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仲夏夜之夢 金枝欲孽之戮Ⅲ 醉花陰攤破浣溪沙
“董家是與我們柳家權勢相當的大戶。我剛入宮時,董家的大小姐與我同時受封,她那時是修儀,現在怕也是二品的妃子了。這董家三小姐閨名董碧染,我最後一次見到她還是父親剛出事那會兒,現在都長這麼大了,看來是準備與她大姐共同侍奉聖上啊。”柳若眉一路跟在鏡落身邊,一路述說,“董家世代經商,採辦天下物資。董碧染身上那件便是一年纔出十幾匹的浣溪紗了,看似樸素大方,這經緯之間實則不知有多少春秋功夫。”
鏡落不聲不響地聽她說完,方纔開口道:“那麼你們柳家世代以何爲業?”
“我們柳家……”柳若眉緩緩擡頭遠望,暮春的連翹金燦燦地灑了一地,卻看不出凋零的傷春之情,但花的生命卻已到了頭。“我們柳家世代出經綸國事的相才武將。”
果然,猜到了冰山一角。鏡落並未接話,從櫃子裡揀出幾件乾淨衣裳,撫額道:“別的倒也罷了,在這裡最討厭的就是沒法天天洗澡,天氣這麼熱,再熬幾天下去我豈不成臭豆腐了。”
柳若眉舉袖掩嘴笑道:“鏡落大人的話真真與我們閨閣之言不同。”她頓了頓,又道,“宮中普通人沐浴都是用大木桶盛水,受寵的嬪妃可能會有專門的浴間,而聖上則有一處終年恆溫的浴池,引地下清泉,白玉砌池,是皇室一絕。”
“嘖嘖,真是奢侈的過分哪。”鏡落把衣服搭在手上,“吶。那個豪華浴池在哪裡?”
“就在聖上寢宮紫宸殿邊上,咦?你要作什麼?”柳若眉回答完才意識到不對勁,不安地看着她。鏡落狡黠地一笑。揮揮手做出一個前進的姿勢,“去洗澡啊。”
“大人。這可是對聖上大不敬啊!”
“這皇帝和我沒關係,怕什麼。”
子夜,月上中天,星際沉沉。漢白玉砌成的浴池被周遭懸掛的夜明珠照得滿池生輝。鏡落舒服地在大大地池子裡來回遊了個泳,頂着毛巾在邊上愜意地泡澡.www,更新最快.柳若眉在池子旁擔心地站着:“萬一被人發現了怎麼辦?”
“安啦。現在那位皇帝大人一定是在哪個妃子的宮裡慼慼我我。這麼晚了怎麼可能突然腦子發抽就過來了。”鏡落窩在水裡咕嚕咕嚕學魚吐泡泡,半眯着眼浸了好一會兒才軟綿綿地擺着手道,“如果可以的話,過來幫我搓搓背吧,夠不着呢。”鬼如果凝聚精神力地話還是可以觸摸到實物的。
背後半晌沒動靜,最後傳來悶悶地一聲輕笑,一雙不同於女子的粗糙有力的大手攬上她的腰,低沉的聲音彷彿有一種特別地磁性:“朕何德何能有幸服侍佳人?”
“!——”鏡落一驚,猛地轉過身去。看見一個年紀還算輕的男人也站在浴池裡。精壯的手臂不遺餘力地摟住她,眼裡帶着笑意,卻慢慢升騰起一片朦朧的氤氳。雖說算得上一等一的帥哥。但這種表情令她很不自在,再一低頭才意識到兩人都是一絲不掛。臉上騰地就燒起來。忙四顧尋找柳若眉的身影,已然消失了。
“在看什麼?難道有什麼東西比朕還好看嗎?”季軒將手臂收緊。曖昧地貼近她的臉,可以看見她宛若星辰的黑眸裡照映出自己的樣子,以及她隱隱透出地怒氣。
“放手!”鏡落用力推開他,用毛巾遮住重要部位,忙要爬上臺階。季軒一把抓住她的左手,玩味地打量着皎潔如玉的手臂上那一串菩提珠串,口氣卻愈發低沉,帶着命令地氣勢:“紫宸殿守衛嚴密,你是怎麼進來的?想要幹嘛?”
