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內。?
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不該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各方反應不一,反正誰都沒有在開始想到會有這麼一個情況,畢竟董學斌實在是……太不像一個縣委書記了,年齡太小,看着跟個二十出頭的大學生似的,面向平平,一點兒成熟穩重都看不出來,最關鍵的是這廝那個又混蛋又流氓又不太講道理的工作作風,還有那出神入化的戰鬥力,哪裡像個縣委書記?別的地方怎麼樣他們不知道,反正他們焦鄰縣的人是沒見過這種一把手的!?
但事實就在眼前,他們只能接受!?
於是整個派出所都沉浸在一片片不可思議的議論聲中!?
……?
同刻。?
審訊室內。?
董學斌仍然在吃着泡麪和榨菜,速度很慢,一口一口地細嚼慢嚥,這顯然不是董學斌那雷厲風行的性格,瞭解他的人肯定會知道,這只是他表現出來的樣子罷了,他平時吃飯可不這樣的,爲什麼要表現出來這個樣子?自然是出於一些手段和目的的,董學斌可不是不會當領導的主兒,他從工作幾個月後,就一直在當領導了,要是真的傻小子一樣,他也做不到今天的位子。董學斌就是故意吃得很慢的,他不着急,也沒必要着急,理都不理常林一句。?
這其實就是個態度。?
也可以說是個信號兒。?
常林收到了,表情上雖然沒什麼不耐煩。就客客氣氣地等在旁邊,沒有再搭話,但估計心裡肯定是忐忑的,因爲他拿捏不好董學斌是什麼人,因爲他拿捏不穩董學斌是什麼態度。?
一分鐘……?
三分鐘……?
五分鐘……?
燙都涼了,董學斌才慢吞吞地吃完泡麪,仰着頭很自然地把泡麪的湯喝完,隨手拿了張餐巾紙抹了抹嘴。?
常林這纔再說話,“書記。”?
董學斌看看他,“認錯人了吧?”?
常林苦笑道:“這個……不會認錯的。”?
胡漢斌和幾個民警就在一旁坐立不安地待着。領導沒有發話。他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坐蠟極了,在知道董學斌的身份後。他們只感覺每時每刻都似乎被人架在火上烤一樣。一聲都不敢吱。當然了,他們這個級別和職務,也沒有資格在一個縣委書記和政法委書記面前插話出聲。所以就算胡漢斌他們想要解釋,如果話題不到,他們也沒辦法說的,這下就更彆扭了。?
董學斌慢悠悠地把桌子上自己吃完的東西收拾了收拾。?
一個民警見狀,趕忙很有眼色地上來幫忙,“我來我來我來!”?
董學斌卻沒用他,將東西扔到垃圾箱裡,這才又坐了下去,點上支菸抽了幾口,看向常林道:“政法委書記常林?”?
常林嚴肅道:“是我,這次真的是我們工作疏忽了,書記,實在對不起,讓您受驚了。”本來是套路話,說完之後常林也覺得不太妥,受驚?只要是個人就能看出來,董學斌哪裡有他媽半點兒受驚的樣子啊,無論從身份沒暴露前還是知道他身份之後,受驚的都你媽是其他人啊!?
襲警驚住了一批!?
一個打幾個驚住了一批!?
一腳踹翻中巴車更是驚住了一批!?
爲了掩飾這話的不妥,常林趕緊加了一句,“好多人都知道您來了,宣傳部部-長,紀委書記,統-戰-部-部-長,等等很多,都跟院子裡迎接您呢。”到了他們這個位置,說話都是很講究的,誰在前誰在後,誰跟他關係好誰跟他關係次,話語中都會有一定程度的體現,比如這段話,也就是說來的都是一些平常的縣委常委,因爲常平把他們的名字放在了最前面,如果縣長張東方也來了,他絕對不可能會用等等,不會把張東方擱在這些人之後簡略帶過,顯然縣長沒有來。?
有事??
出差??
或者就是不來??
董學斌不知道,但心中也會有數兒一下的,這個事兒在沒有了解情況前他不會多想,因爲很多事不是靠臆測來的,而是靠事實說話的,想多了有時候可能會造成誤解,想少了吧,有時候又會造成誤差,人與人之間的矛盾很多時刻都是這麼來的,這個董學斌早有過體會的,他把握的了這個度。?
縣長沒來??
