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掛念
相公步子頓住，終是停在幾步開外，朝着莧蘿微微頷首。
莧蘿回過頭來看向我，面上帶着幾分擔憂。
我將碎了的乾花丟在地上，對着莧蘿笑了笑，表示我沒事，莧蘿這才收起了面上的擔憂，點點頭，但還是不放心一般的一步一回頭離開了。
待莧蘿的身形消失在竹林中，四下重回寂靜一片。
一時間，沒有人再言語。
“我……”過了半晌，相公纔開口打破這寂靜，依舊清冷的聲線，無比熟悉。
“東華上仙是來尋柳樹的嗎？”我看着地上的乾花，深吸一口氣，打斷了他的話。
相公面色微微一變，墨黑的眼眸中滿是複雜的情緒。
似哀傷，但好像又有別的什麼，我看不懂，也不想懂。
雖是站在對面，但我覺得現下我與他的距離，是那麼的遠。
好像隔了千山萬水一般。
我搓了搓手上的碎屑，轉身朝向他，卻不敢直視他的眼眸，只微垂着頭，試了幾次，才無比費力扯了個笑容，“可惜柳樹他現下不在……”
相公望着我許久，直到我面上的笑容開始僵硬之時才緩緩道：“我是來尋你的。”
“東華上仙竟是來探望我的？”我故作驚訝的擡高聲音，掩飾住幾絲顫抖，面上依舊笑着。
相公點了點頭。
我擡手撫了撫僵硬的面頰，“那我真是榮幸之至啊。”
聞此，相公微皺眉頭，正待開口，便被我緊接着打斷，“我身子骨一直很好，如今已經恢復，無甚大礙了。”
相公沒有說話，我攏在袖中的手不由得攥緊，面上卻依舊笑着，“以後東華上仙就不必掛念了……”
不必掛念，也不必再來見我了……
不知過了多久，相公收回望向我的目光，偏頭看向別處，點了點頭，輕聲道：“無礙便好。”
心中猛地一痛，我只覺得手心都快被指尖刺破了。
風在流動，竹林搖擺起葉子，起伏着，波浪一直推向遠方。
我還想繼續笑下去，但是面上早已僵硬，已經笑不出來了。
我只能掩飾一般的轉向一旁的石桌，伸手去整理上面的草藥，平穩了聲音道：“若無事，東華上仙便請回吧……”說罷，將草藥分類，“我還得幫莧蘿整理草藥，怕是招待不週……”
相公什麼也沒說，只在原地站立良久，我不敢再看他，只能低頭擺弄草藥。
不知過了多久，相公終究還是轉過了身子，白衣在蒼翠的竹林間一閃而逝，彷彿從未來過一般。
我望着石桌上分類分的一團糟的草藥，僵硬的站立許久，見到他的身影消失，一瞬間似是周身氣力都被抽乾一般，身子有些不穩，我深吸幾口氣，忍住胸口一陣陣的疼痛，擡手撐住石桌，不讓自己摔倒。
什麼時候成了這般模樣了呢？……
明明是他傷害我在先，明明是我狠下心來決定冷漠待他的，但爲什麼，還是會這麼難受……
就像是心被刀子劃開，生生凌遲，血淋淋的疼。
眼眶一陣酸澀，我拼命咬住嘴脣忍住，身子抖得厲害，不多時口中便嚐到血腥味。
腦中忽然想到相公在我離開之時握住我的胳膊，沒有挽留，只是緩緩說道：“你在怨我。”
怨也好，不怨也罷。
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
究竟是誰對誰錯……
終是失去了力氣，我腿一軟，順着石桌坐在地面上，將臉頰深深埋入臂彎裡。
耳邊依稀聽得風吹過，竹葉沙沙響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