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謐得有些可怕。
小山村的晚上總是顯得那麼的單調。當夜幕剛開始降臨的時候,萬家燈火通明,升起炊煙裊裊。但只要夜一深,在全村便再也找不到亮着燈的窗了。
李華來到這個世界上已經九年了,每天都忍受着這種在七八點鐘就上牀睡覺,早上五點多起牀的日子。村子裡除了他老爹李白外,幾乎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世代遵循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自然規律。一到晚上,夜幕降臨,照明不方便,又沒有什麼娛樂節目,自然都早早的休息了。
這不禁使得李華想起上輩子歷史課上歷史老師解釋中國人口爲什麼那麼多的一個冷笑話。說的就是,爲什麼中國人口這麼多呢?是中國人的繁殖能力太強了麼?不是!那是爲什麼呢?就因爲我國人民晚上娛樂節目的缺乏,大家晚上沒事兒做,都早早上牀睡覺去了。當時上初中的純潔的李華還沒有聽懂,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啊!
李華此時躺在自己的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想起今天那便宜老爹李白說的“院試”,李華心裡就一陣激動。今天學堂放學回到家中的時候,李白就很鄭重的對李華說,要他跟着其他的幾個童生一起去參加這一次的院試。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都九年了,李華連這個李家村都沒有出去過,可把他給憋壞了。李家村四面環山,到最近的樂峰鄉都要走上兩天的山路。所以,對於還是個位數年齡的李華來說,是沒有什麼能力獨自從山林野獸的口中活着到達鄉里。
這一次院試,村裡包括他自己一共有五個童生參加,其他四個都是十四五歲了,發育得高高大大的,都比李華高好幾個頭。
就這樣,李華想着,想着,不自覺的眼皮越來越重陷入了夢鄉。
李華是深深的睡了過去,但是正在隔壁屋裡的李白夫婦卻還在交談着。
“相公,你怎麼能讓寶兒這麼小就去參加院試呢?”寶兒是李氏給李華取得乳名。李氏今年也有二十七八了,常年的勞作卻使得她看起來就好像三十多歲的婦人一樣。此時李白正在書桌前爲明天要啓程去院試的五個童生寫推薦信,李氏站在一旁,一邊爲他研磨一邊向他抱怨着。
“你婦道人家,懂得什麼?”李白聽到李氏關於他讓李華這麼小參加院試的不滿,雖然口頭上發怒,心裡頭卻是爲自己有這麼一個兒子感到高興。而李氏被李白這麼一訓,也不敢再做聲,只是低着頭,繼續爲他研磨。
過了一會兒,推薦信寫完了,李白停下手頭的狼毫毛筆,小心的將信件摺疊好,裝入一個泛黃的信封中,信頭用蠟封好。又在正面寫上自己的名號,這才鬆了口氣,轉頭看見一臉委屈樣的李氏,竟會心的一笑,拉起李氏的手,道:“娘子,莫要生氣啦!”
“奴家哪裡敢生相公的氣!”李氏低着頭,小聲嘟囔着,不敢大聲說話。在這個男尊女卑的古代社會,男子總是在家裡擁有絕對的權威,女人又怎麼敢和自己的夫君慪氣呢?
