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擎宇他們的汽車剛剛開上公路之後不久,距離天宇鎮還有五六公里作用的時候,便遇到了迎面駛來的張煥明與趙恨天所乘坐的汽車。
趙恨天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正在看着窗外。當他的目光落在迎面駛來的柳擎宇他們的汽車之時,當時心頭就是一顫,隨即顫聲說道:“那輛汽車怎麼和柳市長所乘坐的汽車那麼像啊,該不會柳市長又殺了一個回馬槍吧?”
汽車交錯而過的剎那,張煥明飛快的打開車窗,掃了一眼柳擎宇他們所乘坐汽車的車牌,記下來之後問道:“柳市長他們的車牌號是多少?”
趙恨天回憶了一下說道:“好像是祥e78960。”
張煥明聞言這才長長的送了一口氣說道:“哦,那就沒事了,剛纔過去的那輛車車牌是祥a56r7n,看樣子是一個最近新買的車,車牌看好啊應該也是最近才掛上的,長得一模一樣的車多了去了,我說老趙啊,你可不能再這麼一驚一乍的了,否則的話我都得被你嚇出心臟病來了。柳擎宇他一個大市長沒事吃飽了撐的要這個時候跑回來?現在都已經快要晚上了,估計這個時候柳市長肯定也要回去休息了,像柳市長那個職位,肯定飯局特別多。否則的話,他不可能剛剛解決完咱們這邊的事情就立刻趕回去了。”
趙恨天聞言也是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雖然他心中依然隱隱有些不安,隱隱感覺到開車的那個人好像和柳擎宇的那個司機挺像的,但是聽到張煥明提到的車牌號碼時,他也就釋然了,有可能自己看錯了,畢竟,自己現在對柳擎宇已經有了一種病態的畏懼感。那是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甚至是靈魂上的一種畏懼。他總是感覺到,柳擎宇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充滿了不屑於憎惡。他真的是做賊心虛啊。
正因爲如此,他不斷的內心暗示自己肯定是看錯了,慢慢的,這件事情也在他與張煥明之間的商量對策中漸漸的淡忘了。
而此刻,在另外一輛車上,柳擎宇和程鐵牛兩人的腦門上全都是冷汗直冒。
程鐵牛一邊開車一邊說道:“老大啊,剛纔真是嚇死我了,沒有想到那個叫什麼趙恨天的鎮長竟然向我們的方向看了過來,我估計這傢伙肯定是看到我了。”
柳擎宇的心此刻也是砰砰砰的直跳,他苦笑着說道:“我估計你剛纔開得那麼快,他應該是沒有發現,就算是發現了,由於咱們已經及時調整了車牌,應該足以對他們產生一定的迷惑作用,不過如此看來,我們今天的行動一定要小心一些,務必要低調行事,我這一次要好好的看一看,到底這天宇鎮農民爲什麼賣糧這麼難?這賣糧難的背後到底有什麼貓膩?我還就納悶了,爲什麼國家制定了那麼好的政策,還出了那麼多錢來用於給老百姓們進行賣糧補貼,但老百姓卻還總是喊着賣糧難?賣不上好的價錢!”
一直沉默寡言的程鐵牛此刻卻似乎找到了什麼共鳴一般,突然說道:“老大,你說的這事情我知道,這背後的貓膩之多,絕對超出了你的想象。”
柳擎宇一愣,看向程鐵牛:“你知道?”
程鐵牛輕輕點點頭說道:“是啊,今天你在現場忙碌的時候,我找了一個偏僻的角落拉着一個老大爺聊了好長時間,他告訴了我很多事情,就比如這天宇鎮的糧庫吧,雖然國家已經給他們劃撥了相關的賣糧補貼,讓糧庫可以高價收糧,但是,這補貼基本上不可能到老百姓的手中,而是到了那些賣糧經紀人的手中,他們一方面通過自己與糧庫之間的關係網絡,通過利益共享、按比例分配的模式,拿到了很大一部分賣糧的份額,而等到農民們去鎮裡的糧庫賣糧的時候,就會發現他們的糧食賣不出去了,因爲糧庫會告訴他們,糧食他們已經收夠了,已經達到糧庫的存儲限額了,所以,雖然糧庫的收夠價格高,國家也給了補貼了,但是,老百姓根本就無法把糧食賣到糧庫內。
那麼在這種情況下,老百姓們爲了日常生活的維持,爲了養家餬口,爲了供孩子們上學,必須要花錢,但是農民除了賣糧或者打工之外,又沒有什麼賺錢的渠道,尤其是那些純正的沒有外出打工的農民,他們只能靠賣糧來供孩子們上學和養家,所以,每次到了糧食收購上市的季節,農民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把糧食以低於市場的價格賣給那些糧食經紀人。”
柳擎宇一愣:“以低於市場的價格購買?國家收購糧食的價格不是屬於託市價格嗎?不是高於市場價格嗎?爲什麼農民要以低於市場價格賣給那些糧食經紀人呢?”