“與你無關!”鏡落右手舉起,猛地一個有力地手刀劈向季軒。季軒還在看那串菩提子,耳邊忽有風聲,忙鬆手躲避。眨眼之間,鏡落隨便地套上外衣抱着衣服一個閃身消失了蹤影。
待季軒回過神來,帷帳內只有清風徐徐,外面一個黑影單膝跪地:“陛下,刺客身法高超,卑職追不上,只看見她往西北邊而去了。”
“不要追了,想來不是刺客。”西北邊可是有一處現在最熱鬧地地方,掖庭宮啊。季軒勾起嘴角,淡淡地說道,“今天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只是朕處理國事至深夜來此沐浴罷了。”
外面的黑影頓了頓,深深地行了一個禮:“是。”
鏡落狼狽地回到藻淵閣時,已經是凌晨時分,一開門就看見窗下一個淡薄地身影,不由怒從心來,冷冷地放下衣服,道:“柳淑妃娘娘真是好興致。”
柳若眉驚慌地轉身,靠着窗臺嚅吶着:“鏡……鏡落大人。”
“我想你不必稱我什麼大人,反正在經歷宮斗的柳淑妃娘娘眼中,我只是你的一枚卒子罷了。”周身散發出冷冽的氣息,富有壓迫感的靈力使得魂魄一陣陣難受,“你到底想怎麼樣呢?讓皇帝寵幸我,再封妃,再通過我查清你們家的案子?計劃還真是完美啊,可惜你忘了一點。”
漆黑的眸子愈發深沉,眼底璀璨的星光仿若利劍:“我,鏡落,是從來不會受人擺佈的。你那十世輪迴的代價對我而言,一文不值!”
柳若眉臉色刷白,難以置信地看着她:“那麼你爲何……”
“只是看在篁大人的面子上才接的,畢竟忘川邊上多一個魂魄是很討厭的事情。現在我還是想給你引渡,如果你遇上別人,恐怕還沒等你開口就被曼珠沙華的業火燒得灰飛煙滅,不留一絲魂魄。”
“!——”柳若眉幾乎癱坐在地上,鏡落甩甩頭髮,躺到牀上,緩和了口氣,“這就是我的忠告,最好不要打什麼主意,我們簽訂了契約,就一定會完成契約條目。真不知道你在宮廷裡怎麼活的,不要忘了,在這裡,背叛從一開始就存在。”哪怕是姐妹,哪怕是曾經與你甜言蜜語的人,也會毫不留情地背叛。
否則,就無法在深宮生存下去。
第二天鏡落補眠補到中午纔起來,彷彿昨晚根本沒發生任何事似的與柳若眉打招呼,引得對方紅一陣白一陣,愈發尷尬。她卻不以爲然,出去逛了幾圈,隨便打聽點小道消息,確定昨晚沒有後續事件後,才肆無忌憚地我行我素起來。
秀女經過複選以及一系列宮廷課程後將正式在新荷宴面聖,以被決定未來的人生。所以掖庭宮也分外忙碌起來,面對這些未來的新主子,人手愈發緊張。尚宮夫人不得不從各處抽調臨時宮女,鏡落也被調往了掖庭宮,用她們的話來說反正藻淵閣冷清的很,關着也無妨。
整理好包袱,鏡落跟着執事姑姑來到一間屋子前,叩門之前執事姑姑壓低嗓子囑咐道:“這一位可是將來的大主子,小心服侍,以後有的是好處。”
“是,奴婢記下了。”她輕聲答應,微微皺了皺眉,還是不習慣“奴婢”這個稱呼。
“董小主,近來人手不夠,讓您委屈了。奴婢特意調來一位宮人服侍小主,希望小主滿意。”執事姑姑陪笑道,拽拽鏡落的袖子示意按規矩她請安。
“奴婢鏡落見過小主,小主貴安。”雖然老大不情願,她還是回憶着之前柳若眉教的宮禮規規矩矩地請了個安。
“啊,原來是你。”董碧染笑道,“你不是管藻淵閣的麼?我以後有的是書看了。”她又對執事姑姑道,“有勞姑姑了,碧染多謝姑姑。”
“呵,服侍董小主是奴婢等的福分,奴婢先告退了。”
執事姑姑離開後,鏡落沉默地站着,倒是董碧染先開了口:“鏡落是你的本名嗎?”
“是。”
“很別緻的名字呢,不像我,我大姐也就是現在的董惠妃叫茜染,二姐叫絳染,到了我便叫碧染了。”她微微一笑,一旁的柳若眉聞言不禁道,“董茜染如今已是惠妃了啊。”
聽到柳若眉的話,鏡落並不言語,只是穩穩的一個宮禮:“奴婢定會全心服侍小主。”
董碧染嘴角勾起笑容:“望你如我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