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徐燕的電話後,董學斌差點罵娘!
蔣局長怒火中燒?甄局長簡處長沒招兒了讓我去救火?我去你個二大爺!你們一個是分局一把手一個是部門一把手!你們都沒辦法我他媽能有什麼辦法?蔣局長那是誰?那是市局的頭頭!是掌握着京城所有國安分局人事話語權的大領導!這不是讓我往火堆裡衝嗎?這不是讓我送死去嗎?說到底是六處打了蔣局長的親戚!怎麼跟我扯上關係了?我招誰惹誰了啊!
“徐局長!”董學斌急了,真急了,“這不是六處惹出的麻煩嗎?”
徐燕道:“接待領導,解決糾紛,這就是綜合辦的工作職責,是你的工作範圍!”
董學斌暈了一下,“可……可我去了也沒轍啊!”
徐燕拿着電話又走遠了一些,沒讓自己聲音被旁邊的甄安國嚴磊他們聽見,“能者多勞,你就別謙虛了,你的工作能力我比誰都清楚,簡處長他們也清楚,這是領導們對你的信任,別人求還求不來呢,好了,甄局長都點了你的名,快來吧,別磨磨唧唧的了,只要這件事你辦得漂亮,你提幹的事情,我兩週之內給你弄好!”徐燕也覺得小董有點冤,心裡有些不落忍,所以才許了他個好處。
董學斌見事不可逆,只好苦着臉道:“那……那我這就過去。”
“嗯,帶上兩個科員,快到飯點兒了,待會兒可能要陪蔣局長吃飯。”
掛了電話,聽到可能兩週之內要被提幹的董學斌那是一點高興的意思都沒有,高興?高興個屁啊!他當然知道事情如果辦妥自己的副科問題肯定可以解決,但問題是……他媽辦不妥啊,怎麼辦妥?不讓蔣局長追究城西分局領導的責任了?讓蔣局長消氣?打消他對城西分局不好的看法?這他媽可能嗎?自己去了說幾句客道話蔣局長就不生氣了?就不追究責任了?這不是扯淡嘛!我要是真有這麼大面子,我至於現在還跟國安機關裡窩着嗎?我早進中央了!
帶着氣的董學斌出了辦公室。
常娟媚媚一笑,“董主任,下班了?”
“下什麼班啊。”董學斌鬱悶地看看他們,“常娟,手裡事情放一放,跟我出去辦事,攀偉,你也別忙了,跟李慶主任那兒找輛車,就說有緊急任務,甄局長交代的任務。”董學斌清楚這事兒如果辦不好肯定得吃罪領導,所以他還是很注意保護跟他關係較近的譚麗梅和孫壯的,只讓郭攀偉和常娟跟着。
郭攀偉一聽就知道了是什麼事兒,趕緊去找車了。
常娟也沒有太多擔憂,小聲兒笑道:“董主任,是不是蔣局長那邊局領導搞不定,要請您救火了?”
董學斌心說你還笑得出來,我都快鬱悶死了,“……嗯。”
常娟拍馬屁道:“您一出馬肯定沒問題。”
譚麗梅也笑嘻嘻道:“是啊董主任,從您來分局的三個月,哪有您解決不了的難題?”
綜合辦的幾人已經對小董主任有一種盲目的信任了,畢竟丫幹了太多不可思議的事兒。
董學斌都懶得說話了,你們這也太樂觀了吧?也不想想萬一事情沒成我這個副主任還能坐踏實嗎?副科的提拔估計也不知何年何月了,暈了都,怎麼攤上這麼個噁心事兒啊?甄局長簡處長也是!你們解決不了就解決不了吧!叫我去幹嘛?你們還真當我有什麼困難都能上吶!?
不多久,郭攀偉開着一輛老款捷達車停在了主樓門口。
董學斌心不在焉地走過去上車,郭攀偉很有眼力,見小董主任一過來,他搶先了常娟一步下車把後門拉開了,並用手抵住車框上面,做出一個“小心別碰到腦袋”的動作,讓董學斌上車,然後關上車門才進了駕駛室,常娟則坐在了秘書坐的副駕駛上。
“董主任,去哪兒?”