程鐵牛慘笑一聲說道:“還不是爲了生存啊,老大,你想想看,糧食大量上市的季節,糧食的價格肯定是要下落的,而這個時候,大家都要賣糧食,供大於求,老百姓要想賣糧,市場上是沒有那麼大的需求量的,根本賣不出去,那麼他們要用錢,就只能把糧食賣給那些糧食經紀人,而這些糧食經紀人拿着農民的糧食以農民的名義用國家補貼價格去賣給糧庫,而多出來的這部分差價,則與一些利益關係共同體之間按照一定的比例進行分配。這就是老百姓們總是反映賣糧難的根本原因之一。”
聽到程鐵牛解釋的這些東西,柳擎宇感覺到怒火一股股的從心中噴薄而出,他的雙手越攥越緊,柳擎宇萬萬沒有想到,好好的一件惠民之事,竟然讓天宇鎮的某些人給落實成了這個樣子,柳擎宇不相信老百姓們沒有向天宇鎮的領導們反應過此事,但是天宇鎮的老百姓現在卻只能忍痛把糧食賣給那些糧食經紀人。這背後,要說沒有什麼貓膩,打死柳擎宇都不信。
這時,程鐵牛又說了一句讓柳擎宇感覺到悲憤到極點的話:“柳市長,我還聽那個農民老大爺說,這賣糧難的問題可不僅僅是這麼一點,如果你要是能夠親自體驗一下整個過程的話,能夠把人給逼瘋了。”
柳擎宇聽程鐵牛這樣說,臉色變得異常嚴峻:“這個老大爺真的這樣說?”
程鐵牛嘆息一聲說道:“是啊,那位老大爺提前這件事情的時候,眼睛中都含着淚花了,他當時跟我說,每次只要一到賣糧的季節,他們大郭村的村民就會有人受傷住院的,尤其是那些脾氣不好的人。雖然那位大爺並沒有深入的說到底爲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但是我敢肯定,這天宇鎮甚至慶元縣,在農民賣糧難這件事情上,絕對不簡單。老大,這次,你真的應該親自體驗一下。”
柳擎宇輕輕點點頭:“恩,我這次之所以要突然返回來,就是想要親自體驗一下農民賣糧到底有多難?”
程鐵牛沉默了,對此,他也並不熟悉,他也想借此機會實際體驗一下。
柳擎宇的汽車在駛進了天宇鎮之後,便找了一個家庭旅館暫時安頓了下來。
此刻,夜色已經降臨,天宇鎮街道上除了幾盞昏黃的路燈還在秋風中瑟瑟發抖以外,到處都是一片昏黃,只有各家各戶房子中偶爾閃現的燈光在黑夜中時隱時現。柳擎宇和程鐵牛先在鎮上找了一個小吃攤隨便填飽了肚子,隨即便起身離去。
黑夜中,柳擎宇與程鐵牛步行向着大郭村的方向前進着。他們這樣做也是爲了減少別人的注意。
黑夜中,柳擎宇與程鐵牛就這樣深一腳淺一腳的走着,走了足足有一個小時的時間,這才趕到了大郭村,隨後,柳擎宇在大郭村按照門牌號碼上的標示,最終找到了位於村口附近的一戶農家院。
此刻,農家院的大鐵門已經上鎖了。
柳擎宇敲響了大門。
過了一會,鐵門內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腳步聲靠近之後,一個滄桑的聲音傳了出來:“誰啊?”
“老鄉,是我,柳擎宇。”柳擎宇壓低了聲音說道。
“柳擎宇?”門內傳來了一陣質疑的聲音,隨後,便是一陣有些凌亂的開門的聲音,大鐵門很快便打開了,一盞照明燈也打開了,一個柳擎宇熟悉的面孔閃現了出來,此人正是白天時候那個黑臉的種糧大戶。
這位種糧大戶看到柳擎宇的時候,臉上寫滿了激動和疑惑:“柳……柳市長,您怎麼這個時候來了,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柳擎宇四周看了一下,壓低了聲音說道:“咱們進屋說吧。我找你有重要的事情。”
種糧大戶看柳擎宇這種謹慎的樣子,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請柳擎宇他們進來之後,插上了大鐵門,隨即請柳擎宇他們進了屋子。
柳擎宇他們進來的時候,種糧大戶一家老小正在一起看電視呢,看到柳擎宇進來,衆人全都很震驚,也不知道如何跟柳擎宇打招呼,柳擎宇則十分熱情的跟大家到了個招呼,並且表示了深夜打擾的歉意。隨後,這個黑臉男人讓家人全都去別的房間呆着去了。等家人離開之後,他這纔看向柳擎宇說道:“柳市長,您今天過來……”
柳擎宇笑着說道:“老鄉,你是叫郭成柱吧?”
郭成柱一愣:“柳市長,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柳擎宇笑道:“今天發放電腦登記的時候我看到的,我今天過來找你主要是想要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郭成柱一愣:“和我商量事?什麼事情?”
柳擎宇道:“今天發放電腦的時候我聽你正在和一些村民聊賣糧的事情,我聽你的意思,最近是想要出去賣糧,我爲了能夠比較真實的瞭解大家賣糧難的問題,所以想要跟你一起去賣糧,我這也算是微服私訪吧,我想要看一看,大家賣糧到底都會遇到哪些難題,以便於在今後能夠有針對性的進行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