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手中正擦着的酒杯,驟然碎裂開來。
無數細小的玻璃碎片,從緊握着它們的潔白小手中灑落,就像是一條條由刃鋒組成的河流,順着白潔如玉的河道流過,讓人不由自主的便會爲少女那細嫩的小手會不會被碎片割破而感到擔憂。
然而讓人意外的是,這些鋒利的玻璃碎片,在少女的手上甚至連一條稍淺些兒的白痕都沒能留下。
“誰幹的?”,星的聲音清麗、冰冷,卻又透露着與其年輕面容不符的狂暴殺氣。
一時間,幾乎所有坐在酒吧裡的客人都不由自主的身體一顫,然而他們卻又不明白自己的身體爲什麼會做出這樣的反應,只是覺得四周的溫度像是驟然急降了十幾度一般的寒冷。
“還不清楚,不過看樣子,似乎是與火焰有關的某種異能。”,白髮老人臉色有些奇怪,就像是對什麼事還抱有疑惑一樣,然而面對着星的詢問,他還是用一種稍緩的語調輕輕的說道。就是這麼幾個簡單的動作,然而對於店裡另外兩個從來不知道安分爲何物的傢伙來說,卻無異於是見到了新大陸一般的新奇。因爲在印象中,老人上一次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似乎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不可能!月的身體完整度雖然尚不如我們,但是卻也絕不至於會被人類所產生的那點兒火焰能量所傷!再說了,她不是隻是去調度食物而已嘛?怎麼會突然遇上這種事呢?!”
若是在平日裡老人露出這種神情的的話,星也許還會對那個能讓前者都感到困擾的事物產生一點兒興趣,然而此刻在得知自己的妹妹受傷是與此有關之後,這種興趣就已經註定只能變成一種難以抑制的瘋狂殺意。
“星。”,老人聞言,微微皺起了眉頭,本就睜的不是很大的眼睛似乎又眯的更細了一點兒,語氣有些嚴厲的道:“不要忘了,在變成這幅模樣之前,我們先是人類,而且我們現在也依然還是人類,只不過是生活的習慣發生了一點兒變化而已。”
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讓已經陷入了震怒中的星如夢方醒。
在意識到自己情緒上的失控之後,星先是對着前方張了張嘴,在深吸了一口氣,並且恢復了些許冷靜之後,才用往常那種慣有的冷冰冰的語氣道:“不好意思店長,剛纔我情緒有些失控,還請不要在意。”
星說罷,也不理老人是什麼反應,就像是將周圍的人全都當成了透明空氣一樣的,又很快的向着房裡自顧自的走去,顯然非常的心不在焉。
站在老人身後的扎克,在以無聲的注目禮表達了自己對少女敢於直接無視老者的尊敬之後,又向着少女背影消失的方向偷偷伸出了個大拇指,只可惜,老人那平靜如波的聲音也是在這個時候,無巧不巧的突然響了起來。
“看來你似乎對我很有意見,那麼好吧,這個月要發的工資看來又可以省一筆了。”,白髮老人揹負着雙手,背對着扎克面無表情的說道。
原本還在一旁傻笑着的扎克,幾乎在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就已經整張臉都僵住了。
“老...!噢,不,不,不,我最親愛的店長!嘿嘿...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平常雖然是有點兒粗魯,不過不也有人說這種叫真性情嘛?嘿嘿...要不你就看在我真性情的份上,饒了我一次?...哎喲你瞧我這嘴!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您宰相肚裡能撐船,又怎麼可能會爲了這麼點兒小事扣我工資嘛?哎喲真是的,我居然會懷疑到您頭上去...我、我實在是太該死了!我、我罪無可赦!我豬狗不如!......您放心!既然我已經深刻的認識到了我自己所犯的錯誤,那麼從現在開始,我就要用更加加倍的努力來彌補我在自己工作上所浪費的時間!親愛且從不會隨便剋扣人工資的店長,我這就下去工作了,您還有什麼吩咐的話,到時候跟我說一聲就可以啦!”,扎克眼中閃爍着光芒,一臉虔誠的說道,就像是古時候教廷裡邊那些最忠誠的信徒一樣。只不過別人信仰的都是上帝,而扎克信仰的卻是錢幣。
看着那一道如同小山般,邊賠笑邊倒退着漸漸遠去的身影,白髮老人也是有些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在彎腰收拾了一下地上被星捏碎的玻璃碎渣後,這才轉過身,向着少女此刻所在的房間緩緩走去。至於那名有着淡金色碎髮的年輕侍者,則是一開始在星把酒杯捏碎後,就已經乖乖的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去了,畢竟對於危險事物的敏銳直覺,一直都是他最賴以生存的能力。
當白髮老人與紫發少女的身影消失了之後,整間酒吧的溫度才彷彿又回到了之前的正常水準。直到這個時候,一名身着華貴的男子才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憋了很久的氣,隨即轉過頭,心有餘悸的向着身旁的同伴問道:“你帶我來的這間酒吧究竟是怎麼回事啊?那幾個店員好像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吧?而且剛剛那個人...似乎是這片街區最近才崛起的毒蠍幫幫主吧...?聽說他天生神力,無人可敵,已經在一對一的地下生死場中幹掉好幾個難纏的對手了...而且他最近才又新吞併了幾個附近小型幫派,在這片區域已然隱隱有一點兒土皇帝的架勢,這樣一個猛人,怎麼會在這家店被打的個半死?而且看那些店員們輕鬆的樣子,似乎還一點兒都不在意自己得罪了誰,這又是爲什麼呢?”
