“我說,還真是小看了你們學校,還有你們這些學生娃了。”趴在行政樓二樓的窗口上,陳漢生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灌了幾口礦泉水。樓下男生們在軍訓教官的帶領下,拿着工具挖石頭救人。女生也被組織起來救護傷員。
李佳點點頭,學校這次救災工作比他預想的快很多。一方面,大部分在校學生因爲軍訓都在操場上,另一方面,副校長郭謙及時啓動了預案,很快就組織起救援隊伍。
他們從校門口跑回來以後,就向郭謙,也就是學校現存的最高領導報告了校外發生的一切。
李佳本覺得要給這個中年領導解釋清楚他所看到的事情,需要費很多工夫。可沒想到郭謙既沒有駁斥他們荒唐,也沒有太過吃驚的樣子,他當時只說了一句話:“走,去看看。”
隨後,他和軍訓總教官王濟遠中校一起,帶着幾個士兵和老師,跟着李佳兩人沿着學校圍牆查看了一圈。隨後,果斷地派人守在了門口,並組織了巡邏隊。
一回到指揮部,郭謙就召開了緊急會議。
在這個會議室門口,李佳和陳漢生已經等了將近二十分鐘了。
李佳看着那扇緊閉的大門,不禁有些惴惴。所有的一切都太匪夷所思了,要不是他們運回了被他殺死那人的屍體,他現在都不敢確信那些的土人是真實存在的。
陳漢生來回踱着步,“小李啊,我覺得憋得慌。不知道爲什麼,從來就沒那麼不踏實過。”
“我也是。”李佳關掉手機屏幕,他剛纔打開五子棋遊戲,但是半天都沒能走出一步。
“我事後想想,那些土人居然敢這麼衝上來,也夠大膽的。”陳漢生道,“能夠讓那麼多人賣命,那個刀疤臉一定很有威信。麻煩啊!一樣的土人,有了組織以後,就會難對付很多。”
“我看都是被那個刀疤臉忽悠了。”李佳對刀疤臉也印象深刻,“土人們沒見識,說我們有寶藏,說我們是魔鬼,或者用什麼神神怪怪的理由都成。”
就在這時,他們看到一個穿着白大褂的姑娘從樓梯口直衝了上來,李佳閃避不及,跟她撞了個滿懷。李佳只是踉蹌了一下,但是身體單薄的姑娘卻踩在李佳的腳上,摔倒在地。她“唉呦”一聲,捂着腳就流下淚來。
李佳本準備去扶她,可看到她一副梨花帶雨的面孔,就慌了神,手卡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了,還好陳漢生很及時地扶起了她,問她腳怎麼樣。
“啊!”姑娘用手輕按自己的腳踝,痛呼一聲,明顯是扭傷了。
“真對不住!是我走神了,我扶你去醫院吧。”李佳急道。
沒想到那姑娘沒理他,而是扶着陳漢生站起來,單腳站着,對他說:“請你趕緊扶我去會議室。”
“裡面在開會啊。”陳漢生答道。
“性命攸關的事,快扶我進去吧。”說罷,她就單腳跳着往前走,老陳趕忙扶她往會議室去。
“哎……你的腳怎麼辦?要找醫生處理下啊。”李佳跟在她後面。
“我就是醫生。”她頭也不回,直接推開了會議室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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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瑤,領導們正在開會,你怎麼就這樣衝進來了。”會議室裡一個頭發花白的中年白大褂站起來,語氣嚴厲地說,“你在校醫院組織搶救,怎麼能擅自離開?”