“宣武醫院。”
董學斌自己有幾斤幾兩自己還是清楚的,這次這麼大的烏龍事件,他真不認爲自己能解決的了,但必要的工作還是得做的,否則是會給甄局長和徐燕留下不好印象的。於是董學斌就跟常娟打聽了一下蔣局長的事情。據常娟說,蔣局長這人沒什麼不良嗜好,不抽菸也不喝酒,唯一愛好就是養養花草、收集收集書法字畫,挺有雅緻的一個領導。可是,越是這種淡定祥和的人,發起脾氣來越是不可收拾,難辦啊!
鈴鈴鈴,鈴鈴鈴,董學斌iphone4響了,拿出來一看,是個不認識的號碼。
“……喂?”
“喂,董主任嗎?我是嚴磊。”
董學斌眼角一跳,怎麼是這丫的,“是你呀,什麼事啊?”
嚴磊被電話那頭董學斌的態度弄得有些痛恨,但礙於領導還在旁邊,他只能咬着牙忍耐道:“你不用來宣武醫院了,直接去醫院斜對面衚衕裡的一家康德酒樓,領導們會去那裡吃飯。”董學斌纔是明白爲啥是嚴磊給自己打電話,徐局長不管跟自己關係多好那也是領導,打一個電話跟你說明事情叫你過來已經可以了,再打第二個電話……就有點太掉價了,所以才讓嚴磊辦這個事兒。
“知道了!”董學斌就掛掉了手機,“攀偉,去康德酒樓,快點開!”
“哎!”郭攀偉一打方向盤,“您坐穩。”
康德酒樓。
這地方可能是蔣局長選的,酒樓有三層,談不上大體磅礴,但裝潢卻別有一番雅緻的格調。董學斌的車到門口時,蔣局長和甄局長他們的車還沒到,董學斌就藉着這個工夫趕緊進裡面跟前臺訂了一個最好的包間,旋即和郭攀偉常娟站在酒樓門口眼巴巴地望着宣武醫院的方向。
幾分鐘後,幾輛車陸續停在了門口。
董學斌和郭攀偉仨人立刻上去拉車門,藉此,董學斌第一次見到了蔣局長的真容,不,應該說是怒容纔對,他的旁邊坐着一個歲數跟董學斌差不多大的青年,眼角上着藥,手背上也貼着一塊小紗布,好在傷得倒是不重。等倆人下車後,董學斌就恭恭敬敬道:“蔣局長,包間訂好了,是在……”
蔣局長猜到他是城西分局的人了,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帶着侄子就往裡走。
董學斌丟人呀,回頭看看甄局長徐燕等人,灰溜溜過去跟領導打招呼,“甄局長,徐局長,簡處長……”
甄局長點點頭,“走吧。”跟着蔣局長快步進了酒樓。
徐燕拍拍董學斌的肩膀,“給我爭爭臉。”
那六處副處長急忙悄聲道:“董主任,這次可全看你的了,一定得救了這把火,改天老哥請你吃飯。”
董學斌差點沒恨死他,誰跟你老哥老弟的!我他媽怎麼救啊!
緊跟在甄局長身後的嚴磊回頭瞥了眼董學斌,他倒想看看姓董的能有多大本事,爲什麼幾個領導都這麼信任他?完全莫名其妙啊!他董學斌憑什麼?
酒樓大廳,蔣局長可能對這裡很熟悉,他走過服務檯時便說了句,“叫你們老闆把‘靜’間開開。”然後就熟門熟路地上了樓梯,到三層,向右一拐,踩着紅地毯順着走廊走到盡頭的一間寫着“靜”字的包間。他侄子給他開了門,接着蔣局長侄子就板着臉看了下跟在後面的甄局長簡處長等人,轉身進包房。
靜字包間一般是不對外開放的,但酒樓服務員知道這人可能認識老闆,就沒敢攔着,特意找了個新來的漂亮服務員去裡面招呼客人,她則去辦公室找老闆了。
包間內一片幽靜,無論餐桌餐椅餐盤餐櫃,顏色花紋都透着一股靜謐的味道,牆上有一幅裝裱得很華貴的書法,框子鑲着金邊,木框似乎也是老紅木,內裡懸着四個龍飛鳳舞的毛筆字——寧靜致遠。整體佈局讓人看着很舒服,感覺心情一下就平靜……呃,一下就也沒平靜,平靜什麼呀平靜!
