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
兩天……
三天……
星期二，晴。
董學斌在北京足足陪瞿芸萱膩呼了三天，才戀戀不捨地和她告別，開車回了延臺縣。這幾天，董學斌幾乎帶着萱姨遊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景點，他倆都是北京人，那些地方基本都去過，但卻也玩的興高采烈的很，董學斌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其他瑣事，滿腔心思都放在了萱姨和她肚子裡的寶寶身上，看電影，泡溫泉，逛公園，做美容，就這麼陪着她一輩子也不覺得膩味的一種感覺。
“當爸爸啦……”
“哥們兒要有兒子啦……”
“兒子啊，呃，女兒也是一樣，嗯嗯……”
一路上，董學斌都哼哼着小曲兒，胡唱一氣，把歌詞都臨時都給改了，變成了什麼爸爸女兒兒子之類的詞，得瑟的不得了。
延臺縣。
董學斌先回了縣委家屬院，進了家門，從頭到尾的換了身衣服，接着把手機充上電，走到客廳固定電話前拿起話筒，樂呵呵地琢磨着該跟誰分享一下喜悅的心情，可想了半天董學斌就汗然了一下，他發現這事兒還真沒法跟別人講，跟老媽說您快能抱孫子了？可結婚呢？老媽要問起啥時候結婚咋辦？跟其他人就更不能說了，未婚生子，這在官場上還是很忌諱的。
看看錶，上午十點了。
董學斌也不準備把這事兒捅出去了，唱着小曲兒下樓開車。
招商局大院。奔馳商務停在了辦公樓下，門一開，董學斌走下車，豎了豎夾克領子。
樓門口，業務一科的張凡正好走出來，看到董學斌，他微微一愕，忙小心翼翼地叫了聲“董局長”。
董學斌笑着點點頭，“小張啊，要出去？”
張凡一嗯，“林科長讓我去見個投資商。”
“不錯，好好幹。”與他擦肩而過時，董學斌拍拍他肩膀，“路上注意安全。”
張凡受寵若驚，不知道董局長這是怎麼了，剛纔之所以那麼小心，主要是上週五時局裡在傳董學斌家好像出了事，那慌慌忙忙離開招商局的樣子張凡也跟辦公室玻璃上看到了，誰想怎麼幾天之後董局長突然又變了個樣子？看那表情，好像很高興啊，而且不是一星半點的高興？
人逢喜事精神爽。
上樓的一路，但凡碰見的科員董學斌都得熱情地說上幾句，鼓勵兩句，弄得大家都有點摸不着頭腦。
局長辦公室裡。
開門進去，屋裡亮堂堂的，桌子和玻璃都被擦的很乾淨。
董學斌不禁暗暗點頭，摸出支菸來抽了幾口，翹着二郎腿坐到辦公椅上，小腿顛蕩來顛蕩去，開始琢磨起自己孩子的名字了，叫董什麼？倆字還是仨字？呃，還不知道男女呢，先起倆名字？起什麼好呢？對了，生辰八字還得算進去呢吧？現在起名太早了，嗨，瞧自己急的。
咚咚，有人敲門。
董學斌笑道：“請進。”
門開，進來的是林萍萍和姜海亮。
“是小林小姜啊。”董學斌招招手，“坐吧，坐下說，呵呵。”
林萍萍和姜海亮對視一眼，那些科員說的果然沒錯，小董局長心情極好啊，這是碰見什麼喜事了？
倆人坐下，卻都沒說話。
董學斌瞅瞅他們，“怎麼了？有事就說。”
林萍萍就一咳嗽，“局長，聽說縣裡的財政撥款還沒到？”
“是嗎？”董學斌奇怪道：“我倒是沒問，不過當時說的是上週到啊，週五我走的時候應該就下來了吧？”
姜海亮道：“可羅主任說還沒到，獎金也一直沒下來，底下科員們情緒都很大，我看這兩天大家的工作熱情也沒那麼高了。”週末的時候姜海亮的二科也拉到了一筆單子，按照董學斌當初定下的文件，獎金應該馬上就發下去的，但這兩天董學斌不在局裡，辦公室那邊又不給錢，所以姜海亮纔不得不趁着董學斌心情好提了提這事兒，那些獎金也有他自己一份的。
董學斌一聽就皺眉了，“下面人情緒很大？那你這個當領導的怎麼做工作的？”
姜海亮語塞，閉嘴不言了。
董學斌道：“咱們是政府部門，大家也都是拿着縣裡的工資的，提高獎金額度的目的是爲了提高大家的積極性，怎麼着？獎金晚下來幾天就不幹活了？就不工作了？當這裡是什麼地方？當招商局是什麼地方？”語氣一頓，董學斌道：“獎金的事情我既然答應了，難道還能不發？你說下面誰情緒很大？你讓他直接找我來！”這個姜海亮，太沉不住氣了，眼界太短！
