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皇帝在秦無疆與長寧間掃過,“你們?”
鄭安侯緊張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死命盯着秦無疆和長寧,生怕在二人眼中看出什麼貓膩。
這一對年輕男女,若是生出情愫……
鄭安侯兄妹簡直不敢再想。
秦無疆年齡上並沒有比長寧大多少,雖然他此時並無官職在身,但秦家嫡子的身份絕不比任何人差,兩人也算是門當戶對。
“兒臣蟄伏之際,多得秦參謀照拂,還有睢安侯世子,一併該賞。”長寧道。
這討賞的時候,她當然不會吝嗇開口。
鄭安侯鬆了口氣,眼裡又多了幾撮火苗。
原來還有曹彧。
這三人聯手,難怪能把宋宜晟玩得暈頭轉向。
“蠢貨。”鄭安侯心裡罵道,一隻手拳頭緊攥,幾乎要捏出血來。
若非宋宜晟這個蠢貨,竟然把真神給頂了上來,他也不至於如此被動。
一場歌舞盡歡的家宴,生生被他們兄妹吃得心驚膽戰。
就怕長寧什麼時候又突然招呼上來。
雖然宋家兄妹都在牢裡關着,但方謙也在牢中。
這柳家的案子,陛下可還沒說什麼時候查。
長寧不提,估計也沒人敢提,怕是就會這樣拖下去。
鄭安侯餘光一瞟,那紅裙明豔的少女彷彿有意瞥他一眼,小巧光滑的下巴微揚起,笑容神秘莫測。
薔薇跑到他身邊低聲:“侯爺,娘娘讓奴婢問您拿個主意啊。”
“拿主意,哼,”鄭安侯手指差點把茶盞捏碎。
他很清楚,主動權握在人家長寧手裡。
長寧隨時能重拳出擊,而他。
毫無還手之力。
鄭安侯暗中磨牙,衝長寧揚了揚下巴:“看不到人家在拿咱們當猴子耍呢?”
今日長寧底牌盡出,一連料理了宋宜晟兄妹倆,本可以乘勝追擊,借方謙之手,請陛下翻查柳家的案子。
可她沒有。
她在穩操勝券的情況下,捏着鄭家兄妹的命門,逗弄狗似得,遲遲不放。
鄭安侯氣得牙癢。
長寧這是一箭雙鵰。
不但一直吊着他的注意力,還得到了陛下的歡心。
現在的她,彷彿不記得爲柳家伸冤一樣,先請陛下傳宴,有力地緩和了緊繃的父女關係,將一手好牌發揮得淋漓盡致。
鄭安侯兄妹就是想離間都找不到機會。
現在,還爲根本不在場的曹彧請功,得到秦家助力後,伸手就去拉攏長公主。
她這哪裡像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手段之老練,便是朝中老臣,也難以望其項背。
“彧兒也知道?”皇帝挑眉,一邊看向長公主。
長公主心裡咯噔一聲。
睢安侯拼命想將曹彧從這件事裡摘出去,這長寧一請功,卻是幫了倒忙。
長公主眯了眯眼。
這長寧,不會是故意要拖彧兒下水吧。
“皇兄明鑑……”不待她解釋完,長寧便道:“睢安侯世子是不知的,但曹彧表哥天性正直,無形中相助,兒臣更加感激。”
皇帝哈哈一笑:“彧兒自然是個好孩子,看來長寧對他這位表哥,評價不錯啊。”
長寧噙笑:“表哥謙謙君子,兒臣自然敬佩。”
皇帝笑眯了眼,還不忘去看妹妹。
長公主亦是神色欣喜。
這長寧雖然新近入宮,手腕卻是不俗。
一句話不着痕跡地洗白曹彧,分明是在幫曹彧在皇帝面前刷存在感呢,手段實在漂亮。
“長寧過獎了,你那表哥就是榆木疙瘩死心眼,哪裡有你們說得那麼好。”長公主笑着閒談,心思卻是活絡。
此時一觀,這長寧對曹彧很有好感。
“長寧,快來姑姑這兒,讓姑姑好好瞧瞧你。”長公主招手。
長寧嘴角微動,但很快站起身,拎着裙角走過去,坐在了長公主身旁。
“好孩子,一晃竟長這麼大了。”長公主摸着她的面頰,愛憐地說:“這些年,你可吃苦頭了。”
“姑姑言重了,”長寧應,眼珠微微抖動。
“來,姑姑入宮匆忙也沒帶什麼見面禮,這鐲子就先送你。”長公主拉着長寧的手,從腕上褪下一隻翡翠鐲子,順着長寧的手滑了過去。
長寧手指一僵,看着那鐲子出神。
“這是父親送給母親的第一件禮物,母親特意命人給你送來,喜歡麼?”男子聲音溫潤,還略帶着些許緊張。
四周都是大紅的喜帳,曹彧身着喜服,一臉期待地望着她。
奈何,得到得只是她冰冷的一笑:“不喜歡。”
長寧依然記得他臉上的僵硬。
“無妨,我再爲你尋便是。”男子聲音不辨喜怒,卻仍將鐲子收在了她的妝匣裡。
直到秦無疆死的那一夜。
狂風驟雨,雷霆爆裂。
他一身溼漉漉地衝進來,盯着長寧榻前腳凳上一雙沾了泥漿的烏黑長靴,冷冷發笑。
“你不喜歡,你是真的不喜歡。”曹彧步步走近。
就在長寧以爲,他要掀開紗帳將藏身榻上的人揪出來時,曹彧卻轉向妝匣,連這紫檀木的小抽屜一道砸在地上。
“你永遠也不會喜歡它。”曹彧又哭又笑,轉身跑開。
長寧盯着那鐲子出神。
一雙白襪將鐲子踹開,帳中藏着的人攬住她的肩,強行別過她的頭。
“秦家謀逆,該死,但長公主設計毀你我良緣,曹彧就當真不知麼?”男人的聲音催眠般響起,頭抵着她的頭,動情呼喚:“長寧,不要離開我。”
雷霆滑過,長寧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落淚。
但此時,她眼中卻十分清明。
“喜歡麼,長寧?”長公主握着長寧的手,略帶希冀。
皇帝太后秦妃,包括鄭家兄妹都在等她的答案。
秦昭寧更是將手掌攥出青筋來。
不喜歡,不喜歡。
你怎麼能喜歡曹彧,你怎麼能喜歡大表哥。
秦昭寧心中重重的呼喚,長寧沒有聽到。
便是聽到了。
她也不會因任何人而改變自己的決定。
“喜歡。”長寧笑容燦爛,摸着前世碰都未嘗碰過的鐲子,牢牢用掌心握住。
鐲子上有長公主的體溫,溫和得,就像那個男人的笑。
“很喜歡。”長寧說,“我會一直戴着,保護好它。”
“嗨喲你這孩子,”長公主親暱地摸了摸長寧的頭,笑容別提多開心了。
彧兒。
你果然是尚主的命格。
長公主無比得意地衝着鄭貴妃楚樂陽處一瞥。
尚正經的,嫡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