那青年無緣無故讓人抓了,他能平靜嗎?
蔣局長親戚讓人揍了,他能平靜嗎?
六處副處長快被撤職了,他能平靜嗎?
甄局長要被追究責任了,他能平靜嗎?
董學斌也不平靜,他還不知道怎麼完成領導交代的任務呢!
小服務員看出了誰是這桌上地位最高的,就把先把菜譜放到了坐在首席蔣局長桌前,蔣局長把菜譜一推,看着侄子道:“小宇,想吃什麼自己點,你傷沒好之前別吃發物。”
青年一嗯,就開始點菜。
等菜點完了,茶水也上了,甄局長就帶頭舉起了杯子,放低身段道:“小宇,這次的事情是個誤會,也是我們的失責,我代表分局黨委向你正式道歉,傷了你的那兩個警員我們回去後會嚴肅處理的,一定給你和家屬一個交代。”徐燕和董學斌等人一見甄局長都這麼說了,他們也趕緊舉起茶杯故意做出一個低姿態。當然,嚴磊、常娟和郭攀偉是沒有敬茶的,他們仨壓根就沒有上席,只是在旁邊站着給領導們端茶倒水。
分局局長敬茶,小宇就算心裡有氣也不能不給這個面子,就和他們喝了一口。可等甄局長和衆人再給蔣局長敬茶時,蔣局長卻一點面子也不給,手連杯子都沒碰。大家都看出來了,小宇那邊沒什麼,畢竟傷不重,現在關鍵還是蔣局長的態度。
氣氛陷入尷尬,好久都沒人說話。
直到甄局長簡處長等人又一次硬着頭皮去敬茶時,蔣局長才輕輕拍了拍餐桌,“別整這些個沒用的,光處罰兩個打人警員就完了?啊?你們仔細反思過沒有?這次的問題究竟出在哪裡?這次的責任究竟是誰的?”
“蔣局長……”甄安國等人心中一涼,這是要追究自己這邊領導的責任了?
“我在國安搞了大半輩子工作,怎麼到了到了,自己的親戚還讓自己人給抓了?給打了?啊?你們告訴我這叫什麼事兒?叫什麼事兒?”
咚咚咚,小服務員敲門進來了,把菜盤放到餐桌上。
有外人在場,蔣局長就沒再喝斥他們,端起杯子喝了口茶,餘光突然注意到了牆上的那幅書法,只見他本蹙着的眉頭就是驟然一擰,蹙得更緊了,“服務員!把字撤掉!”
撤字?什麼意思?董學斌和甄安國徐燕等人皆是一呆。
小服務員一愣,她來的時間不長,但也知道這幅字是老闆很喜歡很寶貝的,撤了?小服務員哪裡敢呀,她碰都不敢碰,“先生,這就是個裝飾,這……”見蔣局長瞪了眼睛,小服務員忙道:“我們老闆出去辦事了,馬上就回來,要不然等他回來您跟他說?我真做不了主。”
甄安國徐燕几人一看那幅字就明白了,大家談不上懂,但也能看出那書法很一般,沒落款,沒其他東西,好像外面小攤兒上買的一樣,確實上不了大臺面,蔣局長一直是喜歡書畫收藏的,對這個頗有研究,肯定是這幅字寫的太差入不了蔣局長的眼,加上蔣局長正憤怒於侄子被打的事情呢,就更沒心情在吃飯的時候看着一幅糟糕透頂的書法了,而且一幅普通書法卻裝裱得這麼奢華,也太沒品位了。
想到這裡,嚴磊就瞪眼上去了,對着小服務員道:“讓你撤你就撤!快點拿走!”
小服務員被他們幾個人的不講道理弄得有些氣悶,“這字不是挺好嗎?”
