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推着車,走進了門口,在要拐彎的時候,她回頭看了一眼賀鵬飛,只見他早就到了路的盡頭,只剩下一個白點,心想,還真夠快的,汽車估計也就是這速度吧?
北京,中央黨校不遠處的一個著名的外國品牌的咖啡廳裡,坐着一位打扮時髦、戴着一個名牌大墨鏡的的女士,漂染過的頭髮,泛着一層金屬色的光澤,長長的指甲上,塗染着黑色的指甲油,精緻的妝容,和這裡的異域風情很是般配,她,就是袁小姶。
她在看着表,似乎在等着什麼人,漫不經心地注視着窗外樓下的門口。
好在沒有讓她等的時間太長,一會,門口就出現了一個高大瀟灑的身影,也戴着一個墨鏡,手揣在褲兜裡,邁着大步徑直走了進來。
她的心莫名地緊張了起來,她不是因爲別的緊張,是因爲那個瀟灑的身影,仍然能喚起她少女時的情懷,她知道,這個人仍然能讓他心動,在他身上,有着別的男人沒有的深沉浪漫、鎮靜和儒雅,儘管自己是那麼、那麼地想把他撕碎,但是如果他回頭,她仍然會把他該得到的都給他,只是,這個意志堅定的男人,是難以輕易回頭的,因爲,他們走的太遠、太遠了……
想到這裡,她的心底又涌起一顧不可名狀的恨意,她袁小姶的東西,別人也敢要,向來都是她要別人的東西,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拿走,這樣的時候還真不多。而且還是一個青澀的、絲毫看不出有什麼過人之處的小記者,她還不如那個叫馮冉的女孩,馮冉都比她會賣弄風情,而且嘴甜如蜜會哄人,無法想象,她是怎麼讓江帆癡迷的,除去比自己年輕外,哪點比的上自己?
她的手居然抖開了,剛纔看到那個高大熟悉身影所涌上心頭的美好感覺,瞬間就被恨所沖走了。
她翹起二郎腿,把頭扭向窗外,故意不去看樓梯口,但她的耳朵卻時刻傾聽着,傾聽着他的腳步聲,然而很遺憾,在嘈雜的腳步聲中,她已經分不清哪個腳步聲是他的,哪個腳步聲是別人的了,迷茫中,她不由地擡起頭,這才發現,他已經站在她的面前了,正在低頭漠然地看着她,黑色的墨鏡,擋住了他的眼神。
她居然不知他什麼來到面前的,難道,他們已經是這樣的陌生了?
她也有些傷感,下意識地站了起來,但是沒有等她完全站起的時候,他卻坐下了。這個混蛋,總是這麼跟自己作對,一個小動作都不能讓自己舒服,難道在他的眼裡,她就這麼不值一提?要不是爸爸讓她過來看看他,她才懶得見他呢,但是爸爸執意讓他來,儘管爸爸沒有明說,但是她知道爸爸也想讓她做最後的一次努力,給江帆最後一次機會。
她摘下墨鏡,看着他,沉沉地看着他,目光定在了他黑乎乎的鏡片上。
他也摘下墨鏡,默默的,空空洞洞的,沒有任何感情色彩地看着她,目光中,無愛也無恨。
曾經的一對夫妻,彼此這樣呆呆地望了好長時間,終究袁小姶耗不過江帆,率先低下頭,苦笑了一下,擡頭說道:“幹嘛那樣看着我,好像很陌生似的。”
江帆依舊面無表情,空洞地望着她,沒有說話。
袁小姶心裡就有些發毛,壓低了聲音,狠呆呆地說道:“說話呀?啞巴了?”
江帆說道:“我不需要說話。”
袁小姶最討厭他這種陰陽怪氣地表情,說道:“你需要什麼?”
“我需要聽,需要接受,我知道你把我叫出來是想檢驗一下你們的勝利成果,我只需要接受你勘驗就行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江帆依然淡淡地說:“我的意思你懂,該做的你們都做了,而且你們已經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我也的確很苦惱,很失落,只是沒有掙扎,就是這個意思。”
袁小姶聽了這話心裡就騰地竄出了無名火,但是她儘量克
制自己,看了一下左右,壓低聲音狠狠地說道:“江帆,你是肉爛嘴不爛!別裝那麼無辜,你是罪有應得!”
