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雨妍的迴應顯得無力,見狀,江南的眉頭不由的蹙起來,“媽,您和爸是不是吵架了?還是鬧什麼彆扭了?”
聞言,鍾雨妍自嘲的一笑,“我倆要是能吵架倒是好了。”
說完這句,鍾雨妍轉身推開江映月的房門走了進去,佈置的如夢似幻的公主房裡,飄着淡淡的香氣,江江月躺在粉色的牀上,正閉眸睡着,無聲無息。
“媽!”江南不贊同的喊了一聲,跟了進來,隨手關好房門。
鍾雨妍坐在牀沿,心疼着看着牀上的女兒,哪怕是睡着,表情也是痛苦的,像是正陷在噩夢中不得救贖,她幫着掖了下被角,聲音苦澀,“阿南,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若是可以,我是最不願和你爸這般相處的,可我真的盡力了,自始至終,他都在原地冷漠旁觀,我一個人再使勁又有什麼用呢?”
江南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無奈的嘆道,“都這麼多年了,爸怎麼就是想不開呢。”
鍾雨妍眼底閃過恨意,忍不住冷笑道,“他是自作自受,活該一輩子痛苦!”
“媽!”江南不悅的提高了聲音,“您這話要是被爸聽到了,你們的關係更沒法化解了。”
鍾雨妍攥起拳頭,“他不會聽到的,因爲他根本就不關心我們,不管我做什麼,他都看不見,你和映月也是如此,你們表現的優秀也好、惡劣也罷,他都無所謂,在他心裡、眼裡除了那個女人,誰也容不下,而我們對他而言,就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而已……”
江南急聲打斷,“媽,不要這麼說!”
鍾雨妍像是心裡的那個怨恨閘門放開了,猛然回頭,“不這麼說該怎麼說?難道我說的不對?我冤枉他了?阿南,你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即使沒有他這個父親,你也可以過的很好,你又何必再自欺欺人?從小到大,他對你們可有盡到一點父親的責任?是我,是我一個人把你們拉扯大的……”
江南艱難的撇開臉,“媽,爸的工作忙,自然顧不上家裡,您應該多體諒他。”
“呵呵……”鍾雨妍悽楚的笑起來,“我體諒他?我還不夠體諒嗎?他對我如何,你和映月最是清楚,我可有抱怨過什麼?我可有跟他鬧過一次?不管我有多委屈,在人前,在外面,我哪一回不是強顏歡笑替他應酬遮掩,扮演伉儷情深,好維護他的臉面,可他又是怎麼對我的?”
江南垂下頭,滿滿的無力和悲哀,有些事不說出來,就可以找各種藉口去粉飾太平,但當無情的揭露開,就再也無處可躲可避,像是被冰冷的水淹沒,那種痛苦讓他窒息。
從小,他就被所有孩子羨慕,被身邊的大人含蓄的討好,長大了,他更是被所有人恭維着,因爲他有一個位高權重的父親,在父親的光環下,他得到了一個年輕人所渴望的一切,可又有誰知道,這些光鮮亮麗的背後又是怎樣的淒涼和冷漠?
良久後,他才沙啞的吐出一句,“媽,不管如何,那個人已經死了,爸即便心裡還有她又能怎麼樣呢?人死了,就什麼都沒用了,她沒辦法跟您爭,您能守在爸的身邊就已經是勝利者。”
鍾雨妍喃喃道,“是麼?我是勝利者嗎?”
江南語氣肯定,也不知是在說服鍾雨妍還是給自己暗示,“您是,不管爸的心在哪兒,可他的人只能在您身邊,在我們這個家裡,這麼多年,即便爸對我們不太親近,但世人皆知,他是我們的父親,這種血緣關係永遠都割捨不斷!”
鍾雨妍定定的擡眸看着自己的兒子,“可是,那個女人的女兒來了!”
江南聽到這話,猛然變了臉色,像是被什麼刺到了一樣,聲音變得煩躁起來,“那又如何?”
鍾雨妍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纔有勇氣擠出那幾個字,“她也是你爸的種!”