董學斌正愁沒機會跟蔣局長搭上話呢,一看這個情況,哪能讓嚴磊搶先啊,他一個箭步就上去了,“這字還好?別說我們蔣局長是行家了,連我都的看得出這字歪七扭八,還寧靜致遠?這字有一點寧靜的意思嗎?你看那下筆,歪到哪兒去了,再看那四個字的上面,都沒對齊。”董學斌藉機捧了一下蔣局長,“別以爲沒人識貨,我們蔣局長就是研究這個的,蔣局說不好那就肯定是不好,拿走吧,扔別的包間去,別跟這兒礙眼。”
徐燕和六處副處長微微點頭,小董主任反應還挺快,如果能借此緩和一下氣氛,這事兒或許還有轉機。
小服務員道:“要不……要不等我們老闆回來吧,您幾位先將就一下。”
蔣局長不知怎麼的,突然怒了,“沒聽見我的話嗎?”
甄安國也很生氣,心說這服務員新來的吧?怎麼那麼沒眼色?
嚴磊一看蔣局長火了,就立刻伸手過去要把字摘下來。
董學斌多精啊,這種在領導面前表現的機會他怎麼能讓給別人,搶先一步伸出手,直接將字摘到手裡,然後出門就給扔到了走廊裡,重新回到包間後,董學斌見蔣局長依舊怒火三丈的模樣,便順着他說道:“蔣局長,您消消氣,字我給扔外面了,確實是寫得太差了,也不知他們老闆怎麼想的非要掛這裡,這不是影響食慾嗎?”
沒有得到表現機會的嚴磊冷冷瞥了一眼董學斌,暗道這丫下手還挺快!
董學斌也覺得自己辦的很漂亮,大家這麼同仇敵愾地一喊,和蔣局長間的僵硬氣氛肯定得到了緩和,再說話就容易了。甄安國和徐燕簡處長几人也是這麼想的,可看看蔣局長的臉色……咦,不但沒有好轉,怎麼好像更怒了?連甄安國這個搞過刑偵的人都沒明白是怎麼回事,一幅字而已,就算寫的再不好,也不至於這麼生氣吧?難道蔣局長對書法的熱愛已經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容不得人寫不好?
幾人正在納悶。
就在這時,包間門開了,一箇中年人抱着那幅字焦急地進了屋,看樣子是酒樓的老闆。
董學斌一看就煩了,“我說你們什麼意思呀?不知道顧客是上帝啊?怎麼又把字給拿回來了?成心噁心人是不是?成心不讓我們吃飯是不是?”
“夠了!”蔣局長居然碰地一聲拍了桌子!
酒樓老闆從沒見過蔣局長這般表情,頓時被嚇住了,以爲蔣局長是在對自己把字掛在包間的事情發難,慌忙口不擇言道:“蔣局長,您的字本來是放在我辦公室的,可那兒正好趕上裝修,我怕弄髒了字纔拿到包間來的,我,我這就拿回去,這就拿回去!”
什麼?你說什麼?
城西分局所有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您的字?這字是蔣局長寫的?是蔣局長送你的?我靠!不是吧?真是蔣局長寫的?
誰也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是這個樣子!!
董學斌臉都綠了,我草,不帶這麼玩人的啊,怎麼字成了蔣局長寫的了?那他幹嘛讓人把他自己的字拿走?我去!董學斌和甄安國等人這才琢磨過來,肯定是蔣局長不喜歡他的字被人評頭論足,所以一開始就不讓那老闆掛在公衆場合,於是這回一看字在包間裡呢,蔣局長當然生氣了,當然要讓對方把字撤了,當然一聽到董學斌把字批得一無是處就怒然拍了桌子!
闖大禍了!
董學斌一頭撞牆的心思都有了,剛纔自己可說了那字噁心難看歪七扭八啊!這不是當衆在罵蔣局長嗎?這不是當衆在響亮亮地打蔣局長的臉嗎?還是那種左一巴掌右一巴掌來來回回地打臉!打的太狠了!
對了!
還有挽回的餘地!
一瞬間,董學斌精神大振,back!back!back!