“汪院長!藥房小張和我說,一些常用的急救藥品都限量了。可傷員那麼多,救災如救火。爲什麼有藥不用!”名叫馮瑤女醫生單刀直入。
“有些情況你不知道!”汪院長黑着臉說道:“再說我安排的救災方針,肯定是從大局考慮的。”
“再大的大局也要落實到每個傷員身上,那些有藥用不上的傷員多痛苦?這算什麼方針?”馮瑤梳了個馬尾辮,年紀也輕,還上去還有點學生模樣,特別是剛剛臉上的淚痕還沒擦乾,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是這個時候說出的話卻擲地有聲。
這幅“聲淚俱下”控訴的樣子,着實讓屋裡的十來個人都嚇了一跳,頓時沒了聲音。
“你根本不知道,我們已經在一個異世界了!這裡缺醫少藥,我們必須量入爲出。有些沒法救的人,不能像原來那樣治療了。所有的藥,都必須用在刀口上!”汪院長的聲音也大了起來。
馮瑤聽到“異世界”這三個字,幾乎認爲汪院長瘋了,但她看到在座的其他人都並不驚訝,心中頓時一沉:“這裡不是地球?”
“不是!我們再也沒有藥品供給了。”汪院長大聲答道。
馮瑤懵了一會,但很快反應過來,她爭辯道:“不管在哪裡,先救治眼前的病人才是最重要的,藥總會用完的,我們不能爲了以後的事情,而拋棄正在承受痛苦的那些人。難道你留着這些藥,是給自己保命用的?”
汪院長氣得整張臉漲得通紅,他猛地拿起面前的一個菸灰缸,砰地摜在地上,大吼道:“我汪文全一心爲公,這事上要有一點私心,天打雷劈!”
“你……”馮瑤還要辯駁。
“好了!都別吵了!”一個響亮的聲音打斷了這場爭吵,那是坐在會議室中間的一箇中年人,他有一張不太顯老方臉,但頭髮卻花白了不少,給人一種成熟穩重的感覺,正是主管科研的副校長郭謙。
郭謙伸手虛按一下,讓汪院長稍安勿躁,然後說道:“我相信汪院長是爲大家考慮才那麼說的。他的想法是以最高的效率來安排藥品。而且能在這個場合開誠佈公的說出這個問題,說明他沒有私心。”
郭謙又遞給馮瑤一個鼓勵的眼神,說道:“不過,馮醫生面臨的現實情況,我們也必須面對。那就是不僅要考慮藥物儲備的問題,也要考慮人心。我們控制藥品簡單,但如果真那麼做了,那老師們、同學們會怎麼想?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裡生存下來,首要一條就是團結一致,如果因爲用藥這件事,搞得大家離心離德,那纔是最大的悲劇。這件事不用多議論了。汪院長你們還是照舊盡力醫治。以後的辦法以後再想,車到山前必有路。”
汪院長生生地把一口氣憋了下去,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郭謙又問馮瑤:“馮醫生,看樣子你的腳受傷了,要不要緊?我本該讓你休息,可是我們醫務人員太少啊,如果你能堅持,我還是希望你回到崗位上抓緊救人。”
“沒事,我能行。”
“我再派兩個學生跟你一起回去,你行動不便的話,可以讓他們多幫忙。”
“好的。謝謝校長。”隨即就有人上來把馮瑤扶到了外面,陳漢生本來也想去幫忙,卻被郭謙叫住了:“陳先生,請你留一下吧。你和李佳都進來了,我們也正好問問你們之前那場衝突的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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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佳按校長的要求,詳細地敘述了當時的情況。聽衆們個個聽得很仔細,不時有人提出一些細節問題,陳漢生也不時補充幾點。很快把當時的情況再現在了衆人面前。不過當他說到失手殺死一個當地人的時候,房間裡響起了幾聲驚呼。
“這可麻煩了。我們剛到這裡,就和當地人結下了死仇。”
“是啊。要是他們來報復,就我們這些人可怎麼辦。”
李佳看着議論紛紛的人們,深感不安,同時心裡也攢起一股怒氣:人是我想殺的嗎?難不成放棄抵抗纔是對的?
“是不是你們主動挑釁了?”一個三十多歲,帶着眼鏡的男人,板着臉問道,“好好地,怎麼會上來就對你們打打殺殺呢?”