江帆這才把目光從袁小姶的臉上移開,故意擡頭看天,雙手抱在胸前,不說話了。
這時,服務生過來,彎腰,謙卑地說道:“先生,請問您需要點什麼?”
江帆看着他,饒有興趣地說道:“迷糊藥?蒙汗藥?冰毒?有嗎?”
服務生以爲遇到了精神病,立刻直起腰,下意識地後退半步,衝他木然地搖搖頭。
江帆跟服務生說道:“你信不信,她有。”他朝袁小姶努努嘴說道。
服務生又後退了半步,然後轉身就走了。
袁小姶瞪了江帆一眼,咬牙切齒地說道:“江帆,你就損吧?”
江帆聳了一下肩膀,說道:“你做都做得,怎麼我就說不得了?就比做得還損?”
袁小姶的臉白了,說道:“你是活該,誰讓你那麼弱智,那麼白癡!”
江帆伸出抱在胸前的手,衝她豎了下大拇哥,說道:“這麼多年你就了這麼一次實話。”
袁小姶氣得肚子鼓鼓的,但是拿他絲毫沒有辦法,她低着聲,狠狠地說道:“江帆,你什麼時候會耍無賴了?”
江帆看了一下手錶,懶得跟他磨嘴皮,就說道:“有話快說,我們馬上就要開飯了。”
袁小姶說:“明天中午,是爸爸的生日,他邀請了許多人來,翟叔叔也來,爸爸想借這個機會說說你的事,讓我來請你,明天回家,一塊熱鬧一下。另外,今天也是妞妞出生的日子,我……也很想你們……”
江帆的心跳了一下,難怪今天他覺得有些心神不寧,原來是女兒的生日!這個日子一直是那麼的讓他魂牽夢繞。
他看着眼前的這個人,這個人是他女兒的媽媽,可是,看到她那一身時髦的打扮,和剛剛染上另類顏色的指甲油,怎麼也看不出她有多麼悲痛和傷感,反而倒是刻意打扮一番,他不知道這個人怎麼就做自己女兒的媽媽?他很想挖苦她兩句,但是沒有用了,犯不上意氣用事了,他已經過了那個年齡了,也過了恨的年齡了,就冷冷地說道:“明天我沒空。”說着,站起身,就要走。
“那翟叔叔你也不見嗎?”
“謝謝,不必了。”江帆說完,轉身就走。
他媽的江帆,你真是死豬不怕燙,還這麼犟!江帆,這回你死定了,別說我們袁家沒給你機會!
袁小姶死死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狠狠地咬着下嘴脣,居然咬出了血絲……
下午,爸爸把她叫回去,讓她來看看江帆,順便跟他說明天是爸爸的生日,看他是什麼反應。她知道,爸爸也是在做最後的努力,如果江帆現在回頭還不晚,屬於他江帆的東西,還會回到他江帆的手裡,至於翟叔叔也來的話,就是袁小姶隨口編出來的,她就想用這話再深入地試探一下江帆。
江帆,你有什麼了不起的,你現在已經是到了黃河中心的人了,有什麼傲氣的?撕碎你這點可憐的傲氣太容易了,你就等着被毀滅吧!