這些天總共積攢了四次back,董學斌一下用掉了三次!
時光倒退!
場景連續驟變了三次!
入眼的第一件東西是個茶杯,上面冒着熱騰騰的氣,董學斌眼神左右飛快一掃,想確定自己倒退在了哪個時間段,不行的話他還可以再後退一次,只見徐燕甄安國簡處長等人全都和自己一樣半低着頭,看着面前的茶杯或者桌布餐盤,耳邊是蔣局長憤憤的叱呵聲,“我在國安搞了大半輩子工作,怎麼到了到了,自己的親戚還讓自己人給抓了?給打了?啊?你們告訴我這叫什麼事兒?叫什麼事兒?”
時間退的剛好!還給自己留了一點富裕!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進來的是那個送菜的小服務員,“……您的松仁玉米好了。”
蔣局長喘了口氣收住聲,捧起茶杯喝了口水,然後眼神突然落到牆上,眉頭猛地一蹙,“服務員!把字撤掉!”
甄安國徐燕六處副處長等人皆是一怔。
小服務員呃了一聲,一臉爲難道:“先生,這就是個裝飾,這……我們老闆出去辦事了,馬上就回來,要不然等他回來您跟他說?我真做不了主。”
一聽蔣局長有令,嚴磊就上去了,“讓你撤你就撤!快點拿走!”
小服務員有些氣悶,“這字不是挺好嗎?”
嚴磊沉着臉道:“沒看我們蔣局長不喜歡嗎?趕緊撤了!”因爲董學斌在這個時侯沒有再插話,所以這個時間點跟上個時間點的話語和場面已經不同了。
“要不您幾位先將就一下,我們老闆……”
蔣局長盯着小服務員的眼睛道:“沒聽見我的話嗎?馬上撤掉!你們老闆要是有意見!讓他來找我!”
小服務員都鬱悶死了,心說這幫人太不講理了,這不是欺負人嘛?一幅字還礙着你們吃飯啦?
蔣局長見她還是不動,轉頭就看向了城西分局的幾人,“撤字!”
甄安國、徐燕、簡處長等人也看出這字確實不咋樣了,一點藝術氣息都沒有,甄安國就對着嚴磊使了個眼色。嚴磊巴不得在蔣局長面前表現表現呢,大步流星地走過去,擡手就要摘字!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已經快被人遺忘了的小董主任終於說話了,而且一說就是句石破天驚的話,“……蔣局長,這字不能撤!”
什麼!?
誰也沒料到小董主任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甄安國愣了,簡處長愣了,嚴磊愣了,小宇愣了,蔣局長也愣了!
不能撤?小董主任說這字不能撤?常娟和郭攀偉愕然地對視一眼。
蔣局長愣過之後就登時冒了火,不能撤?我的命令你不執行?你是領導我是領導啊!
徐燕臉色一變道:“小董!說什麼呢!”
董學斌擡手一揉眉毛擋住了蔣局長那邊的目光,然後急急對徐燕等人使眼色,但誰也沒理會。
六處副處長早就傻眼了,他是盼着小董來救火的,怎麼你不但不救火,反而還火上澆油來了?蔣局長都厭煩到看着這幅字就吃不了飯的地步了!你說這字得寫的得有多差?可你居然不讓撤?你什麼意思?成心不讓蔣局長吃好飯?成心拿這字噁心蔣局長?六處副處長忙大聲道:“小董,注意場合,別亂說話!”
嚴磊同樣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要幹什麼?
可是更讓大家錯愕的還在後面!
董學斌竟指指那副字道:“蔣局長,我能不能替這幅畫求個情?從我進包間第一眼看到這幅字,那種感覺簡直沒法形容,太好了,寧靜致遠,平穩靜謐心態,不爲雜念所左右,靜思反省,才能實現更遠的目標,不但有深意,而且看書法功底……絕對是出自名家之手!”
城西分局的各位全瞪了下眼睛,小董主任說啥?這字好?好個屁啊好!明明就是幅再普通不過的毛筆字了!一點韻味和內涵都沒有!這種字也算好?