另一名帶着紳士帽,衣着打扮帶有一種濃厚歐式風情的溫雅男子,搖了搖自己手中的酒杯,在用嘴脣輕抿了一口杯中的液體之後,才用嘴角帶着的神秘笑容輕笑道:“小陸,你的問題太多了,而知道太多的人往往不會有什麼好下場這點,想必你應該是最清楚的。”
被稱作小陸的男子聞言,臉色先是變了變,隨即才一臉苦笑着道:“我當然知道,秘密只有在不知道的時候纔是最安全的。我只不過是有些想不通,爲什麼你會讓我選擇在這種光明正大的地方交易。”
“光明正大?”,溫雅男子笑了笑,酒杯裡的紅色液體在他有意無意的晃動下,如同一襲襲拍打海岸的紅色浪花一般的撞擊在杯口邊緣上,“這裡確實可以說的上是光明正大,只不過這道光明是一道被濃濃黑暗所包圍的暗光。”
“暗光?...”
“是的。”,溫雅男子仰頭喝盡了杯子裡的酒,伸出來的舌頭甚至還有些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邊的殘汁,“放心吧,這裡一定會有你想要的東西的。如果你知道,這裡每天發生的與人體器官有關的交易量足足高達70多筆的話,那麼相信你應該也就不會再問這種沒有意義的蠢問題了的。”
“可是...”
“噓,他們來了。”
陸姓男子臉上帶着緊張和猶豫,似乎還想說些什麼,然而另一邊的溫雅男子,卻是在雙目中精光一閃之後,一掃之前給人的那種慵懶隨意的感覺,隨即更是悄悄示意了一下前者先別說話。
兩名提着保溫箱,身穿黑色大衣,戴着深色墨鏡的高大男子,突然出現在陸姓男子與溫雅男子的桌前,隨即一言不發的,便坐在了被預先留着的兩張空座椅上。
“歐先生,陸先生,很高興見到你們。既然你們急需這些東西,那麼一些冠冕堂皇浪費時間的話我也就不在這裡講了,考慮到你們時間應該非常緊迫,因此不如我們現在就開始交易吧。”,黑衣墨鏡男的聲音冰冷無情,給人一種很彆扭的感覺,就好像此刻正對着你的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臺機器。
然而陸姓男子卻很清楚,對方毫無疑問必然是人類無疑。因爲一臺機器可不會懂得先在隔壁臺上假裝是客人的觀察他們一段時間,在確定了他們不是警察派來的臥底後,才亮出身份來進行交易這般豐富的識人技巧。
“正巧,我也是這樣想的。”,歐姓溫雅男子笑了笑,同樣選擇開門見山的交易方式。
不久後,在這張兩支空酒杯就佔滿了絕大多數空間小小桌子上,展開了一場脣槍舌劍的別樣戰爭。雖然這場交易交易的主人翁是那位陸姓男子,然而整個談判的過程,卻一直都只是在歐姓男子與第一個開口說話的黑衣墨鏡男子之間進行。
陸姓男子看着被擺放在桌上的保溫形手提箱,思緒卻是越飄越遠,他不需要去聽兩人詳細的談話內容,因爲他相信,自己的朋友一定會爲自己爭取到一個適當的價格,而他所需要做的事情,則只是在這場交易談判完畢之後,用手機將錢轉賬過去就好。
爲了替自己病危的妻子儘快找到一個醫院臨時無法尋到的合適器官,他只剩下了人體器官販賣團伙這一條路可走,哪怕他明知這樣是違法的,甚至是需要花幾倍於正常的價錢才能獲得自己所需東西的一種虧本交易,然而對於自己愛人的性命來說,這些又能算的上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