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
市區一條街上。
前面是縣委書記秘書張楓開着的一輛小車，後面則是一輛黑色路虎，開車的是陳小美，嚴一志坐在副駕上，董學斌則一個人靠在後座，半靠不靠半躺不躺的樣子，姿勢很難拿，沒辦法，全身都骨折了啊，這次又跟董學斌以前幾回受傷的情況不一樣，以前他是剛受傷就立刻用REVERSE恢復了，別人也都看不出來，但這次他骨折是大家都眼睜睜看着的，醫院也出結果了，要是真REVERSE一下傷好了，肯定是說不過去的，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等着傷自己慢兒慢兒好了。
車開着，董學斌閉眼假寐，倒也很清閒。他前天就讓姚翠回去了，工作上的事兒姚翠會在那邊協調，不行就打電話給自己彙報，董學斌再拿主意，所以他住院的幾天也沒有耽誤正經事。
一切順利。
錢到了，工作也步入正軌。
唉，這回可以好好休息一陣嘍。
幾分鐘後，只聽前面陳小美咦了一聲，車停了。
“陳局長？”
“張秘書停車了。”
“停車？還沒到呢吧？”
“嗯，靠路邊了，呃，下車了。”
董學斌艱難地動了動脖子，朝前面看了一眼，就瞧見了朝他們走過來的張楓，陳小美也開門下去了。
“怎麼了張秘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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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縣長打電話來了。說馬上到。”
“咦，姜縣長不是晚上纔回去嗎？”
“應該是開完會了，讓咱們等一等她。”
“那行，我跟董縣長說一聲去。”
……
十分鐘後。
姜縣長的車慢慢從後面駛了過來。
車門一開，姜芳芳走下來對着他們點點頭，“久等了，走吧。”
嚴一志陳小美他們跟姜縣長打了個招呼，然後就要上車。不過這時候，姜芳芳卻一彎腰，拉門直接上了路虎的後座。嚴一志一看，就跟陳小美說了一聲，讓她開車，嚴一志自己則去做了張楓張秘書的車。
片刻後，三輛車依次駛出去。
車上。
董學斌道：“姜縣長。”
姜芳芳淡然一嗯。“感覺如何？”
“還行，養些天就差不多了。”董學斌道。
“這次辛苦你了。也挺對不住你的。讓你來要錢本來就不是什麼好差事，現在還弄了你一身傷。”
“您別這麼說，都是爲了工作嘛。”董學斌道：“只要錢能拿回來，多少傷我也認了。”
姜芳芳看看他，“這次可能也是連累你了，我剛從市裡開會回來，一些市裡的幹部對咱們縣的態度都不太好。這是嫌咱們把錢要走了，城建那邊的一個領導更直接。看見我就一直黑着臉，市裡原本應該是想拿那筆錢做城建吧。估計常委會都審批過了，現在錢黃了，自然沒辦法開展了。”
董學斌道：“倒是賴我。”
湞水縣跟市裡的關係通過這次事情確實有些鬧僵了。
“不怪你，本來過市裡要錢，就肯定會面臨這些壓力，我跟蒙書記早就有這個思想準備了，我們就是覺得對你不太好意思，因爲這次的事情，市裡應該把賬都記在你頭上了，你分擔的壓力才最大。”噁心市裡的是董學斌，開口要錢的是董學斌，最後還颳了市裡一百萬的也是董學斌，這個仇市裡當然會記他身上，相對來說，倒是應該也不會太過爲難和針對湞水縣。
董學斌道：“我沒關係。”
姜芳芳道：“你纔剛上任，以後還有很長的日子，早知道弄成現在這個局面，當初就不該讓你來市裡。”
“真沒事，我習慣了。”董學斌坦然道。
開車的陳小美從後視鏡裡看了看董學斌，習慣了？習慣什麼了？
董學斌說得習慣當然是得罪人的事情了，記恨他的人估計都能開一場上萬人的演唱會了，不在乎多幾個，這就叫債多不壓身。
“反正你自己注意些。”姜芳芳隱晦道：“那天臨走之前，我看韋林的眼神不太對，反正你心裡有數兒就行了。”
眼神不對？
是說要報復我？？
董學斌知道姜縣長這話不是隨便亂說的，眼神？一個眼神估計說明不了問題，畢竟董學斌那麼噁心韋林了，還給他弄得停了職，韋林的眼神能好纔怪，估計是姜芳芳聽說了什麼，或者是姜芳芳對韋林的人品早就有所瞭解，所以才告訴董學斌讓他注意吧。不過董學斌顯然不太在乎。