蔣局長怔怔。
甄安國一看蔣局長都氣傻了,心裡這個怒啊,不禁側頭瞄了一眼徐燕,徐燕啊徐燕,這就是你吹捧到天上的救火隊員?
看到甄局長的眼神,徐燕臉都氣白了,可下一秒鐘,她就又收到了董學斌三下急急的眨眼,和剛纔一樣,好像在暗示什麼。徐燕一愣,看看董學斌,就想到了小董主任應該不是那麼不成熟的人啊,裡面莫非有什麼貓膩?徐燕心裡還是信任小董的,到嘴邊上的喝斥又一下嚥了回去。定定神兒,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很散,徐燕就悄悄壓低聲音對旁邊的甄安國道:“甄局長,既然咱們是叫小董來救火的,我看……這裡還是交給小董吧。”
甄安國詫異地看了眼徐燕,交給他?交給他還不亂套了?這叫救火嗎?這叫點火!
徐燕苦苦一笑,“我相信小董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話的。”
甄安國皺皺眉,沒想到在這種情形下,徐燕居然還這麼信任董學斌。
嚴磊卻沒有收到董學斌的暗示,他瞪着董學斌道:“蔣局長是行家,你不懂不要亂說!”
“嚴秘書,是你不懂!”董學斌藉機噁心了他一下,依然我行我素道:“蔣局長,這幅字雖然沒有落款,但我敢肯定它一定是哪位大師的作品,而且是書法界一流的大師,您看那個筆鋒,多麼瀟灑,您看那個頓挫,多麼飄逸,這簡直……簡直就沒法用語言形容了,太好了,太妙了,太有意境了,這麼一幅大師級的作品,這麼一幅讓人驚豔的字,我覺得我作爲一個熱愛書法的人,應該給予它最大的尊重和敬意,嗯,所以我才斗膽冒犯的,請您見諒。”其實董學斌懂個狗屁的書法啊,你現在給他根毛筆他都拿不穩,那什麼書法愛好者的名頭更是扯淡!
嚴磊腦子裡就一個想法,姓董的這丫瘋了!絕對瘋了!
聞言,蔣局長沉着臉看着董學斌的眼睛,“書法大師?”
董學斌答道:“我個人以爲是田大師的作品!”
蔣局長失笑一聲,也看不出是冷笑還是什麼。
常娟都快急死了,小董主任你都說什麼吶!快別說了!沒看蔣局長都這個表情了嗎?
郭攀偉也急急忙忙給董學斌打眼色,他不明白今天董主任是怎麼了?也沒喝酒啊?怎麼就逮住這個破字破畫誇起來沒完了?這有他媽什麼意義呀!而且這字要是好看也行!偏偏這字寫的不太好!
這時,包間的門開了,進來的是酒樓的老闆!
老闆一看屋裡氣氛如此詭異,愣了一下,“蔣局長您來了?還需要點什麼嗎?我給您送來。”他還不知道蔣局長要撤字的事情呢。
董學斌一看他,立刻急哄哄地一把抓住了老闆的手,“您是這兒的老闆吧?”
老闆一呃,“我是。”
“哎呦喂,你可來了。”董學斌飛快對着他指指牆上的字,“這幅字到底是哪位名家大師的筆墨?是不是田大師的?”
老闆懵了懵,餘光掃了下蔣局長那邊,苦笑道:“不是。”
董學斌一臉不信地瞥瞥他,“我說老闆,這你就不對了啊,是田大師的就是田大師的,你瞞着我們幹嘛呀,我們又不偷你的字,大家一起學習探討嘛,你這樣就沒有意思了啊。”
老闆道:“真不是,是我跟……一位貴人那兒求來的。”
董學斌又是一哎呦,“不是田大師?不能啊!不應該的!”頓了頓,董學斌神采飛揚道:“老闆,我對這幅字可是喜歡的要死了,能不能把字讓我請回家去?多少錢你開個價!”
“喲,這個可讓不了,如果不是我辦公室裝修,這幅字我也不會放在包間了,我還準備掛在辦公室裡學習參悟呢。”
董學斌砸了一下嘴巴,“對對對,這麼好的字說錢就俗了,不是錢能衡量的啊,那……那老闆,您受累能不能給我也求一幅來?”
