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楓檢查歸元丹需要些時日,所以就暫且安排在皇宮住下了,李絡歆雖然還沒有醒來,可是在慕楓的調養下,臉色卻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慕楓說過,就是這幾日,也就該醒了。
有了慕楓的保證,帝桀總算是鬆了口氣,堆積了那麼長時日的政務,也算是能安心抽時間去處理了。
要去處理政務,就不能無時無刻的陪着李絡歆,所以讓莫言無時無刻的代替他守在了那裡。
這天慕楓爲李絡歆扎完針後,她蒼白的嘴脣和臉色總算是見了一點血色了,胭脂和伊竹自然都很開心,連莫言也鬆了口氣。
也就是幾人高興的當頭,慕楓剛伸手去爲李絡歆把脈,李絡歆的睫毛一抖,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她昏迷了許久……只知道自己一個人在黑暗裡徘徊,什麼都沒有,只有無盡的黑暗,任由她怎麼跑也跑不出去。
她很害怕,覺得似乎自己總有一天要被這黑暗吞噬了,然後永遠無法看到光明。
那個時候,她瘋狂的想念帝桀,想着如果他牽着她的手,他就一定能夠帶她走出黑暗。那麼多次的危機,每一次他都會出現在她面前,然後對她說:“沒事的,我來了。”
這一次……他還會來嗎?
李絡歆知道,他會來的。她一直一直這樣想着,甚至有一段時間她突然覺得黑暗中壓抑着一種悲傷的氣息……
她似乎聽到有人在低沉的嘶吼,她聽不清楚是什麼,但是那聲音悲痛得像是異常悲傷又隱忍着的哽咽。
她知道,那一定是帝桀。一定是他……在難過。
因爲黑暗裡她甚至感受到了他的氣息,熟悉的味道……她聽着他悲痛的嘶吼,卻無法讓自己擺脫黑暗,無法讓自己醒來……
她好害怕,好難過,心像是被千刀萬剮了一般碎成了無數的碎片。
想看到他……無比的想念他。她知道,她如果睜開眼睛,第一個看見的一定是他。
終於,黑暗裡她看到了一絲光亮,微弱的照亮了她的四周。她堅定的朝那裡走去……堅信,那裡能擺脫黑暗,從這裡出去……一定能看到帝桀,因爲他在等着她。
此刻,她終於如願以償的睜開了眼睛,從模糊到清醒,卻見到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在她眼前放大,俊美的,有一雙邪佞入骨的桃花眼,可是嘴角的笑又是那麼歡樂的臉,“醒了?”
這一聲喚回了李絡歆鬆散的意識,然後她猛然意識到了什麼,驚嚇得一下坐起身來,驚慌的叫道:“你是什麼人?”
慕楓被她過激的反映嚇得離開了一點,也就是這個時候,胭脂和伊竹驚呼着撲了上來,一把將他擠開了,兩人跪倒在牀邊,明明流着眼淚,卻是笑着,“娘娘,您終於醒了,終於醒了!”
李絡歆看到了胭脂和伊竹,這才肯定……她沒有做夢,她確實還在皇宮裡。
“這裡是……”李絡歆看了看這個陌生的宮殿,還有陌生的男人,有些惶然。
“皇后娘娘,這裡是雪妃娘娘的寢宮,您來赴宴,卻被雪妃陷害身中劇毒,這位是藥王谷少谷主慕楓,是他爲您解了毒,您這纔好轉了過來。”唯一保持冷靜的莫言靜靜的站立在一邊解釋。
他確實是開心的,嘴角的笑容能證明一切。但是皇宮內長期的生活和本性就異常冷靜謹慎的他,能在第一時間就讓自己分析出一切,並且爲李絡歆解答。
“是這樣啊。”李絡歆垂了垂眼睛,看向胭脂和伊竹,伸手爲她們擦乾了眼淚,才笑了起來,“好啦,不要哭了,我不是沒事了嗎?你看你們,一個個哭得眼睛都腫成逃了,不美了。”
“娘娘您還拿我們開玩笑。”胭脂抹乾淨了眼淚,伊竹也破涕爲笑,“娘娘說得對,我們現在開心都來不及呢,不應該再哭的!”
