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習慣嗎?”任自在挑眉,“我怎麼看你對家裡的大夫總不滿意?”
因爲他們對她無禮!
林惜月吞了這句話,改口道:“我說的家裡,是林家。”
於是任自在的神情也冷了。
他的雙眼裡,含着冷漠的光芒,正是這樣的目光,令林惜月的心變得越來越冰冷。她當然也試過要好好經營這場姻緣,可是,她在任家,就彷彿活在一個冰窟裡,而任自在是指揮那些能行走能說話的冰人的首領。是他,令她住進了一個毫無溫度的地方。他給了她“相敬如冰”的尊重,卻掃去了她一切的感情。
她是懷着無盡的勇氣,才能面對任自在的。
面對這個明明厭惡她,卻因爲需要她,而不得不將她留下的男人。
她注意到,當她說完那句故意激怒他的話,她的話就起效果了。因爲,任自在立刻便冷了面,神色恐|怖,看起來,隨時都要翻臉,然後甩手走人。在明日樓控制的地界裡,任自在活得自由自在,他遇到自己不悅的事與人,往往都是這樣做的。
林惜月倒是真心盼着他走,最好一天一夜不要回來。
可是他一定會在一天之內回到她身邊,找到她,她就像是被他勒住脖子圈養在身邊的寵物,她過得人生絕稱不上幸福。但她不敢告訴林逸嶽,因爲,越是接觸任家的事,她越是明白明日樓究竟有多麼恐|怖。如果林逸嶽與任自在對上,無異於飛蛾撲火。她絕不希望自己的哥哥因爲這種事情犧牲。
所以,她只能忍耐。
這是她自願的承受的,現如今,何必再回頭反悔呢?
當林惜月這樣想的時候,任自在忽然看了他一眼,這時候,她恰好擡起頭,看到他朝着她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那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好人才有的笑容。而任自在,太會掩飾了,林惜月一次次被耍弄,她用了十年纔看懂這張臉,這就是一張時晴時雨,陰晴不定的面孔,一切都只是任自在隨心所欲。
當她與他對視,她便明白,他一定是改主意了。
顯然,在相處了這麼多年以後,任自在已經明白,如果他不喜歡她,想要折磨她,最有效也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站在她身邊,那就足夠了。
她只要感受着他的氣息與溫度,就幾乎要昏過去。
她真的再也不願意看見他,卻不得不見到這個人,這張臉,這笑容。
他們明明相互怨恨對方入骨,他爲什麼還要用這種虛僞的情份來迷惑她?
任自在朝着林惜月伸出了手臂,他輕輕一抱,就將林惜月攬進了自己的懷裡。
他摟緊了林惜月的腰肢,笑道:“夫人,我從未好好逛過酆都,如今好不容易要在這裡待久些,要不然,你陪我去看看吧?”
林惜月勉強地一笑,她承認,她遮掩情緒的本事還不夠任自在那麼好。
她找理由拒絕道:“不必了,叫別人陪你,不也是一樣的嗎?”
有同樣的時間,她寧願與林逸嶽枯坐。
不過任自在的語氣不容置疑:“但是,我想要你陪着我。”
林惜月輕輕地閉上了眼睛,只一瞬,就重新鬆開。
她無法拒絕任自在。
宛如當年林家無法拒絕明日樓。
那與情分無關,只是冰冷的勢不夠。
“好,那我們一起去吧。”
……
如果,林逸嶽能夠抓住一根鋼筋,他現在就能帶着自己滿腦子的怒火把這根鋼筋拗斷,狠狠地一掰再掰,直到它成了一捆金屬筷。
就像是拗斷某人的脖骨一樣,還不止折死他,還得將這人折屍,最好疊成十二三段。
林惜月與林逸嶽彷彿心靈相通,她只微微擡起頭,看到林逸嶽的眼神,便立刻讀懂了他的表情。她當即朝着林逸嶽露出了祈求的目光,她懇請他不要輕舉妄動。這樣做的時候,林惜月也在說話,她說道:“哥,那我和他就先走了。”
同樣,林逸嶽也立刻理解了林惜月的眼神,雖然他寧肯自己腦子開花,看不明白。
但當他明白以後,又如何能夠讓自己忽視林惜月的請求與祈願呢?