暈!常娟和郭攀偉似乎已經看到小董主任要被撤職處分了!
甄安國實在有些聽不下去了,這都什麼跟什麼啊,他看看徐燕,心說你現在還認爲小董不是抽瘋了?
徐燕無奈嘆了口氣,他也不明白小董這是演的哪一齣,幹嘛對這幅破了吧唧的字這麼感興趣?
到了這個時候,城西分局的領導要是再沒有人站出來說話,那問題可就大了,於是甄安國忙一臉歉意道:“蔣局長,實在抱歉,這小董是我們局裡新進的公務員,不太會說話。”然後沉着面孔對董學斌道:“坐回來!”
六處副處長已經絕望了,小董主任這麼一鬧,蔣局長肯定被氣瘋了,自己的官算是保不住了,小董主任啊,你幹嘛呢你!
簡處長等人也全是一個想法,這下全完了!誰能擔得起蔣局長的震怒!?
嚴磊爲甄局長擔憂的同時也有點幸災樂禍,這回董學斌完蛋了,什麼田大師的字啊?這也就是隨便一個書法愛好者能寫出來的普通書法!根本上不了檯面!蔣局長都看出來了,好嘛,你還非要和蔣局長叫板?你有病啊!
可兩秒鐘以後,讓衆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現了!
原本陰着臉的蔣局長居然頗爲無奈地呵呵笑了起來,託着茶杯抿了抿水,“……誰說這個小董同志不會說話?呵呵呵,我看啊,他比你們所有人都會說話!”
甄局長徐局長等人集體一愣,什麼意思?
蔣局長笑看了董學斌一眼,“小同志,你說你是書法愛好者?你說這幅字是田大師的?呵呵,你的眼力還是得多鍛鍊鍛鍊哦。”瞅瞅苦笑着的酒樓老闆一眼,蔣局長語出驚人道:“這哪是什麼田大師的墨寶?這幅字是我幾年前隨便寫的,老鄭當時看到了,非要請回去說什麼學習研究,我還當他扔了呢,沒想到還給裱上了,呵呵。”
這一下,不止甄安國和徐燕等人,連蔣局長的侄子小宇都傻眼了!!
您寫的?
這字是您寫的!?
衆人以爲自己聽錯了,可看到酒樓老闆和蔣局長的淺笑的表情後,就沒有一個人說話了!一剎那,大家呼地一下全都看向小董主任,完全沒法形容他們此刻的感受了,好像見了鬼似的!!
徐燕倒吸一口冷氣,現在才明白小董爲什麼給自己打眼色了!他知道這字是蔣局長的!在拐着彎的拍馬屁!!
董學斌假裝不可思議道:“蔣局長,不會吧?真是您的字?”
蔣局長呵呵一笑。
酒樓老闆道:“蔣局長的字可不比田大師差多少。”
“哪兒是差多少的問題啊!”董學斌瞪着眼珠子道:“那簡直是旗鼓相當了!要是沒人告訴我我都認不出來!”
嚴磊險些大罵,旗鼓相當個屁啊!
又有菜上桌了。
蔣局長招招手,“行了行了,來,坐下吃飯吧。”
董學斌卻沒坐,“蔣局長,我可不敢坐了,唉喲,您看我這張嘴,剛剛我是真以爲那幅字是田大師或者其他大師的筆墨呢,我對書法的熱情特別高,田大師在我心中的地位那是太高了,所以才那麼激動,才……蔣局長,我錯了。”
蔣局長擺擺手,“不礙得,坐吧。”被這事兒一打岔,侄子受傷的憤怒也消散了大半。
董學斌就戰戰兢兢地坐了下。
這幅字是蔣局長筆墨的事情只有酒樓老闆一個人知情,在蔣局長看來董學斌當然不可能會提前知道,所以真就把他當成了一個剛大學畢業的書法狂熱者,政治上還不成熟,對書法又那麼熱愛,於是爲了保住書法的尊嚴才頂撞自己的吧?嗯,這個尊嚴保護的好啊!這個頂撞頂的人舒坦啊!把自己的字當成了田大師的墨寶?這可比一千一萬句讚美都管用都好使,“小董啊,現在像你這麼熱愛書法的年輕人,真的是不多了。”
聽了這話,郭攀偉和常娟險些暈倒在地!
