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百年舊事(二)

天一聽到這裡,心中也是一個震驚,眼前的老者當年應該十分強大才對,可,聽月白老者的意思,似乎對方,那個叫貢的,卻更是強大。

百年前,幾日後。

貢引着月白銀狼,到了一個小小的鎮店。左拐右拐,便進了一個衚衕,月白在身後跟隨着,心中時時的提防,看到近了衚衕,更是小心謹慎,生怕前方的貢突然回頭殺個回馬槍。就這會一股濃濃的酒香撲面而來,月白輕輕一吸,酥酥香氣只往身子裡鑽,好濃的酒香,這是單單聞着就讓人醉了,月白心裡一鬆,已經被酒香薰的放鬆了所有了所有的包袱,也沒了警惕,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閉着眼仔細的品味這個香味,願意醉方休。兩個人一前一後又走了一會,一家店面出現在了眼前。看樣子是上下兩層門臉,巷子很窄,估計這店也大不到那去,店面上掛着幌子,上邊繡着三個大大的字,“香滿江”。貢邁在店門口的臺階上扭頭看了看身後的月白。月白一愣。“進來吧,我已經迫不及待的要來上兩碗了”貢說着,就邁進了店裡。月白擡頭看了看店門前的幌子,爲何是香滿江呢,應該是香滿巷吧,那有江啊,只是個單純的巷子而已。可自己也不懷疑了,說不定人家店面只是個比喻呢,接着臉色一正,難不成我堂堂銀狼還能怕你不成,想到這,邁步跟了進去。

“公子又過來了,還是照舊嗎?”店小二安頓下貢和月白兩人,就招呼開了,很明顯店小二已經熟悉了貢。

貢微微一笑,“對,照舊,不過來雙份。”“好來”店小二吆喝着“兩壇滿江紅,一份燒驢肉”,迎合着就忙活去了。貢看了看坐在對面的月白。月白這會正忙着打量店裡。他進到小巷時沒想過這裡這麼大,原以爲是一個小店,可進到店裡上了二樓,才發現,店鋪很是寬敞,而且裝修別緻,雖不算雕樑畫棟,但也鏤刻分明。透着一股股的淡雅,他們挑了個靠窗的坐,這才發現,窗外竟然有一條河,寬寬的,目測也有十幾裡,波光粼粼,陽光射在河面上,泛着層層白亮。偶有幾片小舟劃過,風景真心的不錯,他自己坐到這桌上,聞着店裡濃濃的酒香,這才明白爲何幌子上是香滿江了,這會他自己已經忘記自己是那嗜血銀狼了。

“月兄,這裡如何?”貢看出了月白在愣神,輕輕的問道。

月白聽到貢的話,纔回過神來,可又不好意思不回答,就吞吞吐吐的說着,“……還……不錯,就是……不知道……酒如何了”

貢聽了哈哈大笑,“好,月兄也是痛快人,那一會我給你斟上一杯這裡獨有的酒,滿江紅,包你滿意”貢說的倒好像是店裡推銷的。月白一聽,滿江紅?自己不是沒喝過酒,這個名字的還真沒聽過,可狂傲依然在身子骨中,便臉色一變,“你爲何引我來喝酒,你可知道我要的是你的性命,偌大的天元城,無人逃脫,而你竟然逃了出來,雖不知你是何來歷,但我看到了,自然不能放過你”月白還是惡狠狠的說着,彷彿不願意被這裡的優雅把自己的銀狼狂傲給融化了。

貢看着月白,微微一笑,“那,我來問你,你爲何要殺我?”貢就彷彿和朋友談笑般,問着。這是個很簡單的問題,很多小說很多電影中都有過這

樣的對白,爲什麼要殺我。90年代的香港電影中,經典的回答是“你知道的太多了”而在電視劇《武林外傳》中,呂秀才的回答是“誰殺了我,而我又殺了誰”……而在現在月白卻一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他楞了,似乎自己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如果這個問題有答案的話,那隻能是,“我是銀狼,你是人”月白沒有底氣的回答出了這麼一句、

貢聽到月白的回答,哈哈大笑,並未迴應。

“公子,你的酒來了,滿江紅兩壇,醬驢肉一斤。“店小二已經將酒放到了貢的桌子上。“客官慢用”

貢微微點頭,拿起一罈,揭開泥封,一股撲鼻而來的清香從壇中飄出。貢仔細的將月白麪前的瓷碗斟滿,還不忘等了一下壇口的酒滴,似乎不願意浪費任何一滴。月白看着貢做完這一切,他自己已經被滿江紅的酒香吸引了,滿江紅是紅色的,在瓷碗中清澈透底。而這個紅色是柔和的,還發着亮光。這是什麼酒,清香無比,顏色也這麼漂亮。

貢斟滿自己的瓷碗,看着月白出神的眼神。便將瓷碗輕輕的端了起來,“月兄,人類有句古話,酒逢知己千杯少,來,嘗一下滿江紅吧”月白回過神來,也端起了瓷碗,兩個人將這第一碗酒一飲而盡。月白在端起瓷碗時,還想過是否會有毒藥,可嘴脣剛剛碰到酒,就感覺一股清涼傳來,不由自主的將一碗酒一飲而盡。香,真香,這是他的第一反應……

現在,天一彷彿置身於月白和貢的酒席上,而,月老伯嘴裡已經不由自主的發出了“香,真香”天一看的出,這是發自內心的感嘆。

貢看着月白一飲而盡,又看到他在回味,“滿江紅,是選用本地獨有的紅果釀製的,酒烈而不衝,香而不膩。月兄感覺如何?”

