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卿卿心頭微微酸澀，面上卻盡力遮掩得很好，甚至爲了掩飾心情還小小刺了南宮炎一句：“我自然要討好你，不然豈不會連廚娘都沒得做？”
南宮炎失笑，不禁搖頭：“怎麼連你都會這麼斤斤計較了。”他沒在這個話題上多做逗留，話鋒一轉，“對了，珠寶行的選擇進行得怎麼樣了？”
夾雜着曖昧撩撥的語氣徹底嚴肅起來，南宮炎拄着下巴，目光看上去漫不經心，但眼底卻隱隱露出焦灼翻滾的痕跡。
寧卿卿看在眼裡，暫時斂去自己心頭乍喜乍悲的複雜思緒，連忙認真細緻地彙報最近工作的進度：“還沒有，不過設計部部長當天就把任務通知下來了，昨天把大家聚在一起開了個會，先初步分析討論了一下，確保每個人最後提交上來的建議都是走心有效的，定在明天一早上班時，讓大家交上來彙總。”
“明天一早？”南宮炎皺了下眉頭，“不能再快點了嗎？”
這也不是她能決定的啊。寧卿卿爲難得不知回什麼話好。
好在南宮炎很快反應過來，自言自語地補充道：“不過現在再下通知是晚了點，那就多給一個晚上，多給一個晚上或許可以想得更周密穩妥些。”
南宮炎駁斥掉自己的觀點，隨手把寧卿卿從尷尬的漩渦裡撈了出來，寧卿卿在“岸”邊喘了兩口氣，心中的憂慮一點點滋長蔓延。
南宮炎向來雷厲風行，因爲嫌任務的進展太慢臨時更改截止日期、讓人叫苦不迭的事情也幹過不少次了，可從不像現在這麼好說話。
他這麼說……只可能是南宮炎自己心中也還沒有足夠的把握，不知道該做出哪個選擇。如果不是這樣，他不可能做出把權力下放，讓所有設計師參與選擇的事。
這不是因爲平日裡南宮炎獨斷專權，而是他本身就擁有整個公司裡最精準毒辣的眼光。
寧卿卿在心中暗暗搖頭，憂慮擠滿心房：
這樣一個連南宮炎都解決不了的難題，別人就能夠迎刃而解嗎？
到時候意見交上來，南宮炎會將最多人選擇的珠寶行作爲最終選項嗎？
可是如果不這樣，底下的設計師們又會不會因此心生不滿呢？
亂七八糟的心事把方纔旖旎的情思全推到一邊，寧卿卿心中憂慮，卻也不想現在直接跟南宮炎問個明白，她想得到的事南宮炎未必想不到，貿然問出來可能只會徒增他的煩惱……
把碗筷疊在一起，寧卿卿轉身正要去廚房，身後卻傳來南宮炎狐疑的詢問：“等等，你是不是還沒吃飯呢？”
“啊……我吃過了。”寧卿卿愣了下，慌亂地回答。
欲蓋彌彰。南宮炎原本只是隨便問問，現在聽到這再明顯不過的謊言，心中的疑惑卻如同被丟了一根火柴進來，不緊不慢地燃燒起來。
南宮炎猛然發現，他似乎從未關注過寧卿卿的飯是在哪吃的。
心中疑惑，他便直接問了出來。女人臉上的慌張無措更濃了些，吞吞吐吐：“在、在廚房啊。”
“你是沒好好吃飯吧。”毫不留情地戳穿寧卿卿的謊言，狹長鳳眼眯起，南宮炎強硬地命令：“以後跟我一起吃。”
寧卿卿胡亂地嗯了一聲，攜着碗筷溜進了廚房。她的確沒太好好吃飯。
從小到大顛沛流離，人被嗟磨的時間久了，就像彈簧被拽得太久失去彈性一樣，逐漸就失去了享受的能力。
所以雖然有一手好廚藝，寧卿卿自己對吃卻沒什麼執着，這些日子又忙，後來她又生了病，每次做完南宮炎的飯，寧卿卿都精疲力竭，剩下的一點力氣還要攢起來應對工作。
自己就什麼時候覺出餓來，什麼時候才隨便吃一口。麪包雞蛋，廉價外賣都可以湊成一餐。
她辛苦習慣了，並不覺得有什麼，只是沒想到，有一天能被南宮炎發現，沒想到……有一天，南宮炎也會注意這種問題。
方纔心中的酸澀被新的情感浪潮漸漸沖刷替代，寧卿卿低着頭洗碗，只覺得心中脹滿，鼻尖又隱隱發澀，分不出喜悲。
有點恍惚地走出廚房，南宮炎還坐在餐桌燈影昏黃的暗處，骨節分明的十指交叉抵在額頭上，臉上的表情晦暗難辨。寧卿卿輕手輕腳地走過，不想打斷他的思考。
“寧卿卿。”本想溜走，南宮炎卻主動地把她叫住了。突如其來被點了名，寧卿卿心中又忐忑又茫然，不知所措地轉回頭。
南宮炎看着女人一副受驚的模樣，只覺得好笑，心中沉甸甸的負擔稍微減了一磚兩瓦，雖然杯水車薪，但也聊勝於無。於是就這麼勾着脣角問道：“你別怕，我就是問問，你想好了嗎？”
“啊……”寧卿卿睜大眼睛，不好意思地搖頭，“還沒有，我正打算去準備。”說完逃也似的鑽進了次臥，門一關，就沒動靜了。
南宮炎怔了怔，被這眼皮底下的逃亡加深了嘴角的弧度。然而笑意到底沒有持續多久，就被心頭如潮汐般一遍遍捲起的焦躁淹沒了。
雙手交叉墊在腦後，南宮炎靠到椅背上，重重吐了口氣。
一切就等明早了。他這樣想，心中卻沒多大把握，甚至開始懷疑自己開頭做下這個決定，究竟是對是錯。
第二天早九點。
十五位設計師，設計部部長，寧卿卿和南宮炎自己，共十八份建議書，開誠佈公地彙總在一起。
又由南宮炎和設計部長、首席設計師寧卿卿，負責一起做最後的決定。
南宮炎挨張翻看，看得越多，眉心反而越鎖越緊，終於一點點盤成了死結。
十五份設計師的建議書，七份選擇了心緣珠寶行，八份選擇了路易斯。
而選擇的理由也沒有出現新的亮點，跟南宮炎當初的仔細考慮過的結果相同，不是忽略了珠寶行的缺點，就是認爲其優點比缺點更加亮眼。
而大多數設計師在陳述理由時都只着重陳述了一個概念：穩定。
選擇心緣，幾乎相當於杜絕了失敗的可能性，只要穩紮穩打，總能賺到一定資金和聲望，讓公司再邁一個小臺階。
而選擇路易斯，雖然在打開市場這部分會稍微艱難些，但在國際珠寶舞臺上找個角落紮根的機會，卻十拿九穩。
建議書按序摞成一疊，此刻被越翻越薄，只剩下最後三份。
最上面的是設計部長的，南宮炎翻開一看，發現選的也是路易斯珠寶行，心中莫名失望。
他突然覺得了無趣味，直接轉過頭來：“寧卿卿，你的選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