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聽說過,”藺母緩緩道,“我聽說你在學生時期,就寫過一篇類似的文章。我那時候總是忍不住想,是不是我對你干涉的太多,你壓力太大?”
藺韓宇笑起來:“所以從我讀書開始,你就基本放任自流,不怎麼管我。原來是因爲這個?”他輕輕搖搖頭,“沒有針對你,甚至沒有針對家裡人的意思。我只是當時鑽了牛角尖,學倫理關係的時候研究到親情這一塊,心裡總覺得過不去。大概是因爲其他的關係都存在雙向選擇,比如我和佑餘,我們一起長大,志同道合三觀也相同,我跟他還有星舟,雖然性格天差地別,但卻能夠成爲朋友。我和杜若,彼此相愛,才成了愛人。但親人是沒有雙向選擇這一步的,就單純是,所謂的血濃於水,很難說服我。”
“你現在改變了主意?”藺母皺了下眉,看着藺韓宇。
“不能算是改變主意,”藺韓宇頓了頓,繼續道,“我只是認可了,感情是可以培養的這件事。我也理解了,父母對孩子的愛是對自己生命一部分的愛,久而久之,會在這個小生命身上,發現更多的可能,繼而甚至會愛孩子超過愛自己。而孩子在這樣的愛中成長,久而久之,也會愛父母,還有其他人。愛的程度,和他們相處的過程中的幸福程度有關,還有親近程度。”
藺韓宇繼續分析道:“就拿我來說,我很少見到父親,所以如果和爺爺比起來,我反而和爺爺更親近。如果但論血緣,反而隔了一代。而如果真的論感情,我對奶奶實在是談不上有什麼感情。在我小的時候……”藺韓宇嘆了口氣,苦笑了一下,“最親近的人,是藺千淵。如果要用親情來衡量,我最親的人,不是別人,是藺千淵。至少對於那時候的我來說,是這樣的感受。”
藺母沒有說話,她其實很少聽到兒子親口提起藺千淵,他這些年,幾乎從未主動提過。甚至在藺千淵死了之後,他也沒有怎麼說起過。
“所以藺千淵跟我反目的時候我很絕望,”藺韓宇頓了頓,“連親人都會背叛,還有什麼是可以相信的?說也奇怪,在這時候,我又已經理所應當地認爲,親人是默認不應該背叛彼此的,是不是很奇怪?不過,當然了,真的論起來,後來藺千淵和我是沒有血緣關係的。所以談不上是親人。但我們有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這件事……這種情況,又該怎麼算呢?”
藺韓宇說着說着,自嘲地搖搖頭:“這一說,就說遠了。只是我那時候對親人這個體系心存疑慮,但我又下意識地相信我的親人,所以被藺千淵背叛的時候,整個人如墜冰窟。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我甚至覺得,你,還有父親,甚至爺爺,隨時都有可能這樣對待我。”
藺母一下呆住了,她詫異地看着藺韓宇:“你……”
“我現在已經不這樣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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