姜海亮不好還嘴，乾脆不吭聲了。
林萍萍一看姜海平捱罵了，也就沒敢吱聲。
董學斌看看他倆，隨即抓起電話打去了辦公室，“喂，羅主任，來我辦公室一趟。”說完就掛了電話。
不一會兒，一身花哨打扮的羅海婷就推門走了進來。
董學斌問道：“財政撥款的三百萬還沒到？”
羅海婷一猶豫，嘆氣道：“本應該是上週五劃到咱們局賬戶上的，但快下班的時候也沒到，我打電話過去問了一下，財政局的人說縣裡最近財政緊張，撥款的事兒要緩一緩，後來我親自又去財政局跑了兩趟，問具體什麼時候到，他們的人只說要咱們等消息，別的就沒說了，這不，都好幾天了，還是沒信兒。”
財政局局長是丁力，肯定是這丫記恨着舞會上的事兒才故意想拿招商局一下的。
董學斌好心情一下就沒了，常委會決定的撥款你丫也敢卡？他沒想到丁力居然這麼大膽子，他碰地一拍桌子，“搞什麼搞！”
羅海婷低低頭，“局長，是我辦事不力。”她心裡也明白怎麼回事，對丁力的手段非常憤怒。
“不怪你。”董學斌擺擺手，道：“咱們局賬戶上能動的錢，夠不夠把這個月獎金開下去的？”
羅海婷看看姜海亮和林萍萍，“不夠，缺口差的很大。”
咚咚咚，敲門聲再響，這回是副局長孫樹立進了屋。
孫樹立一進來就道：“局長，早上我剛和羅主任跑了一次財政局，他們還是不給撥款，我不明白他們這是什麼意思，現在咱們獎金髮不下去，配車問題也改善不了，這還怎麼開展工作？縣裡給了咱們五個億的任務，這本身就夠壓人的了，怎麼現在連錢也不給了？這是光讓馬兒跑不讓馬吃草啊？”
縣裡要撥下來的三百萬，大家早都盯住了，可現在卻突然告訴他們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發下來，這叫他媽什麼事兒？
孫樹立脾氣不小，早上在財政局就跟他們嚷嚷了起來，可對方笑眯眯地打太極，就是不給撥款，惹得孫樹立生了一肚子氣。
羅海婷抿了下嘴脣，觀察着董學斌的表情，“局長，要不我再跑一趟？”
搖搖手，董學斌呼了口氣，“不用，這事兒我解決，都回去吧。”看向林萍萍和姜海亮，“……林科長，姜科長，注意做好底下人的工作，告訴大家，這周之內獎金肯定會發下去。”他剛纔雖然批評了姜海亮，但也知道獎金的事情是迫在眉睫的，否則再拖下去，自己的威信也將受到影響。
林萍萍和姜海亮立刻答應。
等他們都走了，董學斌就板着臉打了趙興隆副縣長的電話。
“喂，趙縣長，縣裡答應的撥款被財政局給卡主了，不給我們，這是什麼意思？這是要斷我們招商局的後路？”董學斌惱道：“不說配車和其他的，現在連最基本的獎金都發不了，這讓咱們怎麼搞到五億的投資？款子是常委會批下來的，我倒不明白了，他丁力什麼時候成縣委的上級領導了？”
趙興隆一皺眉，“……電話先掛了吧，我給你問問。”
掛了線，董學斌就抽了根菸等着。
不久，電話鈴響了，趙興隆道：“最近縣裡主抓的城建工程出了點問題，挪了很大一筆資金過去救火，這是縣裡的重點工程，一刻也不能耽擱，所以財政確實有點緊，很多部門的撥款都沒有及時到。”
董學斌道：“但還是有部門到了？”
“水利局等幾個部門的到了。”趙興隆話音裡也透着一股火氣。
“趙縣長，縣裡今年不是重點要抓招商工作嗎？還給咱們下了五個億的指示！怎麼水利局的撥款反倒比咱們招商局要優先？”
趙興隆知道董學斌是裝糊塗，那次舞會上他給了丁力那麼大的難堪，丁力不想辦法報回來才奇怪呢，“這樣吧，我再幫你催一催，爭取撥款儘快到位。”丁力的小動作也把趙興隆給弄煩了。
不過丁力是向道發的人，不會輕易賣趙興隆面子，而且他針對的是董學斌，就更不可能短時間內把錢打過來了。董學斌自然清楚，掛了電話後，他想給謝慧蘭打一個電話讓她幫忙籤個條子，但想了想，又是把電話放下了，這點小事兒沒必要麻煩謝姐，他要親自去一趟財政局。
好好的心情全讓丁力給毀了，董學斌臉色越來越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