“娘子,莫需生氣,相公還要在這謝謝你呢!”李白此刻也是心情好,竟然對着李氏一笑,拱起雙手,做了一個揖。
“相公這是哪裡的話?奴家除了在家裡縫縫補補外,也沒有做什麼大事,相公何須謝奴家呢?”李白這一作揖,倒是讓李氏心中疑問大起。她可是深知自己的相公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給別人作揖說謝,何況還是對自家的娘子。
“謝什麼?”李白拍了拍青衫的衣襟,笑道,“謝你給我李白生了一個文曲星下凡的好兒子。”
“相公此話怎講?”聽到事關自己的兒子,李氏也是大感興趣,急忙追問。
“娘子,你別看我兒從小調皮,幾乎天天都要被我教訓。但是,他可真是一等一的天資聰慧。現在肚裡的文章應當不在我之下,缺少的只是人事歷練和經驗。其實上一次的院試,他才六歲,但是我相信只要他去,興許就能考出個秀才。我沒讓他去,一方面是六歲的秀才太過於驚世駭俗了,另一方面也正好讓他多讀兩年聖賢書,積累多一些,太早中秀才,難免心高氣傲,失了書生之氣。這次前去院試,相信憑藉我兒的文章詩賦定能拔得頭籌,成爲那秀才第一名‘案首’……”
一說起李華,李白就停不下來,忍不住長篇大論,並且是手舞足蹈又眉飛色舞。一旁的李氏聽着也是眉開眼笑,津津有味……
第二天一大早,當清晨的第一道陽光透過層層山裡的雲霧照射在李家村村口的山路時,李華和其他四位童生以及帶領他們的村長李老伯正準備出發。
“寶兒,你沒出過村,也還這麼小,出去要聽村長老伯的話,知道麼?”李氏在一旁抹着眼淚向李華叮囑。
“知道啦!知道啦!”李華不耐煩的應道。從早上一起牀到現在,李氏已經像這樣叮囑了不下幾百遍了,還不煩就有鬼了。
“好了,大家上路吧!李巖、李觀、李浩、李昭還有李華你們五個要儘自己的努力,出人頭地就在今朝,不要辜負了你們父母對你們的期望。”一旁的李白似乎也受不了李氏的嘮叨了,趕忙催促他們上路了。
“李巖你們幾個一路上要照顧好我家寶兒啊!”一行人揹着行李包裹上路了,李氏卻還是不放心的在後面大聲叮囑李巖他們四個。
“知道了,師母!”李巖四個異口同聲很響亮的答道,然後一行人都不約而同的加快了腳下的腳步,深怕李氏追了上來,想要儘快的走出李氏的視線範圍。
“小呀嘛小二郎,揹着那書包上學堂,不怕太陽曬,也不怕那風雨狂,只怕先生罵我懶呀,沒有學問嘍,無顏見爹孃……”走在陌生的通往鄉里的山路上,李華有一種魚入大海的自由感,心情大爽,揹着李氏爲他特製的小布包,跨着大步,高興的哼起上輩子的兒歌來。
“小師弟,你這唱的是什麼歌兒啊?真好聽,我以前怎麼沒有聽你唱過?”李巖是五個童生中最大的,人也最老實憨厚,在小山村裡平時也難得聽到誰唱歌,現在聽到李華這首《小二郎之歌》,又貼切又好聽。
“這叫‘小二郎之歌’,是說我們這些童生讀書很苦的啦!有句話叫‘讀書苦,讀書累,不如參加黑社會。’說的也是這個意思!”李華輕輕鬆鬆的跨着包跑着,可是李巖他們四個很村長老伯就沒有那麼輕鬆了,要揹着乾糧行李以及村裡要拿到鄉里去變賣的各種農副產品。
“哦,是這樣啊!”一說到讀書的苦累,幾個童生都深以爲然,寒窗十載爲的不就是考取一個功名,出人頭地麼?
“那,黑社會是什麼東西啊?竟然比讀書還好?”聽到李華說到‘不如參加黑社會’,比李巖聰慧些的李浩就發問了,他實在不知道在這個“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國家,竟然有什麼能比讀書還好。
“這個嘛!”李華也很意外李浩居然會問自己黑社會是什麼,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去解釋,想破腦袋才勉強答道,“黑社會,就是有組織有紀律的犯罪團伙!”
“那……什麼是犯罪團伙呢?”這麼一解釋,李浩還是不理解,又發問。
“還有,還有,什麼叫有組織有紀律啊?”一旁的李觀和李浩也不甘示弱的紛紛發問。
被他們這麼七嘴八舌的問來問去,李華覺得自己剛剛纔打好的心情瞬間又無比糾結,只能支支吾吾的給他們一一用大白話慢慢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