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柳看着一路策馬而去的兩人,不由有些頭疼。
雖說他也是娶了妻子的人吧,但是爲什麼在看到竺寧和顏緋塵的時候還是有一種想要讓他們離他遠點的衝動呢?
幹什麼非得騎一匹馬?軍營裡的戰馬多了,多騎一匹又不能怎麼樣。
還什麼人都不帶,他們也不怕半路遇刺了?
好吧,人家兩個武功高,而且去的地方就是現在已經屬於雲齊的陵城,他們還真的不怕。
“這麼多年的老夫老妻了,還非得每個月專門休息一天出去走走,真不知道雲齊是怎麼在你們的手中還好好發展着的。”
少柳聽到這熟悉的說出了他心聲的聲音也是一驚,猛地轉頭看去,就見那一向一襲紅衣的男子此刻就站在不遠處,滿含笑意地望着他。
“想必,是因爲有着如少柳這般殫精竭慮的人才能讓雲齊在這兩個不負責任的手中還能不落於其他國家之後吧。”
薛策挑挑眉,然後看着少柳陡然精光乍現的眼睛,突然間覺得,自己彷彿要倒黴了。
還沒待他找個藉口轉身就走,就見少柳直接走到了他的面前:“回來得正好,薛策,今天還有很多事情沒處理呢,你倒是能夠來幫幫我的忙。”
“啊?”
還未待薛策反應過來,少柳就已經單方面決定了這一天下來薛策的行程,偏偏在看到少柳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之後,他還不敢反駁了。
果然自己不應該又嘴賤,這下倒好,剛回來就成了個做苦工的。
而這邊薛策的苦悶竺寧和顏緋塵自然是不知道的,兩人此刻早已進了陵城,因爲隱藏了自己容貌的緣故,倒是沒有造成什麼轟動,直接向着自己的目的地前行而去了。
竺寧並不知道要去哪裡,直到看到梨園的牌子的時候才反應過來。
“你這是要帶我來聽戲?”
陵城的梨園是整個大陸都聞名的,不爲別的,就是因爲這裡的各類班子,天燼的達官貴人都喜歡在有什麼喜事的時候叫上梨園的人去表演,哪怕僅僅是爲了充面子,也是必要叫上梨園的人的。
在雲齊這類的地方並不多,竺寧對這些也不怎麼感興趣,但是梨園的大名她可是聽說過的,還想着等到了天燼要來陵城看看。
可是上一次她來的時候,梨園最有名的梨家班卻是去了其他地方表演,她也只能遺憾而去。
後來,她又是遇到了宋昭明,然後又是昭梺山的事情,哪裡還有心情來想這些呢?
之後又是隨着顏緋塵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又哪裡還會想起這麼一個梨園來?
“梨園,可不止是聽戲的。”
顏緋塵這麼說着,便直接帶着竺寧走到了梨園的人給他們安排的廂房,讓人上了一壺清茶和幾碟糕點之後,便讓人去門外守着,不讓人進來了。
竺寧拿過一塊芙蓉糕,沒想到竟是十分合她的口味,不必
多想便是顏緋塵專門着人準備的,心中倒是有了幾分感動。
沒想到即便是這樣小的細節他都能注意到,不過也是,以他對她的上心程度,怕是注意到的,絕對不止是這些細節吧。
當然,竺寧感動的表達方式就是直接坐到了顏緋塵懷中,靠着他蹭了蹭,順便喂他吃了兩塊糕點,最是親密不過的動作,也是兩人之間經常出現的動作,可是卻還是差點沒把顏緋塵蹭出火來。
看着竺寧心滿意足地窩在他懷裡的樣子,顏緋塵眼中閃過一抹暗光,這樣就好,她永遠都可以這樣待在他的懷裡,無論是生,還是死。
這個樣子的她,也從來只有他才能看見。
“不止是聽戲,還有什麼?”
在天燼和雲齊爭奪陵城的時候,梨園的主人也一直都沒有出面,即便是後來陵城幾番易主,直到如今落在了雲齊手上,那人也一直不曾出現。
在他們清理陵城的時候,方纔見了梨園和梨家班的班主一面,幾番試探之下,發現他們並沒有什麼“生爲天燼百姓,必要爲天燼而死”的意圖之後,才放下心來,最多隻是在這裡安插了一些暗線,倒是並沒有太多整改。
後來陵城逐漸在雲齊的管理下恢復了往常的樣子,那些將士偶爾也會來陵城逛一逛,倒是讓這梨園再次現於衆人眼前。
不過現在到底是戰時,梨園也就每個月不過兩場戲,也不再去別的地方唱戲了,大多數時間還是與陵城的其他百姓一起去上雲齊專門設立的學堂。
那學堂是他們每攻下一個城池都會設立的,只要不是這座城池的百姓太過頑固,寧願同歸於盡也不願投降,他們都會在攻城之後特意留下一些人幫着他們重建城池,然後建立一所學堂,把雲齊的政策制度教給他們。
這樣的亂世之中,百姓們所求也不過是能夠好好活着吃飽穿暖罷了,心懷天下想要建功立業的,雖然多,但是卻怎麼都多不過這些平凡普通的百姓。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句話竺寧和顏緋塵始終都記得清楚,也一直都在儘自己的全力做到能夠讓這些百姓成爲載舟之水,而不是覆舟之水。
陵城如此,其他的地方,也是如此。
“自然是還有些別的作用了,不過今日過來,倒是當真來聽戲的。”
竺寧擡頭對着顏緋塵怒目而視,居然對她賣關子,果然是最近寵他寵的嗎?