於是兩個小丫頭擦乾了眼淚,帶着淚痕笑了起來。
李絡歆這才點頭笑了起來,轉眼看向慕楓時,她有一刻覺得這個人……有一種熟悉的氣息,讓她有些害怕,像是會被看穿了一樣,那雙邪佞的桃花眼,像一團濃墨,讓人覺得他是在看着她,又讓
人覺得他似乎什麼都沒看到。
總之……讓李絡歆有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
李絡歆的笑容有一絲的僵硬,點頭小聲道:“謝謝少谷主救命之恩。”
“你既然好了,我也就不在此多留了,在下告退!”說罷,慕楓轉身而去,那背影卻越發的讓李絡歆覺得熟悉,於是喃喃道:“難道我見過這個人嗎?”
回想了一下,照理說慕楓生得那樣的美,若是見過,定是過目難忘纔對的,可是……爲什麼卻只覺得背影和他給人感覺很熟悉……卻是怎麼也沒見過的容顏呢?
“娘娘,奴才已經讓人去通報皇上了,皇上馬上就會來的。”莫言見李絡歆低着頭,忙開口緩解了氣氛。
李絡歆點了點頭,這才仰起臉笑了起來,“謝謝莫公公了。”說起這個,李絡歆的心裡不免有些失落。
第一眼見到的人,卻不是他。雖然心裡明白他無法日日夜夜守着她,可是卻總止不住那油然而生的失落。
她是不是越來越貪心了?
“娘娘叫我莫言就是。”莫言微微腰彎,打斷了李絡歆的思緒,他態度恭敬,李絡歆也不多話,笑着點頭,“那便謝過莫言了。”
她知道能得到莫言的認可,是這個皇宮裡幾乎所有女人都希望能做到的。
離皇上最近的人,最得皇上信任的人。能得到莫言的首肯,那麼……在後宮的生存,會比任何人都容易。
“娘娘,您餓嗎?渴嗎?我們去給您準備吃的喝的?”伊竹突然反映了過來,胭脂也忙點頭道:“想吃什麼?桂花糕?還是蓮子粥?不行不行……剛醒要補補身子,燉雪參吧?還是血燕?”
“你們想撐死我啊!”李絡歆無奈的嘆了口氣,卻是開心的笑了起來,“不過我確是有些餓了,你們就隨意準備一點便是,清淡可口就好。”
“行,奴婢們這就去!”胭脂和伊竹忙不迭的點頭,從牀前的地上爬了起來,歡樂的出了宮殿。
殿裡安靜了下來,李絡歆這纔打量這個房間,是雪妃的房間,極其的簡單,卻又很雅緻。
雪妃……真的是下毒的人嗎?
李絡歆心裡疑惑,擡眼看了莫言,道:“莫言,你方便的話,將這幾天的情形告訴一字不漏的告訴我,雪妃究竟是怎樣定的罪?”
“是,娘娘。”莫言應了一聲,然後將連日以來發生的事情都仔細的說了,雪妃隱蔽的下毒手段,卻遭到了慕楓的拆穿,可謂是證據確鑿。
李絡歆垂着眼,心裡其實一樣的疑惑。
慕楓……來得是不是太巧了?雖然救了自己的命,卻在無形中將雪妃打入了冷宮,究竟只是一個巧合,還是……
李絡歆不知道,只覺得慕楓給她的感覺不是很好。明明有着桀驁不羈的性子,有遊戲人間的逍遙態度,又有着明媚燦爛的笑容,可是……爲什麼這樣的一個人,李絡歆卻總覺得危險呢?
李絡歆不知道,事情似乎沒有任何的蛛絲馬跡。她不知道雪妃是不是兇手,但是她寧願不是。
畢竟,她覺得雪妃是很真誠的。但是皇宮裡的人,她不敢保證自己全部能看透,有的人戴面具的時間長了,連她自己都相信了那就是真實的她。
所以……她不敢肯定兇手就是雪妃,也不能說不是雪妃!因爲什麼都有可能……但是現下,雪妃若是這樣被定了罪,那麼本來就動搖的唐家,恐怕是徹底的對帝桀失去信心了。
又該怎麼辦呢?
“皇上駕到。”通報聲打斷了李絡歆的思路,剛擡起臉來,帝桀就已經在她身邊了,眼中有掩不住的欣喜和思念,他的笑容純粹,聲音卻是沙啞,“你終於醒了,沒事了嗎?”
