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城是夏氏部落的主城,地處幽州以北,是趙國疆域最北方的一座城市,西接曹氏部落,東臨中山和衛氏兩大部族,而再往北便是茫茫的荒域古森。
在夏野以前熟知的地圖上,這裡是承德附近,不過早沒了避暑山莊,只有數不盡的敵人。
爲了生存資源,各大部落之間互相征伐不斷,到處都瀰漫着鮮血和死亡的氣息。
夏氏族長夏悚不是一個好人,但是頗有能力,在接手部落十年後,就讓它迅速崛起,終於在今年,人口突破十萬,可以讓夏城有資格戴上一頂‘雄城’的桂冠。
今天是春狩祭典,蠻石廣場上早早就聚集了上萬人,熙熙攘攘的,商販的叫賣聲、勇士的祈禱聲,還有孩童的笑鬧聲,混雜在一起,不絕於耳。
夏野站在路邊,看着那些攢動的人頭,最後視線落在了那座高聳雄偉的榮耀塔上,他沒有任何的與有榮焉,反而臉色陰沉如水,因爲他們是被拋棄的那一家。
父親夏無暗曾經爲夏氏立下赫赫戰功,靠着一把斬刃,硬生生的爲夏悚劈出一條生死路,也得到了部落第一英雄的稱號,可最後戰死後,被人遺忘,屍骨都被做成了亡靈英雄,繼續守護部落。
夏令月沒有得到任何善待,甚至連父親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上,就連自己,也作爲頂替夏悚兒子的替代品,被獻給了趙王,承受鮮血祭祀,失去了血脈。
幸虧上天眷顧,自己沒死,可是四年來的病痛折磨,卻是深深地傷在身,痛在心。
“小姐姐,你怎麼哭了?”
往嘴裡塞了一顆糖葫蘆的菘果,突然看到夏令月淚流滿面,她不知道夏悚有多麼的無情。
哪怕夏無暗被轉化成亡靈英雄,已經失去了身前的一切記憶,唯一的使命就是守護夏氏,但他終究是夏令月的父親,可是這麼多年來,無論夏令月怎麼懇求,一次都沒有見到過父親。
“我沒有哭呀!”
夏令月趕緊擦掉了淚水,又偷瞄了夏野一眼,不希望他爲自己擔心。
“我一定會拆掉這座榮耀塔,推倒先祖祭壇,滅了夏氏的先祖之火。”
夏野攥緊了拳頭,他一定要利用這次鮮血生存試煉的機會,建立自己的部落,迅速壯大起來。
夏無暗受到這種對待,說白了,還是因爲他是外來者,打江山可以,但是想要分享戰果,夏氏的權力階層是歧視他的,也無法容納他,而且這其中說不定還涉及到其他的隱秘內情。
噹!噹!噹!
恢弘嘹亮的鐘聲響了起來,年輕人們立刻向着廣場西邊的街口聚集。
通過街口,直行三百米就是先祖祭壇。
一個部落中,有五大基礎建築,其中主宰塔最重要,它可以通過解析建築核心,產生奴工,來建造建築,元氣塔顧名思義,就是汲取元氣的建築,用來維持整個部落建築的正常運轉。
英雄祭壇,是英雄們休息、煉體以及冥想的地方,在這裡哪怕睡着了,也可以得到元氣的滋潤,讓實力不斷提升。
泉水池,主要職能是幫助勇士們恢復和治療,而先祖祭壇,則是祭拜先祖的地方。
在這個時代,人們不信神靈,只信先祖,認爲虔誠的祭祀和信仰,會得到先祖的守護。
一個部落,第一座完成的建築永遠是先祖祭壇,而最後一座被拆除的也永遠是它。
不管部落的建築被摧毀多少,只要先祖祭壇還在,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可是一旦先祖祭壇被拆,先祖之火被滅,那也意味着部落身死族滅。
因此先祖祭壇都是修建在部落防禦力量最強大的地帶,而且因爲其神聖和神秘性,哪怕是那些平民族人,一輩子有資格踏進的機會也不過三、四次。
“只有參加鮮血生存試煉的年輕人才有資格進入,違者重罰!”
“都排好隊,不準大聲喧譁,不準胡亂走動,不準攜帶武器!”
“低頭,保持敬畏!”
街口站着兩排頂盔貫甲的勇士,中氣十足的朝着年輕人們宣佈着需要遵守的規矩。
鑑於先祖祭壇的重要性,平日裡,這條街口是完全封閉的,只有重大祭祀的時候,纔會打開。
“你,停下!”
一個勇士大吼。
唰!
站在夏野身邊的人立刻躲開了,深怕被他殃及池魚。
“那個小女孩是怎麼回事?讓她離開!”
勇士的脾氣很不好。
夏野回頭,看到菘果站在三米外,鬱悶的撇了撇嘴角,小蘿莉不想和他分開。
“乖,在外邊等我!”