報復我？
來啊！哥們兒等着呢！
我讓你站着過來！躺着回去！
董學斌進入體制也好幾年了，大大小小的陣仗見識過了不少，可從來都只有他折騰人的份兒，還沒聽說過他吃過虧呢！
“姜縣長，我看……咳咳咳……咳咳……”
董學斌從上了車就開始說話，又是坐在車上的，沒有躺着，身上哪兒哪兒都不太得勁兒，這會兒話多了，他又是咳嗽了起來，一咳嗽胸口就疼，帶動身上也晃了幾下，然後就牽動了傷口和石膏，整個人的臉色頓時也慘白了一下，冷汗順着額頭滴答滴答的冒出來，他也不敢說話了。
陳小美慌忙放慢車速，“您怎麼樣董縣長？”
姜芳芳就摸出了一條手帕，徐徐給董學斌腦門擦了擦汗。
董學斌有些受寵若驚，急忙道：“別……咳咳……不用。”
姜芳芳慢悠悠道：“你別說話了好好休息，已經出市裡了，說話就到了。”
董學斌嗯了一聲，調整了一下呼吸節奏，才緩過來了點。
“陳局長，縣醫院那邊聯繫好了嗎？”姜芳芳問道。
陳小美一邊開車一邊道：“都通知了，病房也準備出來了。”
姜芳芳點頭道：“好，到了以後直接去縣醫院，開慢一點兒，太顛簸董縣長身體可能受不了。”
董學斌慢慢閉上眼睛休息，心中很是無奈。
唉，這一身傷得養到什麼時候啊？
先過了這個月再說吧，不行下個月就用REVERSE恢復，不然這麼半死不活的也不是個事兒啊，這個月只能先忍忍了。
……
與此同時。
另一邊，梅河市。
一個寧靜的院落裡，葡萄架旁邊坐着一個面色陰沉的中年人，正是已經被停職的財政局局長韋林。
董學斌這次大鬧市裡，其實並不只是他和湞水縣承擔了市裡的不滿，市裡最大的不滿其實是被韋林承擔了，雖說董學斌的做法有點過激，但最起碼人家是有理有據的，也確實差點喪命在市裡，提出點兒要求也算情理之中，但韋林就不一樣了，歸根結底引起現在這個局面的原因就是韋林那一推啊，就這麼輕輕的一小下，不但五千萬撥款泡湯了，市裡還賠了一百萬！
市裡能饒得了韋林？
不可能！停職就是一個信號了！
韋林不知道他這次能不能挺過去，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復職的希望了，這兩天他已經給朋友打了不少電話，剩下的只能聽天由命了。
至於湞水縣的那幫人……
韋林臉色一冷，拿出手機就給一箇中午去送董學斌轉院的朋友打了手機，嘟嘟嘟，那邊通了。
“喂，韋局長。”
“老曹，你就別這麼叫了。”
“您那停職只是暫時的，等查清楚了肯定就沒事了。”
“但願吧，對了，找你有個事兒，你剛纔去醫院了？”
“是啊，唉，可算把那幫湞水縣的人給送走了，尤其那個姓董的常務副縣長，真讓人頭疼，趙市長都被他噁心的夠嗆，差點拍桌子，本來上面說讓趙市長過去醫院露一面的，這事兒私了壓下去了，但誰保證不會出什麼意外啊，去個領導也表示一下態度，不過趙市長中午得了信兒後，愣是當時就病了，回家休息了，最後沒轍了，只能市政府下面的一個人帶隊去的，唉，別提了。”
一個小小的常務副縣長，愣是讓一個副市長被逼裝病躲着不見，這已經說明了那董縣長有多難纏了！
當然了，別人也知道趙頊趙副市長不是怕了董學斌，估計是實在受不了董學斌那噁心人的嘴皮子了！
老曹從跟董學斌溝通開始就在場，當然明白趙副市長的心情，那姓董的也不知道幹什麼出身的，一張嘴皮子實在太損了，只要從他那張嘴裡蹦出來的就沒有好話，而且有話還不明說，非得拐彎抹角地噁心你，聽那姓董的說一句話，估計都得少活一年，能躲當然躲了，要不是躲不開老曹也不想去的。
“韋局長，您問這個幹什麼？”
“他們幾點走的？”
“就剛走半個小時吧，估計這時候都出市裡了。”
“幾個人走的？都有誰？”
“就湞水縣財政局的兩個局長吧，哦，好像還有一個秘書。”
“他們書記和縣長沒在？沒來接他？”
“湞水縣的書記前幾天就回去了，姜縣長那邊……應該上午有個會吧，沒跟他們在一塊，反正我沒看見。”
“成，我知道了。”
“呃，您這是？”
“我就隨便問問。”
沒有什麼上級別的領導？就董學斌和幾個下屬走的？
韋林心中一定，掛了電話後就打給了一個他以前幫過忙的老朋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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