董學斌的態度也就無所謂了,也變相承認了自己的身份,看着常林道:“常局長。”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局長,他還是習慣叫局長的,一般地方的情況也都是這樣,倒不是真故意把常林給叫低了,董學斌對焦鄰縣的公安系統有態度,有意見,畢竟這次的事不太讓他滿意,或者說是很失望吧,但基本的關係他還是會處理的,“你叫我書記,這個不妥,就算你們沒有認錯人,焦鄰縣的新書記離上任也還是有幾天的,也沒有去市-組-織-部報道,自然談不上什麼書記倆字兒。”?
常林忙道:“那可不是。”?
董學斌道:“就是這樣的。”?
“書記,你看大家都在等您,是不是……”常林試探了一句。?
董學斌搖搖手,“你告訴他們,沒有上任之前,我誰都不想見,等正式上任的時候再說吧,有的是機會溝通,現在我還不是書記。”縣長要是來了,董學斌還不好說怎麼做,但起碼肯定是要見一面的,畢竟是跟自己搭班子的二把手兒,不見的話說不過去,反倒人家得挑自己的理兒了,但現在縣長來都沒有來,董學斌也就沒所謂了,所以還是照着自己當初的目的,選擇了一個間接的展現形式,他就是要讓焦鄰縣的人看一看,自己是什麼人,自己是什麼作風!?
常林立即道:“不是的,我們這上上下下的人可都早等着您盼着您來了,正式上任不上任就是那麼回事。”?
早盼着了??
聽了這話,董學斌不禁多看了他一眼,這個話風,是不是能理解成常林是老書記一脈的人?跟縣長張東方不太對付?也或者就是常林覺得這次的事辦得太不美了,所以才熱情一句?董學斌在心裡記下了這話,當然事實怎麼樣,他還是喜歡用自己眼睛去看的,只不過常林話裡可能傳達的信號兒,董學斌也收到了,他們這個層次的領導,有時候說話就是這樣,不會太直接,不會太挑明,但你能從裡面感覺出對方的態度和信息,這其實就夠了,也是政治上成熟的一種表現。?
話說一半。?
點到爲止。?
這也是共和國傳統觀念影響的文化形式和語言形式。?
這個形式的體現,在爾虞我詐的體制裡更是尤其明顯的,是一種溝通方式,也是一種自我保護吧。?
董學斌道:“我誰也不見。”?
常林苦笑道:“大家都來了,這……”?
“讓他們回去,該幹什麼幹什麼。”董學斌淡淡道,他不想見,也不能見,確實是還沒正式上任。?
常林聽了,知道新書記已經有了決定,就沒再說什麼,“那……好吧,我一會兒去跟大家說。”?
董學斌嗯了一聲。?
常林看看他,“那我給您安排酒店入住?”?
這話明顯又是一個試探,他不清楚董學斌的態度和意思,在常林看來,現在把董學斌請出派出所是對常林來說最好的解決辦法了,總不能讓一個縣委書記跟審訊室裡待着吧?那成何體統啊?要是讓上面知道,常林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太不給面子了啊,所以常林也想董學斌儘快先出去,至於事情的處理,怎麼都好說,不然常林作爲公安局局長,他這邊也坐蠟啊,畢竟是他的手下人抓的董學斌。但是直接說的話,又有點太直接了,常林覺得不妥,所以婉轉地試探了一下,問給不給他訂酒店安排住宿,也是想給董學斌一個面子讓他順着下來,這個事兒對常林來說不好,他覺得對董學斌來說影響也不美,來上任第一天就被警方抓了,說出去也不露臉啊。?
可他還是不瞭解董學斌。?
董學斌進公安局都進習慣了,他已經不覺得這是不露臉的一件事了,而且他也有着自己的判斷和目的。?
董學斌直接道:“不用訂酒店,這邊的事情不是還沒處理完呢嗎?我襲警了,也打了人,這個是事實。”?
這話有點敲打。?
常林一聽,不好直接解釋,於是直接瞪向了旁邊的胡漢斌和幾個民警,“你們給我幹什麼吃的啊!瞭解情況了麼就抓人?啊?一個個地幹什麼呢!長眼睛了沒有?”指着他們道:“回頭我再收拾你們!還不趕緊給董書記賠禮道歉!”他繼續給了董學斌臺階,是真想讓董學斌趕緊離開的。?
但董學斌卻無動於衷,見胡漢斌要說話,他甚至一下打斷了,淡漠道:“用不着道歉,事情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我說過了,處理不完,我是不會走的,不管我什麼身份,作爲一個公民我也有配合公安機關調查的義務,是吧?”看看周圍,董學斌語出驚人道:“我這些天就住派出所吧,全力配合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