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我起來,快扶我起來。”羅玲對伊萊娜喊道。她們現在躲在一處炮位後面,羅玲坐在地上,背靠着土牆,卻一直側着頭從垛口後面觀察戰場,伊萊娜則在治療她身體的損傷。
“你不能再胡來了。這些魔像不適合讓你去戰鬥!”伊萊娜難得地吼了起來。
“不是!我感覺魔像的行爲有點不對勁。”羅玲自己扒着土牆站起來,“我要看得更清楚一些,扶我站到牆上去。”
伊萊娜拗不過她,只能扶着她站到了牆上。她一手握着羅玲的手,一手抱着她的腿,一臉氣呼呼的神色。
羅玲頂着寒風,站在高處足足觀察了四五分鐘。她的神情嚴肅,口中似乎在默默叨唸着什麼。
“快!快去把亞森村長叫來。”她對伊萊娜說道。
亞森這時正在和魔像戰鬥,鬚髮皆白的老村長揮舞着一把普普通通的戰錘,身上鬥氣涌動,雖然老邁之色盡顯,但氣勢卻不輸年輕人。他聽到伊萊娜在叫他,知道羅玲必有要事,於是趕緊來到土牆邊上。
“羅玲閣下。你一定有什麼重要的發現吧?”
“情況緊急,我們長話短說。你們矮人有沒有什麼多年傳承下來,人人都會唱,意義很重大的歌曲?民歌,戰歌什麼都行!”
羅玲的話,讓亞森很摸不着頭腦。不過,她之前的表現讓他對她產生了不少信心,於是說道:“如果說有哪首歌,每個矮人都會唱,那就是‘鍛錘頌歌’了。這是矮人唱了不知道幾千年的歌曲。無論是在矮人王國的時候,在黑龍帝國做奴隸的時候,還是在這裡隱居的時候,我們都會唱這首歌。”
“好,亞森村長,你帶着沒有參與戰鬥的人去從唱這首歌。我相信會對戰鬥有幫助!”羅玲說道。
“可是……”
“我可以給你解釋,但不是現在,我們每耽誤一分鐘說話,就會有一個矮人死去。”
“好吧。至少唱歌也能激勵一些士氣吧。”亞森說着,起身招呼了兩個還在尋機射擊的氣槍手,向着戰場跑去。
“爲什麼要唱歌?”伊萊娜在亞森走後問道,“一定不是鼓舞士氣這麼簡單的事。你剛剛的樣子,啃定是在盤算什麼。”
羅玲咳嗽了幾下,露出笑容:“你說得沒錯。不過我也不是百分百確定會有怎樣的效果。還是要試過以後才知道會發生什麼。”
她見伊萊娜等着大眼睛看着她,就知道不說出個子醜寅卯來,對方一定不會罷休,“你知道我對數字,時間和節奏很敏感。剛剛在療傷的時候,我發現有些魔像的戰鬥節奏變慢了,還出現了很多不自然的停頓。”
“我怎麼沒有發現?”
“非常細微的差別,就比如有的魔像舉刀揮砍的時候,出現了四分之一秒的停頓。或者有的魔像在尋找敵人的時候,視線在某個地方停留了半秒鐘。”
“這不奇怪吧?也許他們只是耗盡了力量?”
“所以我要去觀察是什麼影響了它們。最後我分析了它們的行動,得出一個結論,他們在殺死矮人時候,或者看到犧牲的矮人時,似乎會有一點猶豫。”
“我怎麼沒看出來?”伊萊娜注視了片刻場中的戰鬥,並沒有什麼發現。
“我說了,這需要敏銳的感覺。”羅玲指了戰場上的一處地方,四五個矮人倒在那裡形狀悽慘,“好幾個魔像視線經過這裡時,都會多停頓一會兒。”
“所以,我就有了一個猜測,是不是魔像的頭腦中,屬於矮人的一部分,被這些犧牲的矮人形象喚醒了?”
“原來是這樣,你要亞森去唱歌喚起他們的種族記憶?”
羅玲點着頭:“你聽,開始了。”
“熔岩之河,沸騰翻滾,
火焰跳蕩,鑄我靈魂。
萬錘之谷,轟鳴如濤,
鋼鐵爲骨,鍛我根本……”
蒼老而雄壯的歌聲從戰場的一角響了起來,這歌聲在嘈雜混亂的戰場上算不上響亮,但是卻穿越了血與火,刀和槍,響起在很多矮人的耳邊。
這旋律是每一個矮人從小刻在記憶裡的搖籃曲,從他們出生開始一直伴隨着他們長大。這詞句記錄着一個個傳說,述說着矮人的歷史,也讚美着矮人的文明。
辛克萊一錘盪開魔像的長矛,一邊奮力戰鬥,一邊也跟着調子唱了起來,他嗓音嘶啞,氣喘吁吁,但那聲音卻堅定地加入了那旋律:
“……戰錘揮舞,破壁千仞,
釘鎬敲擊,不畏險深,
絕谷之中,幽深之下,
萬代之始,榮光之城……”
無論是在周圍射擊的槍手,還是在場上戰鬥的戰士,很多人都被這熟悉而激越的曲調感染了。越來越多的聲音成爲了歌聲的一部分。
而這時魔像的行爲卻變得奇怪起來,不僅反應變得遲鈍,而且動作也越來越無力。
一個馬上要被劈死的矮人,發現魔像的刀尖已經到了他的鼻子,卻顫抖着停在了那裡。
有的魔像雖然還在戰鬥,卻像是打起了醉拳,跌跌撞撞,再也沒法對準目標。
還有的魔像意識發生的分裂,左手死死掐住持刀的右手,讓它無法再揮動武器。
“我明白了。”亞森此時已經停下了歌唱,來到辛克萊的身邊。作爲辛克萊對手的那個魔像居然跪倒在了地上,開始用拳頭砸自己的腦袋。只不過它似乎受到某種規則的限制,只要手一接近頭部,就會變得無力,因此,它砸了好多下,也只是發出哐哐的聲音。
“村長。這是怎麼回事?”
“是我們的兄弟在幫我們……”亞森注視着不斷砸着自己腦袋魔像,從辛克萊手上拿過錘子,“我們也該幫助他們逃離這個牢籠了。”
老村長走到魔像跟前,說道:“我來幫你。”
那魔像居然移開了手掌,把腦袋伸在亞森面前。
亞森燃起鬥氣,全力一擊砸破了魔像的頭顱,一團白色的邪靈飄蕩了出來,它似乎很想撲向眼前的亞森,但是又有什麼讓它猶豫着。
“這裡都是你的同胞和後代,不要傷害他們。”老村長緩緩的說道,“你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了,迴歸鍛造之神的懷抱吧。”
邪靈發出一聲鳴叫,然後開始掙扎抖動,最後像一個被戳破的氣球,擺脫了章魚形狀的束縛,在空氣中化爲虛無。
“原來是這樣。”辛克萊輕聲道。
“去吧,在祖先的頌歌中,讓他們一個個解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