月白聽到貢在問自己,也皺了皺眉頭,本想不理,可知道,自己的心裡要求自己說出酒後的感覺,“確實如此,好酒,我雖爲銀狼,但這酒也是我生平飲過最好的”銀狼月白,終於第一次發自內心的和一個人類說出了心裡話,他說完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自己竟然會這樣。

兩個人,確切說是一個人一隻狼,開始這場人妖的對飲。你一杯我一盞,短短的一刻鐘,兩個人已經飲掉了一罈酒。這會,微微醉意,已經涌了上來,月白那蒼灰的臉上,紅暈已經爬滿了,而貢則依然鎮定瀟灑自若。

“貢,我稱呼你的名字,你是第一個和我喝酒的人類,我自己也都不清楚爲何會隨你來……”月白醉意已經顯露出來。而貢擺擺手,則說道“月兄,你說人和妖有什麼區別嗎?”

銀狼月白聽到貢的問話,微微一愣,又自顧自的飲了一口,說道,“當然有區別,你們是人,我們是被你們人類稱爲妖的,妖是妖,人是人,你們人類恨我們這些妖”

貢一聽,哈哈大笑,“月兄,你說錯了”月白微微一頓,似乎很是疑惑,“妖是人類對你們的稱呼,也就在人類的眼中,你們是妖,而在妖的眼中人也可以爲妖。”月白似乎聽的有些糊塗,他在銀狼一族從小接受的便是殺掉人類,沒有任何的懷疑,而他碰到人類也是要拼勁全力殺掉自己。”他微微擡着頭,疑惑的看着貢,似乎還是不明白。

“在五州大地上,妖、人、獸都是五州的生靈,都有生命,也都有自己的親戚朋友戀人,都有自己生存的權利。我說的可對?”貢微微正色的說道。

月白聽了後,想了一會,也微微點頭,“呵呵,那就是了,其實,人和妖是一樣的,也就是說,人和妖只是你我的一個代號……”月白這一下真有點糊塗了,代號?

“……大家都是生靈。就相當於我是這個村莊的人,而你是另一個村莊的人,也相當於我是銀狼一族的紅狼,而你是銀狼一族的白狼,那麼爲何要猙的你死我亡?你會殺掉自己族員嗎”貢這會臉色已經變的嚴肅了。

月白聽着貢的話,怔怔出神,似乎明白了一些,也就僅僅明白,或者說是瞭解。可依然是疑惑之色。

現在。

月老伯講的出神,彷彿自己還在那百年前的酒館裡,天一和瑤琴也聽的入神,似乎天一明白了一些,自己的七叔也說過,妖獸在人類眼中是妖獸,而人類在妖獸眼中亦可謂妖獸。那會天一還小,不明白,可過了這麼多,再次聽到,他似乎明白了。世間能有多少仇恨,能讓生靈之間相互廝殺。

月老伯還在說着,貢和月白在那酒館裡,整整喝了三天三夜,醉倒了睡,醒了繼續。月白明白了人類的“酒逢知己千杯少”,他自己知道這麼多年了,從沒像這會開心過,兩個人談天談地,談女人,談自己的夢想。月白早早的忘記了貢問過的,你爲何要殺我。然而就在他們喝了第三天的時候,貢再次問道,“月兄,你爲何非要殺我?”

月白再次聽到這個問題,徹底愣住了,對啊,我爲什麼非要殺掉這個人類,他與我有過節嗎,與我的銀狼一族有過節嗎,都沒有,他找不到理由來回答了。月白默默的陳下頭去,自顧的喝着酒。貢也並未一直追問下去,呵呵一笑。

“月兄,我要離開了,在幾年前,我同你一樣迷茫,彷徨,也曾一直要滅掉銀狼一族,可當我知道自己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的時候,才知道人間冷暖皆是浮雲。如果那天你還想不通,就到這個河中平原來找我吧”貢用力的飲了最後一碗酒,飄身離去……

現在

“小傢伙,貢走了後,我獨自在酒館想了好幾天,可是,我一直在糾結着,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糾結……”天一看着眼前的老者,這會竟然比剛纔蒼老了許多,甚至言語中帶着無盡的淒涼。

天一實在不忍心打斷老者的話語,可是自己非常想知道接下來如何,“……老伯,那……你去了?”

月老伯這才擡起頭,看了看天一,蒼老的臉上紅暈已經滿了。他輕輕的點點頭。

“……過了幾日,我帶着僥倖的心理,對是僥倖,期盼貢的話是錯的,其實,我那會知道他的話只能是對的。我回到了銀狼一族,天元城圍困已經結束了,而族中屍首滿地,殘肢斷臂隨處可見,看到滿是傷亡的族人,我當時已經無語了,這些告訴我,貢是對的。如果按照貢的說法,那麼族人們不會受傷,不會傷亡。我一個人在族裡待了幾天,實在想不通了,這才動身來到了河中平原……”月老伯在繼續說着,只是語氣越來越蒼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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