於是,林逸嶽只能逼自己轉開目光,像是朝着空氣說話一樣,微微張口,說道:“既然如此,那好。不過,等你們回來以後,記得再叫人通知我,等到午時,我們一起吃飯。”
任自在挑眉看了他一眼,笑容清淺:“也許我們會在外面玩一天。”
“哥。”林惜月忍不住發聲提醒林逸嶽。
林逸嶽度過了自己這一生最憋屈的時光,他仍然沒有看任何人,口中說道:“好,等你們回來,不管是什麼時候,我們都一起吃飯。”
任自在似乎還想要說什麼。
不過,林惜月下意識地握緊了他放在她腰側的手。
任自在嘴角一挑,笑容頭一回不那麼邪:“是,我知道了。”
“好。”林惜月鬆了口氣,同樣答應一聲,難得地甜甜一笑。
任自在答應完以後,就迅速去看林惜月的表情。結果,他不僅沒有從她的面上得到自己想要的欣慰或者讚許,而且,還看到她朝林逸嶽露出了甜美的笑容。他是嫉妒,他從未見過林惜月如此幸福的笑容!他越是嫉妒,越不肯顯露半分,只是更恨地摟緊了她。
他本來就已經用了夠大的力氣,當他這樣做了以後,林惜月瞬間皺緊了眉頭,痛苦地閉緊了雙眼。
這表情被任自在瞬間捕捉到,他心裡一慌,連忙鬆開了她一些,但依舊摟着她。
即使,他很明白,她永遠都不會拒絕他,可是,任自在依然很珍惜每一次擁與抱。
現在這個,只能算是他抱她,雖然他知道她的身體冰冷,幾乎沒有溫度。
他也明白,這樣的他,已經與從前那個抱有目的的自己截然不同,他從前追逐熱情,而今卻貪戀了一塊帶有淡淡溫暖的冰。那溫暖很少,可他依舊找到了,也珍惜着。因爲他明白,兩個人都是她,熱情的是她,冰冷的也是她。是他自己犯了錯,讓她變成了這個冰冷的模樣,但正因爲如此,他越發想念並貪戀那少許的溫度。
他不想放開她,一刻也捨不得。
……
林府外。
唐承念指着頭頂那塊牌匾,問盛翡:“喏,你認識的人裡,有叫林逸嶽的嗎?”
盛翡誠實地搖搖頭。
唐承念當即道:“你看,我說了嘛,告訴你你也不認識!”
盛翡想了想,唐承念這句話也沒說錯,因此就乖乖地領了她的指導。
她只問了一句:“那我們爲什麼來這裡?”
唐承念笑道:“見熟人啊。”
“我們不是早就來了酆都,怎麼一開始有空的時候不來,偏偏給要走了纔來拜訪?”盛翡認真地問道。
唐承念朝她神秘地一笑,並未回答。
她纔不想說她忘了呢。
兩人境界差別大,本來以盛翡的修爲,是隻能規規矩矩敲門的,但唐承念一向來無影去無蹤——在她還不是煉虛修士時,就已經這麼幹了,現在自然更不會爲這種規矩拘束。
她直接拎着盛翡,飛進了林府,然後,輕車熟路地落在林家書房那個院子外。
等她站定,便見到了一對受驚的情侶。
看他們抱得那麼緊,應該是情侶吧?唐承念這樣想。
然後,她才發現那個女人是林惜月,在她身邊的男人名叫任自在,如果她沒猜錯,這個男人便是林惜月的夫君。當然她也可能猜錯了。
唐承念朝林惜月尷尬地笑了笑:“我來找你哥哥。……你回來了?”
林惜月沒認出唐承念,她仍然滿面震驚。
其實任自在也很震驚,不過他震驚的是他居然沒有察覺到唐承唸的接近,等他發現時,她已經跳到了他的面前。
難道那些影衛也是吃乾飯的!?任自在在心中暗罵。
唐承念意識到林惜月沒認出她,畢竟,林惜月可沒有她這種直接目測人家姓名的系統絕技。
“我是唐承念,你想起我了嗎?”唐承念提醒她。
林惜月先是愣了一下,繼而恍然大悟:“唐姑娘!”
唐承念得意洋洋:“我就知道你不會忘記我的。”
林惜月笑道:“您救過我,是我的恩人,我只是覺得……這樣的您,有些陌生。”
“十餘年不見,我自然會變樣啦。”唐承念笑嘻嘻地說道。
任自在抱着林惜月,因爲他心裡還有一絲怒意,說話也有些剎不住:“變了張臉?”
林惜月下意識地瞪他:“你胡說什麼呢!”
任自在發覺自己瘋了,被林惜月瞪一眼,他竟然也甘之如飴。
他迅速回答道:“不然,你怎麼會認不出她?”
林惜月無奈:“我認識唐姑娘時,她才七八歲。”
任自在這才露出些許驚訝之色。
林惜月回答完了任自在的問題以後,才發現他的動作已經有些過分了,他幾乎將她整個人都摟入了他的懷抱裡,怪不得唐承念身旁跟着的那個小丫頭一直臉紅,也一直不肯往這邊看。她當即便往後推了一把,想要儘量不動聲色地脫離任自在的懷抱。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