夏野沒閒心照顧菘果,他要趁着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詳細觀察一下這裡的地形,省的將來帶兵攻進來以後抓瞎。
元氣時代,每一個姓氏都是一種圖騰,都代表着一種力量,這就是氏族之力,是一個人生而帶來,永遠無法磨滅的烙印。
先祖祭壇代表着一個氏族的起源和傳承,所以它的外形會彰顯出濃濃的本部落特色。
夏氏信仰的圖騰是玄鳥朝日,擁有的氏族之力是流金似火、東征西伐,所以通過先祖之靈建造出的先祖祭壇,就是一隻正在振翅,要飛向太陽的玄鳥造型,在石料上,到處都是燃燒的金色火焰圖案,像海嘯一樣,漫卷八荒,這可不是用顏料畫上去的,而是帶有氏族之力的先祖之火直接燒烤而出。
走近祭壇三十米後,一股濃郁的殺伐氣息便撲面而來,宛若身處疆場,正直面千軍萬馬的衝鋒,讓人不由的心悸。
進入大門的年輕人們,瞬間就像被猛獸們盯上的鵪鶉一樣,縮起了脖子,低着腦袋,不敢亂看了。
夏野眉頭緊皺,足以夾死一隻海蟹,他的確姓夏,可是他來自大災難之前的世界,只是僥倖未死罷了,按理說和這個時代的土著不同,應該不會有氏族之力纔對!
“等等,難道說以前的人也擁有氏族之力,只是自然界中的元氣含量太少,無法讓氏族之力顯現出來?”
夏野想不明白,還有那條讓自己躲起來的短信,到底是誰發的?
祭壇兩側牆壁上插着火把,松脂燃燒,偶爾會發出嗶啵嗶啵的聲響,也照亮了那些栩栩如生的壁畫。
這些都是大匠師親手雕刻上去的,是夏氏一族在上千年的歲月中經歷的各種重要事件,其中尤以戰爭最多。
長廊走完,是一堵巨大的影壁,上面鐫刻着一隻玄鳥朝日圖案,它竟然是活的,尤其是那雙用寶石鑲嵌的眼睛,靈動鮮活,每一個注視它的人,都彷彿被它回望。
“排隊,過來領先祖之石!”
一位穿着麻布長袍的中年人站在石壁旁,不怒自威,在他的身前有一張長條形的松木長桌,上面整齊的擺放着一枚枚核桃大的石頭。
聽到這句話,大家神經一緊,呼吸都爲之一輕,神態更加虔誠了。
先祖之石是一種特殊的石頭,經過了大先知的秘法祈福,可以在短時間內存放先祖之靈,保證靈火不熄。
夏野並不着急,落在了隊伍的後半段。
“聽說夏桀他們的先祖之石品質更高,遇到危險,還能召喚先祖守護攻擊敵人!”
一道聲音突兀地響徹在耳邊。
夏野沒有搭話,餘光一掃,看到了身旁跟着一個瘦弱的少年,是夏蟲,同樣生活在貧民窟,在棋盤山有過一次遭遇。
夏蟲也知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所以適時的閉上了嘴巴。
先祖之石都是鵝卵石的外形,上面有一圈一圈的環狀花紋,看上去平平無奇,可是年輕人接過後,卻興奮的摸索着,彷彿什麼無價珍寶。
夏野理解這種情緒,因爲一枚先祖之石,代表着一個部落的開始,如果大家可以在荒域古森建造出先祖祭壇,點燃先祖之火,並且在廝殺中最終存活下來,那就意味着擁有了成爲酋長的機會,可以爲氏族開枝散葉。
繞過影壁,便是一座天壇,有一百二十級臺階,最上面,擺放着一隻巨大的銅鼎,它的造型同樣是面朝東方、玄鳥朝日!
在銅鼎中,有一團橘黃色的火焰燃燒着,並不熾熱,也不爆裂,但是照在臉上,卻溫暖人心,宛若情人的懷抱。
“跪拜!”
一聲渾厚的聲音響了起來。
“大先知!”
年輕人們嘩啦啦跪下去一大片,一個個神色激動,是大先知來了,要知道這種大人物,一輩子都不一定見得上兩、三次。
衆人都跪下了,夏野如果站着,絕對扎眼,如果大先知看到他對先祖不敬,也不用談復仇了,當場就會被打死。
沒辦法,夏野單膝下跪,不過只是做個樣子,並沒有捱到地面。
“媽個嘰,夏悚,你給我等着,小爺一定讓你給咱跪上三天三夜!”
夏野發狠。
大先知開始訓話,年輕人們一個個神色嚴肅的聆聽,彷彿錯過一個字就是對先祖的不敬,夏野卻是聽得心煩。
什麼要努力,不要辜負先祖的期待,什麼要奮戰,爲部落帶來榮耀,全都是假大空的套話,其實翻譯過來,只有一個核心思想,就是你們要好好做牛,用心擠--奶,哪怕是死了,也要燒掉爲部落的土地添一把骨灰,讓麥子來年長得更好一些。
“奮戰吧,先祖會守護着你們!”
大先知說完,一舉法杖。
銅鼎中的火焰,轟的一下爆燃了,照亮了天壇,之後一枚枚指甲蓋大小的火焰飛射了出來,彷彿擁有靈性似的,鑽進了每一個年輕人手上的先祖之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