小董主任熱愛書法?我去!他熱愛個屁啊!
蔣局長從沒有跟小董主任接觸過,當然一點也不瞭解他。但郭攀偉和常娟可知道小董主任天天干什麼,別說毛筆書法了,小董主任連用圓珠筆寫字都很少,全是靠着電腦打字,而且郭攀偉知道,小董主任語文成績可能不太好,每次他手寫的發言稿裡錯別字都特別多,是那種長期用電腦的提筆忘字,而且小董主任的字跡……實在是太難看了,比郭攀偉的字還要差!
這樣的小董主任能他媽熱愛書法?
你這不是扯淡嗎!他寫沒寫過毛筆字都是個問題!
郭攀偉敢肯定,小董主任肯定提前知道了這字是蔣局長的,不然他不會做出這麼出格的事情,也不會說他自己熱愛什麼書法了!但是……連甄局長那種搞過刑偵的人都沒看出來,小董主任怎麼知道字是蔣局長的?而且還能百分之一百的肯定?這不可能啊!小董主任不是才第一次來這裡的嗎?
郭攀偉想不明白,誰也想不明白。
那邊,董學斌覺得時機成熟了,就趁熱打鐵地端起杯子,“蔣局長,我們分局給您家屬添了這麼大麻煩,我剛纔又那麼冒犯,這……這……我自罰三杯,自罰三杯!”按說這裡是輪不到董學斌單獨罰杯的,但特殊情況特殊對待。
侄子的事兒又被提到,蔣局長就皺了皺眉頭,不多久,他看向甄局長等人,沒什麼心情地擺擺手,“算了吧算了吧,以後必須杜絕此類事件再次發生,明白了嗎?好了,吃飯吧!”蔣局長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這事兒到此爲止,他不會再繼續向上追究責任人了!
解決了!
一個天大的難題就這麼被解決了!!
大家劫後餘生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呆呆地看向董學斌,好多人已經說不出話了!
誰能想到一幅隨隨便便掛在包廂裡的破字竟然是蔣局長的啊!?
小董主任!
又他媽是小董主任!
郭攀偉和常娟簡直都快佩服死小董主任了,這事兒辦的太漂亮了!這事兒辦的太牛b了!
簡處長用力錘了錘自己的腦門,自己一幫人又是道歉又是賠笑的唧唧喳喳了半天蔣局長也一點面子都沒買,可人家小董主任瀟瀟灑灑地從城西分局趕到酒樓,進了包廂飄飄然地動了動嘴皮子,這才幾分鐘啊就把這事兒給搞定了?同樣是人!同樣是兩個肩膀扛一腦袋!可人和人的差距怎麼就那麼大!!
徐燕苦笑不跌地搖搖頭,這個小董啊,總能幹出一些不可思議的事兒!
逃過撤職危機的六處副處長又激動又無語,他實在想不通……這小董主任怎麼就他媽那麼大本事!?
城西分局的老人還好說,早都親眼見過小董主任好幾次神奇事蹟了,多少有了些免疫力,但甄安國和嚴磊還是第一次目睹董學斌的神乎其神,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們真不相信一個綜合辦的小副主任竟還真能解決了他們誰也解決不了的難題!而且到底是怎麼解決的,大家偏偏還都不知道!
你要說小董主任是不知道那字是蔣局長的只是碰運氣趕上的吧,可他爲什麼在誇字的時候對城西分局這邊眨了好幾下眼睛?好像是打什麼暗號?可你要說小董主任是提前知道那字是蔣局長的吧,那也說不通,怎麼所有人都不知道,就你小董主任知道了!?
這事兒太邪門了!
但不明白歸不明白,別人辦不了的事情小董主任卻一次又一次全都漂漂亮亮地辦到了!
這是什麼?
這他媽就是本事!
誰不服氣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