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阿狸本是打算回房睡覺的,因爲她發現脖子上的玉墜子已經安靜好幾天了,她得查探查探。然而俊涯卻說是帶她出門轉轉,腓腓想去都被他強行的留了下來。
阿狸牽着俊涯的手,他的手骨節分明十指修長皮膚甚是柔滑,唯一讓阿狸不甚滿意的是無論何時他的手都是冰涼的,和他整個人給人的感覺一樣,清冷幽靜!就像山澗處的一汪冷泉。
他牽着溫暖的小手,一直沉默的朝前走着,緊抿着脣,表情極是淡然。
長時間的安靜讓阿狸有些受不了了,她蹦躂到俊涯前面,倒退着問到“俊涯,你是不是有什麼想說的?”
俊涯微挑眼角的看着她,從一開始把她當着小孩子看,到後來已然改變了這樣的看法,除開她小孩的身份,她的任何一點都如同成年人,呃,當然除開她愛吃糖葫蘆這點。
“怎麼會有這樣不愛說話的人呢?你的眼神表達的什麼我又不知道,你不說,我怎麼能理解呢?”阿狸一直聒噪習慣了,有什麼話從來不會憋着,碰見這個悶葫蘆,讓她着實不能理解他沉默後面的意思。
他看見她又嘟起了嘴巴,白白嫩嫩的像是肉包子,慣性的伸出手正打算捏上一捏時,卻又戛然止住。他垂下眼簾,裝着不經意的拍了拍她的肩頭“阿狸,明日便會離開嗎?”他的語氣清淺飄渺,讓人難以捕捉他的想法。
“恩!出來這麼久了都未曾好好睡上一覺,必定要補回來的”她一邊說着眼神早已經飄蕩到了集市。
他盯着遠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羣,淡淡的問“阿狸家住什麼地方呢?”
“青丘呀,俊涯快給我買糖葫蘆!”她胖乎乎的小手指着小販說道。
他掏出刀幣,買了兩串糖葫蘆,一串交給阿狸,一串他拿在手上。
在熱鬧繁華的街道上,穿着白色長衫的他顯得特別的身長玉立,有烏黑的髮絲掉落到臉龐,襯得他的皮膚白的近乎透明,而他的脣色很淡,鼻形高挺,從側面看出他的臉型完美的不可方物!
他一路走來,身邊總是有人發出低低的驚歎,如若不是看到他手裡牽着的小孩子,定會有大膽的婦人上來介紹自家的女子,儘管他的臉上寫着生人勿近的淡漠。
對於周圍的反應,他絲毫沒有放在眼裡,“阿狸,以後還會到人世間玩嗎?”
“會呀,只是不知道睡醒後會是多久,赤儒說我睡的最少的一次是一甲子”她歡樂的吃着手中的糖葫蘆,白嫩嫩的臉頰上站着紅色的糖塊,看起來尤其的可愛。
俊涯低下頭看着她,一甲子之後他已是白髮蒼蒼了吧?薄脣微掀,卻是有淡淡的嘲諷。
“俊涯,快看,做什麼魚會飛在天上?”阿狸胖乎乎的短手指着不遠處,一個小孩子手中拿着竹竿,上面飄着鯉魚形狀的燈籠,從遠處看去,鯉魚栩栩如生,仿若在空氣中游動。
赤儒再次發現阿狸不像大人的另一點:對於常識的匱乏!“那是風箏,阿狸也想要嗎?”
“恩!”她咬着糖葫蘆點頭。
當買來鯉魚燈籠時,阿狸卻不肯拿着,理由是她一隻手要吃糖葫蘆,一隻手牽着俊涯。所以一臉生人勿進的某人,只得拿着糖葫蘆和竹竿。
“阿狸。赤儒是什麼人?”他問的極其漫不經心。
“赤儒就是赤儒呀”
“……”
“俊涯快看,那人在吐火,是妖怪嗎?可是爲什麼沒有妖氣?”
“阿狸,你回到青丘之後,在人間發生的事情會……記得嗎?”
“恩!會記得很少的一部分。糖葫蘆給我”她吃完一串糖葫蘆,立馬伸手拿過俊涯手中的另一串,一邊吃一邊看着熱鬧。
“阿狸,你一直沒有成年嗎?爲何一直是幼兒形態?”
阿狸覺得今天的俊涯甚是奇怪,這麼多天來說的話合起來也沒現在的多,不過她想了一會,也有些不解的回答“本大仙當然早已成年,雖然可以隨時變幻,可是也不知爲何卻一直保持這樣,好像只要一變回成人狀態,變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聽到阿狸這樣回答,俊涯便在也沒有問話,越走越沉默。而阿狸倒是從開始的興致勃勃到後來的哈欠連天,連連搖着俊涯的手催着要回去睡覺。
回來房間後,阿狸放出神識進入玉墜裡,卻毫無反應,就像是這之時一塊普通的墜子一般,困極的阿狸只得趟回牀上,不消一會便進入了夢鄉。
而她的隔壁,俊涯卻負手站立窗前遙望天邊的新月,月光描繪不出他的清冷,卻反而襯出他的遺世獨立。
沒人能瞭解他在想什麼,因爲他始終就是那樣的表情望着月光,仿若天塌下來都與他無關的淡然。
這夜,有人酣睡!有人無眠!
待到天亮,阿狸被腓腓挖了起來,兩個小娃娃都穿戴整齊之時,俊涯也出現在了大堂,用完早膳,三人便朝着宮殿走去。
路上俊涯牽着阿狸的手,阿狸牽着腓腓軟乎乎的小手,三人的影子在清晨的陽光下拉的斜長。
走至宮殿大門處,俊涯突然站住,徐徐蹲在了阿狸的面前。
阿狸不解的看着他。
只見他從袋子裡掏出一枚指環,金色的指環沒有任何的裝飾和花紋,顯得極其的普通,他拿到阿狸的眼前,牽起她的手戴在了她右手的無名指上,而原本大大的指環在套進阿狸的手指時,自動的調整了適合她手指的大小,然後變紋絲不動了。
“俊涯,這個是什麼?”阿狸看着指環問到。
他與她平視,可以清晰的從她眼睛裡看到他的身影,“一枚指環而已”
風起,吹起他的白衫,揚起了他的黑髮,他的淺笑在陽光裡若隱若現。
千萬年後,阿狸才知道,原來有一些種子早已經種在了心上,只是在等待破土的時機而已。一旦有了機會便會在心底長出根鬚,牢牢抓住心房,直到長成參天大樹!如果要拔出,必定連着心血刺破心臟。
千萬年後,她是多麼懷念這抹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