此時,對江帆深深的恨意,讓袁小姶的臉扭曲變了形,她的眼裡流出兩滴冰冷的淚滴,默默地戴上大墨鏡,走了出去……
一天下午,剛上班的丁一,正在新聞製作室改配音,溫慶軒就給她打電話,讓她帶着一個攝像記者,速速趕到市委,來參加就要召開的常委會。這也是亢州多年的慣例,有些研究工作的常委會,都是要有記者參加的,也是向觀衆傳遞一個信息,讓大家能及時瞭解市領導在想什麼、幹什麼。
自從丁一這個節目變成她和馮冉兩個編導後,溫慶軒擔心馮冉誤了新聞這邊的事,所以,就讓丁一也兼職做了新聞主持人。
今天她剛上班,新聞製作室就打來電話,說是李立說的,讓
她去改個配音,丁一來到製作間後,當製作人員把稿子給她時,她才發現這篇稿子不是自己配的音,再一看稿子的內容,是一家酒店裝修後重新開張的消息,儘管避開了開業這個事實,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重新開張,這是一條典型的商業新聞,軟廣告,而且是馮冉自己寫的稿子,自己拍攝,自己配音。
丁一知道,馮冉交際面廣,大凡是類似這樣的關係稿,馮冉都是自己去拍,去寫,去配音,而且不許當班編輯給她改稿。對於商業新聞和開業慶典的稿件,在收費、措詞、稿件長度等方面局裡有嚴格的規定,但是這些規定對馮冉不起作用,因爲新聞初審是李立,最後總審是溫慶軒,但溫慶軒常常因爲時間關係,來不及審稿子,就交給李立總審,李立這關對於馮冉來說形同虛設。所以,時不時的就會有這樣的稿子上了新聞節目。等溫慶軒知道後已經播出了,溫慶軒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水清無魚,溫慶軒深知這個道理。
由於是馮冉的稿子,如果丁一改的話就要從新配音,總不能一條新聞裡出現兩個人的聲音吧,但是着就要求她的語速和馮冉做到一致。她問道:“怎不讓馮冉自己改?”
製作人員說:“我們剛跟馮冉聯繫了,她去錦安電視臺了,跟李局走的,李局說讓你改。”
既然是糾錯,由她再配一次也無所謂,畢竟播出的節目不能有明顯的遺憾出現。
丁一有些爲難,因爲這條新聞已經剪輯好,時間已經固定,馮冉的語速很快,的確是播新聞的好手,播新聞的標準語速是一分鐘一百八十個字,但是現在信息量增大,所以要求新聞的播音員就要做到每分鐘二百六十個字左右,但是馮冉可以做到每分鐘三百二十個字,她播廣告的語速可以達到每分鐘三百八十個字以上,所以,臺裡的廣告配音大部分是她的聲音。而丁一熟悉了專題播音,她的語速是趕不上馮冉的語速。丁一反反覆覆唸了好幾遍,直念得嘴皮都木了,有心想刪掉兩句話,又怕馮冉不高興,只好不停地揉着嘴,還自嘲地說自己是拙嘴笨舌,把製作人員逗得笑的不行。接到溫慶軒讓她去常委會的電話後,她又飛快地念了一遍,語速快的都失真了,最後相差三秒種,她摸着麻木了的嘴脣說道:“你們在處理一下吧,再也快不了。”這才從製作室出來。
等丁一和攝像記者趕到市委會議室的時候,溫慶軒耷拉着臉說:“怎麼這麼磨蹭?快開始了。”
丁一說改配音着,改了好幾遍時間都對不上。溫慶軒問是誰的稿子,丁一說是馮冉的,溫慶軒皺了一下眉,他知道,如果是馮冉寫稿,保準是關係稿,就問了什麼內容。丁一都沒敢說是酒店開張的內容,就措了個詞,說是提高服務質量的內容,溫慶軒又進一步追問提高什麼服務質量,丁一這才說是酒店提高服務質量的內容。
溫慶軒明白了,繼續問道:“那篇稿子誰籤的字?”
丁一搖搖頭,說:“沒太注意。”其實,丁一早就看見了,上面有李立的簽字。
溫慶軒就陰着臉不說話了,帶頭走進會議室,有兩三個參加會議的局長,早就等在那裡,無疑,他們跟這次會議的內容有關。
丁一便在往常的角落裡坐下,看着攝像記者在架機位,主要機位都是對着市委書記和市長兩個主要位置的,但是恐怕今天江帆就要缺席了,鐘鳴義走後沒有回來過一次,他也不可能回來開會,畢竟這樣的會經常開。
她正在盯着市長那個座位出神,會議室的門被工作人員拉開,領導們魚貫而入。
打頭的是市委書記韓冰,很快,她的心臟就跳了一下,因爲,在韓冰的後面,出現一個比他高出不少的一個頭頂,她緊盯着門口,果然,那個熟悉的身影就出現了在門口,清瘦,高高的,但依然是儀表整潔,風度翩翩,猶如玉樹臨風般地進來,坐在了那個位置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