雖然這話有些不太對勁,但是竺寧卻是沒發現其中的玄機,而顏緋塵則是看着她故意瞪着眼睛的樣子心中暖意更甚。
她從來都只會在他面前展現這些小脾氣,讓他覺得自己在她心中是最特殊的那個。
也讓他,在這樣難得閒散的時候總是不自覺地逗逗她,讓她展現出更多隻在他面前展現的一面纔好。
“無憂,戲開場了,你確定還要這麼盯着我不放嗎?”
聽到下面梨家班開場的聲音,竺寧最後恨恨地看了顏緋塵一眼,然後就轉過頭去看向戲
臺了。反正他遲早會告訴她的,還是先好好聽戲吧。
只是竺寧卻沒想到,這一轉頭,她就移不開眼睛了。
梨家班今天的這場戲,名爲《念長久》,不過三折,故事也並非其他戲曲話本中那般曲折,反倒有些平淡。但是卻是讓竺寧驀然溼了眼眶。
她一向不怎麼聽戲,看話本雖然看得比較多,卻也一直都對裡面的故事不怎麼贊同,因爲那些故事要麼就是以歷史上出名的那些人的人生事蹟改編而成,只顧着故事的傳唱而不在乎當初的真相,讓身爲韶家後人知道太多他人不知道的東西的竺寧很是接受不了。
要麼,便是什麼才子佳人而已,曲折性有,故事性有,卻並不合理。好像在那個戲曲或者話本中的世界之中,所有人都不過是陪襯,只爲了那幾個人而存在一樣。
可是這次梨園所演的《念長久》卻是不同。
並沒有什麼大起大落,也沒有什麼打破門第之見終成眷屬,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對門當戶對的江湖男女,在縱情江湖的時候遇到了彼此,互相之間暗生情愫,然後在雙方的親朋好友的祝福下在一起的故事。
而後,便是他們共同闖蕩江湖而又退隱江湖的生活,從一開始,便已是不離不棄,直到最後離開這個世界,也依舊是兩個人在一起。
竺寧聽到最後那女子說道:“這一生,我始終都念着所有事情,所有人之間的情誼都可以一直長長久久,原本我以爲這定然是不可能的,卻沒想到,竟是當真能夠做到。”
這句話落下的時候,竺寧差點忍不住眼中的淚水,要不是驀然閉上了雙眼,怕是當真要再哭一次了。
“無憂,幾年前我曾經做過一個夢,夢中的你我都是一樣的父母雙全,友人相伴。在情竇初開的時候遇到了彼此,然後便是一生相偕。我陪着你過你想要的縱馬天下的生活,你伴着我從中原走到塞外,又從塞外回到中原。想喝酒時便釀上一罈,想醉的時候便好好醉一場。什麼都不用顧忌,也不用考慮,然後,就是匆匆一生。我們在最後的那一刻,約好了來世,再無遺憾。”
竺寧止住了淚意,聽到他這麼說也是回頭道:“所以,你就根據這個夢寫了一個戲摺子,讓梨園的人唱出來了嗎?”
顏緋塵裝作沒有看到她眼中的淚光,點了點頭:“我本來還沒有這個想法,直到知道了你當年錯過了梨園的一場戲之後,我便想着,怎麼都要補給你一場,最好還是你能夠當真喜歡的。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歡那些過於俗套的故事,便想起了我當初的夢來。不過一個時辰,我便把這戲摺子寫了出來,如今看來,你倒是挺滿意?”
竺寧又怎麼可能不滿意,雖然這戲中的種種皆是假的,但是卻也讓她感受了一下她最想要的生活。若是當真如同那戲中一般開始,如戲中一般結束,想必,她這一生,定然會是最幸福的人了吧。
“吾只願,與卿長長久久,攜手白頭。”
顏緋塵的話再次在耳邊響起,是戲詞,也是他當真的一生所願,就這樣直直敲入竺寧心中,久久不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