“媽!”江南失態的吼了一聲。
牀上的江映月像是被驚着,被子下的身子哆嗦了下,臉上的表情也變得猙獰起來,嘴裡喃喃着,“別碰我,你這個禽獸,你滾開,滾開,不要,我不要被你髒了身子……”
“映月!”鍾雨妍忙轉身去安撫,拍着她的身子,神情焦灼,“別怕,媽在這兒,沒有人再可以傷害你,別怕了,映月……”
江映月沒有醒過來,在牀上掙扎了幾下後,就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鍾雨妍捂住嘴,眼圈紅了,“這都是造了什麼孽啊,一定是她,是她陰魂不散,讓她的女兒來害映月的,她沒來帝都時,映月都是順風順水的,可她來了後,就什麼都變了,她先是勾引了不寒,傷了映月的心,現在又害的映月被人糟踐,她卻一點事都沒有,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江南腳步沉重的走過去,也跌坐在牀沿上,“媽,映月的事……跟她沒有什麼關係,我已經讓人查過了,是北城孟家搞得鬼,溫暖只是被殃及了……”
鍾雨妍厲聲打斷,“什麼叫她被殃及了?她不是和不寒睡到一塊兒了嗎?陰差陽錯,她是撿了個大便宜,那晚上最大的贏家就是她,說不準背後也有她的推波助瀾。”
“媽……”
“行了,我知道我在說什麼,我就是看不慣她,見不得她好,她那樣水性楊花的女人怎麼配的上不寒?不寒只能是映月的。”
“我會幫映月的,媽,不過這事急不來,你也知道不寒的性子,你越是逼他,他只會越反抗,他可是連爸的面子都不給的。”
鍾雨妍冷笑起來,“誰說我要逼不寒了?”
江南怔了下,片刻後,回過味來,忍不住面色微變,“媽,您……”
鍾雨妍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說,“這事我來處理就好,你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吧。”
“媽……”江南不安起來。
鍾雨妍擡手,拍拍他的肩,慈愛的道,“阿南,在這世上,媽就你和映月兩個最親的人,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爲了你們,只要你們將來能好好的,媽做什麼都願意。”
江南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說不出拒絕的話來了。
……
另一個房間裡,江泉從浴室走出來,雖年過五十,身材卻依然保持的很好,一張俊朗儒雅的臉,不負中年美大叔的稱號,他是一個出色的政客,一個身居高位的領導者,新聞上天天都有他的身影,威儀天成又風度翩翩,私底下,很受女性的歡迎。
這會兒,他卻尋常的如一個平凡的中年男人,洗去一身的疲憊,卻抹不掉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落寞和孤寂,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走到靠窗的一張軟榻上坐下來,陽光還好,穿過繡着葉子和花朵的窗簾照在他的身上,他卻依然感覺不到溫暖,二十多年了,他的心就沒有暖過。
在他面前的小茶几上,擺着一張相框,裡面的照片還是黑白色的,十分樸素,可照片裡的人卻笑得那麼明豔,比太陽還燦爛,這就是他的全部。
甚至,他覺得,這就是他活着的意義。
他眼眸漸漸溫柔繾綣起來,小心的摩挲着照片上的人,那熟悉的眉眼早已在心裡刻畫了千萬遍,可每一次,還是讓他深深的悸動和着迷。
隨之而來,便是令人心痛的思念,無可排解。
他也不去排解,他自虐似的承受着,覺得這樣的懲罰真是太好了,這讓他覺得自己還活着,能清晰的感受到痛意,不再是一具行屍走肉。
“長樂,長樂,你在哪兒,我很想你,很想很想,你知不知道我在找你?找了你很多年,但是我就是找不到,你一定恨極了我,所以才躲着不見是不是?”
“長樂,讓我見你一面好不好?哪怕就見一面,我有很多的話想跟你說,你給我個懺悔的機會都不行麼?我真的知道錯了……”
“長樂,我沒有再碰她,真的,在我心裡,只有你,所以,不要再罵我髒了,你可知道,我聽到你這麼罵我,我有多難受?”
“長樂,你到底在哪兒?我現在可以保護你了,可以給你一切,誰也不能再左右我,可你卻不在了,我得了天下卻輸了你,我真蠢,我曾經以爲最想要的,到頭來卻都抵不過一個你。”
“長樂,你一定要恨我,狠狠的恨,恨我,總比忘了要好……”
一個人在寬敞的近乎空蕩的房間裡自言自語了很久,這是經常做的事,堪稱日常,不如此,他這一天就會失魂落魄,彷彿丟了什麼。
說完了,他才能找到活下去的勇氣。
拿起電話,他撥了一個出去,那邊很快接起,聲音恭敬,“您回來了?”
“嗯,剛回來,之前你打電話給我,說有事要說,是什麼事?”
萬通遲疑着,“也沒什麼大事兒,就是想着很久不見了,等您方便的時候,一起坐坐。”
“真沒事?”
“真沒有。”
“好吧,等我抽出空閒就給你打電話。”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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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寫到江泉了,文中很重要的一個配角,卻到最後一卷纔出現,之前木禾也曾在腦子裡勾畫過他的形象,設計過很多關於他的片段,但是等到寫時,心情還是很微妙,對這個人,木禾可謂是愛恨交加啊,只看前面的文,想必很多妹子都對他不喜了,不知道看到現在,有沒有改觀點,其實他是個可憐人,他活着就是在自我懲罰,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