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卿卿覺得好笑,但自然什麼也不敢說,就任由日理萬機的年輕總裁目光隱隱透着好奇到處觀看,自己迅速挑出新鮮的食材來。
滿載而歸。
結完賬,南宮炎不由分說要接過手拎袋,口袋被寧卿卿死死攥在手裡不放。
“你身體還沒好,別抻到了。”寧卿卿焦急道,然而兩兜東西還是被南宮炎輕而易舉地搶了過去。
東西到手,南宮炎有點驚訝。放在手裡掂了掂,便笑着安撫寧卿卿:“你放心,這點蔬果對於我實在輕得很,才知道你力氣這麼小。”
見寧卿卿還是一臉擔憂,站在原地不動,只得嚴厲起聲氣:“再說,我一個男人,讓你在身後拎東西,像話嗎?”說完轉身就走。
寧卿卿無法,只得亦步亦趨跟在後面,見南宮炎確實動作輕鬆,才一點點放下心來。
南宮炎拎着東西,開始有點不自在,但他是做生意的,向來能屈能伸,沒有太重的面子包袱,逐漸放下架子徹底放鬆下來。
寧卿卿羞怯地跟在他手邊,盛在心房裡的粘稠蜜糖在夕陽裡蒸騰昇溫,發出甜蜜的咕嘟聲。
和最愛的人在一起,像最普通的夫妻那樣漫步在夕陽下,身影相伴,影子拉長。小路的盡頭在落日的餘暉下顯得模糊,好像可以這樣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寧卿卿怔然,心中有千萬般思緒翻轉涌過,一路寂寂無言。
南宮炎發現身邊嬌小女人不同尋常的安靜,略微偏過頭去,看着寧卿卿一臉思索,神色甜蜜,又透着說不出的脆弱落寞,不禁發問:“怎麼了?”
寧卿卿回過神,慌忙回答:“沒、沒什麼!”
南宮炎也就體貼地不再打聽女人脆弱細膩的心事,自發給自己找了個話題:“情人扣珠寶行的項目推進的怎麼樣了?”
談到自己擅長的領域,寧卿卿明顯鬆了口氣,從慌張尷尬裡抽出身來:“還好,這幾天進程明顯加快了,設計部的其他設計師們經過這段時間的磨合,已經逐漸接受了情人扣的設計風格,徹底投入到產品的設計中了。”
南宮炎不可置否,對這一消息不算驚訝。人性總有規律可尋,居於人下的,再多的抱怨過些日子就會逐漸消弭。
而且其他設計師只要負責工作就好,他們不需要提供創意,也就不需要有多熱愛。
南宮炎轉過話頭,又問寧卿卿:“那你的創作思路怎麼樣了?”
寧卿卿稍微怔了一下,囁嚅道:“啊……還好啊。”又迅速調整過來,有條不紊地娓娓道來:“我已經有了大體的思路,就是結合夏日細微瑣碎的元素,讓它們相互碰撞又和諧統一起來,在風格上迎合情人扣珠寶行近年的創作特點,當然,主要還是我一貫的風格。”
寧卿卿說完羞赧一笑,垂下頭去。潔白的下頜在落日柔光的映照下如同名貴的瓷器,愈發精緻美好。
而她羞澀柔軟的本質,也在低眉順眼之間顯露無疑,渾身散發出一種讓人不敢觸碰、不想傷害的純良澄淨來。
這種特質在夕陽中蒸騰彌散,無孔不入,順着南宮炎的瞳孔一路下行,終於讓他心搖神蕩。
不禁再次脫口而出:“對不起。”
兩人駐足在路口中央,寧卿卿雙頰飛紅,滿面愕然,眼中盛滿了茫然無措的不可置信。
南宮炎深吸了一口氣,將積壓在胸中不願訴諸於口的歉疚和盤托出:“我很抱歉,爲我對你曾經的巨大偏見和百般羞辱,爲我把你當作負面情緒和惡意情感的傾瀉渠道,爲我對你各種不公正的挑剔指摘,爲我對你的所有不尊重的強求,我很抱歉。”
女人在夕陽中僵硬成了一張纖弱的剪影,南宮炎看着她臉上變幻莫測的表情,腦海中又一次莫名涌現出滂沱雨夜裡寧卿卿赤足狂奔崩潰於地的畫面,遲鈍的心之堡壘終於敞開大門,後知後覺地感到疼痛。
“所以寧小姐,你願意原諒我,給我一個從頭開始的機會嗎?”
燦金色的光輝下,南宮炎將寧卿卿虛攏到懷裡,上挑的鳳眼鄭重地望着她,目光灼熱明亮,在落日映照下,竟給人一種深情的錯覺。
寧卿卿身心俱震,所有的思維和理智都被這場毀天滅地的巨大海嘯碾作齏粉,久久回不過神來。
縱使是在最甜蜜的夢裡,寧卿卿也未曾有過這樣的妄想:被她愛而不得的男人,以一種近乎表白的姿態對待。
這種場景哪怕只是想想,都會讓她覺得羞怯可笑,此刻卻真實的展現在面前。寧卿卿無法自拔,只覺得就算這飄渺幻境後是見血封喉的劇毒,她也甘之若飴。
原諒的話幾乎快要脫口而出,卻在最終卡在了脣齒之間。寧卿卿張口結舌,卻說不出話來,如同失語般狼狽。
腦海中掀起黑色浪潮,所有晦暗的記憶匯成洪流枷鎖,鎖住她的喉嚨和聲帶。
寧卿卿掙扎了好一會兒,終於在南宮炎期待的目光裡擠出話音:“都過去了。”
那些將她逼到絕境的尖刻話語,刀刀見血的羞辱諷刺,讓她無地自容的冷嘲熱諷,都這樣過去吧。
寧卿卿在心底祈求上蒼,又不禁忐忑,生怕南宮炎被自己不夠乾脆的反應再次激怒,舉手打破這美好幻境。
她惶恐地擡起眼來,只對上南宮炎略微無奈的笑容:“你不用怕。”南宮炎把手拎袋轉到一隻手裡,用空出的手在寧卿卿被陽光烤得暖熱的發頂上撫摸了兩下,安撫道:“都會過去的。”
他俯下身,又在女人顫抖的嘴脣上輕輕落下一吻:“我對這份契約很滿意,不知你願不願意,但我覺得,有一個你這樣的妻子,是件挺幸福的事。”
被“契約”二字稍稍挑起的理智,又迅速在“妻子”帶來的甜蜜浪潮中迅速淹沒。寧卿卿渾身顫抖,幾乎站立不穩,眼眶中盈滿淚光。
她不敢眨眼,生怕一點細小的動作或者滾落的淚珠,就會把這個美好到脆弱易碎的夢境消減毀滅。
而這後果她根本無力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