所有的事情都在這一刻被趕出了腦袋,李絡歆原本失落的心被他一句問候填得滿滿的,有一種無法控制的喜悅油然而生,讓她由衷的笑了起來,“沒事了。”
帝桀伸出手來,想爲她順順頭髮的,可是卻在看到她笑的那一刻,終於是忍不住那麼長時間的思念和恐懼,一把將她抱進了懷裡,狠狠的聞着她身上還帶着草藥的味道,然後喃喃在
她耳邊道:“沒事了。”
莫言低頭,像個無事人一般退了出去,輕輕關上了房門,至始至終嘴角都掛着笑容的,比以往更加由衷的開心。
屋裡就剩下兩個人了,李絡歆瘦小的身子被緊緊的揉在帝桀的懷裡,她靠着他的胸膛,眼睛裡一陣酸澀,伸手摟住了他的腰,輕聲道:“我還以爲,醒不過來了。”
“怎麼會?”帝桀揉着她順滑的青絲,多日的煎熬讓他的眼睛有些赤紅,聲音也低啞了很多,“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李絡歆說不出什麼來,只是靠着帝桀寬厚的胸膛,就覺得安心了。那麼長時間的恐懼和煎熬,終於擺脫了,一切都無所謂了。
只是……帝桀低啞的聲音讓她心疼。她知道,他守在她身邊時,就是用這種沙啞又憤怒的嘶吼,在叫着她。
他一定是生氣她這麼久也不醒來了吧?指不定……又說什麼話來威脅她了呢。
可是她纔不怕呢。
李絡歆傻傻的笑了起來,帝桀鬆開了她,看着她傻笑,不僅疼惜的點了她的鼻頭一下,“笑什麼呢?”
“我們回去吧!”李絡歆仰起臉來,目光灼灼的看着帝桀,“回家。”
帝桀微微一愣,繼而開懷了,拿過一邊的外袍披在了李絡歆的身上,然後一把將她抱了起來,開懷道:“好,回家。”
他們的家,很久沒有回去了。
那有着他們所有的回憶的秋遙殿,還是那麼安靜獨立的屹立在原地,安靜的小院落,雖是冬天了,竹子卻依舊翠綠,入眼,依舊是蒼翠欲滴。
讓人心曠神怡,讓人身心舒適的小院落,還是那麼的寧靜。
帝桀懷抱着李絡歆,進了秋遙殿久違的寢室,那裡所有的一切都沒有變化,甚至每天有人打掃,所有的東西全部都在原位。
牆上是宮外買回來的風箏,梳妝檯上,是宮外買來的飾品,桌子上的小箱子裡,還有宮外那些有趣的小玩意……
李絡歆看着每一樣都覺得開心,帝桀看着她開心,自己也就不自不覺的笑了。
將李絡歆小心的放置在牀上,帝桀嘆了一聲,“你又輕了,以後要好好補補身子,再瘦下去,可就不美了。”
李絡歆摸了摸自己的臉,是真的越發小巧消瘦了,她垂眼,故作難過的道:“不美就不美了吧,哪有一輩子美麗的人,終歸也是要老的。”
帝桀給她蓋上了錦被,嘴角卻噙着笑,“老了就老了,你老了……我也老了,我們都老了,那時候……我還是會覺得你美的。”
李絡歆依偎進帝桀的懷裡,呼吸着秋遙殿久違的味道,“真懷念這裡的味道呢,等我們都老了,就住在這裡,好嗎?”
“當然好了,那時候我不是帝,你不是後,我們想去哪就去哪。”帝桀垂眸,看着李絡歆乖巧的樣子,心裡那些柔軟擴散,於是他摟緊了她,像是一輩子也不想放開一般。
“真的能哪裡都去嗎?”李絡歆安穩的在帝桀的懷裡輕輕的閉上眼睛,嘴角掛着笑容,似乎已經想象到了那樣美好的日子。
“嗯,天大地大,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等我們走不動了,想家了,就回來在這裡看着日出日落,你說好不好?”帝桀的話讓李絡歆的睫毛有些顫抖。
她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是承諾,也許會實現,也許對於他們來說,這樣就是一輩子都奢望不上的事情。
但是她欣慰的點了點頭,閉着眼睛往帝桀的懷裡縮了縮。他能這麼說……於她,已經是最幸福的誓言了。
“歆兒,等我安排好了一切,我們就會有自己的孩子,現在……還不到時候。”帝桀的心似乎有一絲的痛了,這個話題他終於還是要說的。
有些詫異的睜開了眼,李絡歆看到了帝桀眼中那一抹沉痛。
李絡歆知道紫鳶花的秘密,知道後宮的女子是不可能懷有龍子的,就連她……也是不行的,因爲就連長樂宮裡,那些看不見的角落裡,那不起眼的紫鳶花,還是生長着。
李絡歆是知道的,可是她不問,因爲帝桀願意說的時候,自然就會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