“沒有。我們剛打了個照面,他們就衝了過來。我們只是在抵抗。”李佳強忍着火氣答道。
“也許你們表現得更平和一點,就可以避免這樣的事!”男人大聲說道,“我們要生存下來,少不了和當地人打交道,你們起了個很壞的頭。”
李佳覺得心頭的火燒到了喉嚨口,怎麼都憋不住了:“不在現場的人沒資格下這樣的判斷,你,你……”
陳漢生突然按住李佳的肩,對男人說道,“老弟,沒怎麼混過社會吧?”
“你什麼意思?我張弘博士畢業後留校,到現在教書育人五六年了。有什麼問題嗎?”
“怪不得。”陳漢生笑笑,“你這是在學校裡住久了,以爲滿世界都是好學生一樣的乖寶寶呢。你知道那些人是誰?就不能是土匪?強盜?早些年你在山區裡遇到個劫道的,還不是二話不說,上來就給你一錘子?哼,學校就是我們的老家,有人拿着武器跑到了咱們家裡,就不能怪我們不客氣了。老歌都教過我們,豺狼來了有獵槍嘛!”
“狡辯!他們怎麼早不爬,晚不爬,看見你們出現就往上爬……”
“張老師,現在再討論這些是沒有意義的。”郭謙敲了敲桌子說道,“現在情況還不明瞭,我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有半個學校,加上我們這羣人,來到了一個不同於原來的時空。然後在和當地人的接觸中,發生了衝突。不管大家多不願意,這些事都發生了。”
張弘見校長說話,倒是偃旗息鼓了。
郭謙又說道:“陳先生和李同學先是爲我們探明瞭情況,對及時制定後續方案很有幫助。他們又擋住了當地人的第一波襲擊,這是更是立了大功。大家可以想象,如果我們在救災的時候,就被一羣暴徒突然襲擊,殺進學校,那是多麼可怕的事情。”
這麼一分析,倒是說得衆人分分點頭同意。
郭謙很快引開了話題:“學校的主要領導都不在,就要靠我們這些人擔起責任了。既然來到了這裡,就必須保護好每個人,先讓大家生存下來。我想目前除了救災以外最重要的兩件事就是整理物資和保障安全。”
這郭校長倒是做實事的,李佳見他這麼說,氣也消了些,他不去看那個叫張弘的傢伙,而是認真聽起討論來。按後勤處處長白益成的說法,學校現存的食物也就夠吃五六天。如果不在當地尋找到食物來源,後果不堪設想。郭謙很快引導大家討論出一個方案,一方面嘗試採集野外的食物,一方面嘗試和當地人換食物。
“陳先生,李佳同學,我希望你們能參加白益成同志組織的貿易隊。”郭校長說道。
“您說什麼?都殺了他們的人了,讓我們去交換食物?”李佳本來有些走神了,聽郭校長這麼說,他驚得差點跳起來。有沒有搞錯,這是自投羅網啊!
“李佳同學,那場衝突的後果必需要解決。晚解決不如早解決。畢竟你們是當事人,還嚇住了他們,也許他們對你們還懷有敬畏。這對我們處理事情會有幫助。我聽說他們剛剛發生過戰鬥?也死了人?當地生產力看上去也不高?在這種情況下,人命的代價未必有你想象的大。”郭謙分析道,他看了一眼坐得端端正正的王濟遠,“至於安全問題,你放心,有王團長和他的戰士們在,我們絕對不會讓自己人吃虧。”
王濟遠高大健壯,長着一張嚴肅的國字臉,犀利的目光讓人難以對視,他穿着一身作訓服,點頭接話道:“外面的情況很難說,但是我會盡全力保護你們。至於當地人,如果能用嘴說服他們,那最好。不然,就用槍說服吧。”
郭謙的分析再加上王濟遠的保證,讓李佳稍微有了些信心。
於是,他勉勉強強地認命了。
郭謙又道:“張弘,你也去。”
“我?”剛剛還連連質問的張弘臉色一白,“爲什麼是我?”
“你精通四國外語,是語言方面的專家,嘗試交流的工作就交給你了。”
活該!李佳看着一臉不自在的張弘,心裡一樂,感覺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