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冠奇笑了,說道:“這樣,我先給你透露一點,等哪天你請我喝酒的時候,我再告訴你。你那位書記可不是等閒之輩,是個厲害的角色,這纔是你應該引起你萬分注意的地方,儘管你的表現也不弱,而且到了三源可以說是比較順利,越是這樣越要注意,至少我相信在個人能力方面,甚至在權力鬥爭上,你肯定不會輸給他,但是我仍然爲你擔心,同時希望你能好運,就像賭博,沒有總是輸總是贏,呸,我怎麼又扯到賭博上了。”
彭長宜笑了,說道:“別轉移話題,繼續說下去。”
吳冠奇說:“我的意思很明白,別看你在三源取得了鬥爭的初步勝利,但是仍然要高度警惕,爲什麼你的前三任都在很短的時間裡被他擠走了,原因很簡單,就是你們都不具備他的優勢,他有兩個明顯的優勢,一個是上邊有人罩着,就像剛纔我說的朝裡有人,二是他經營三源多年,三源的天,三源的地,三源的一草一木都有他的氣味,所以,他就是跺跺腳,三源的地也要顫三顫的。”
彭長宜真的很佩服吳冠奇,這麼短的時間裡,就把三源的政治生態摸的一清二楚,看來,這個吳冠奇的確不是一般的商人,他故意悶悶不樂地說道:“照你這樣說,我是不是應該趕快舉白旗投降,然後跟他說,組織上把我派過來,就是給您來打打下手的,您指到哪兒,我就打到哪兒,從此對他言聽計從?甚至幫助他助紂爲虐?”
“你當然不會,你剛纔所說的組織也不會讓你這樣的,況且,你不是會永遠都保持沉默的官員,這個我已經觀察出來了,就像剛纔我說到的老虎機、翻牌機,我知道,你遲早會採取行動的,當然,我不會跟你要告密費,或者,你就像破囊之錐,遲早要顯示你的鋒利的,雖然你來三源沒有燒什麼三把火之類的俗套,但是鷹隼試翼,風塵翕張;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將發硎,有作其芒。所以,我們的彭大縣長,肯定會做點與衆不同的成績來,讓給上級領導讚譽,讓廣大人民好評的。”
彭長宜笑了,可以說,自己之所以跟吳冠奇練了半天的貧嘴,最終,他獲得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好在吳冠奇也很配合他,總能把很嚴肅的事情說得輕鬆自如,但他這一次毫無例外地說中了彭長宜的心事。很長時間裡,他都是沉浸在部長讓他該怎麼樣和不該怎麼樣之中,部長卻很少給他點火,這樣,他就不得不壓下心中的火焰,儘管有些時候也背道而馳,比如,他的彭三條,比如他向礦山開炮,他就沒有完全聽從部長的建議,而是瞧準時機,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
。但是他不得不承認,部長是高瞻遠矚的,而他有時是圖一時痛快的,如果不是及時跟翟炳德溝通,他這次向礦山開炮的舉動有可能放出的就是一枚啞炮,甚至還可能是朝着自己打過來的炮彈。他這次的僥倖,其實也是源於自己的天資聰明和部長長期以來的叮嚀和囑咐,他才能在和康斌去見翟炳德的那天晚上,及時明瞭和調整自己的作戰方案,不去涉及無名屍以外的事情,不去擴大範圍,這樣,他才及時爲自己的激情踩了剎車。
儘管彭長宜在對無名屍案的調查中他踩了剎車,但是心中的那份激情絲毫沒有泯滅,只有在自己這個同學面前,他才感覺理想火焰再次被點燃。
其實,作爲彭長宜來說,他並不想做點什麼標新立異或者是爲自己樹碑立傳的政績來顯示自己,他只是想爲三源的百姓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對得起自己的才能和抱負,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對得起百姓,如果真能這樣,他認爲就是自己在從政生涯中非常幸福的事情了。
比如旅遊,徐德強從中看到了發展契機,彭長宜看到了,難道說他鄔友福就沒看到嗎?答案應該是否定的,但是爲什麼徐德強、彭長宜想做,而鄔友福不想做呢?這顯然就是一項惠民工程,無非旅遊是一個見效不太顯著的行業,不會像礦山那樣,可以直接、立刻給政府財政帶來顯著效益,而且還是一個前期花很多錢的行業。鄔友福可能已經很滿足,既不需要政績來裝點自己的履歷,也不需要實現什麼抱負了,他對三源的貢獻已經很大了,他只需要躺在功勞簿上就可以了。還有最最重要的一點是,發展旅遊,的確是一項非常艱苦的工作,不說別的,就說往上跑項目吧,彭長宜上半年,幾乎沒有做別的工作,全身心的撲在了這件事上,用劉傳宗的話說,彭縣長爲旅遊事業喝的酒都以噸計算了。儘管這話有些誇張,但是足以管窺一斑。
鄒子介就說過,三源到處都是寶,但是爲什麼那裡普遍生活水平不高呢?就是沒有開發和利用好這些資源,原因無非就是政府這個“中介”平臺做得不夠,思想不解放,習慣了貧困,習慣了伸手要,甚至習慣了坐享其成。
從剛纔吳冠奇的話裡,他似乎又看到了希望,他沒有理由懷疑吳冠奇說的話,他甚至認爲吳冠奇得到的一些信息有可能是自己根本無法得到的,也可能是吳冠奇在故意對自己傳達這樣的一個信息,想到這裡,他故意不動聲色地說道:“那你說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跟鄔友福們相處?該怎麼有鷹隼試翼,風塵翕張,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將發硎,有作其芒?
”
“哈哈!”自己終於引起彭長宜的重視了,吳冠奇顯得很高興,他就是想讓彭長宜明白,儘管自己是商人,但有時也不完全是商人,吳冠奇故意深沉地說道:“爲官不做怪,這是古訓。有的時候想想,古人說的話之所以能流傳下來,都是有一定深刻道理的,不然也早就被淹沒在歷史長河裡了。上善若水,道法自然,以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此乃效法水德也。這話你該知道是誰說的吧?所以,當好你的縣長,做好你該做的事,知雄守雌,知白守黑,不要總想做大事,出大成績,那種成前任未成之功,舉前人未竟之業的想法,我個人覺得,都是很幼稚可笑的,有的時候弄不好還是癡心妄想的。”
吳冠奇說完,意味深長地看着他。
這一刻,彭長宜是徹底不敢小看吳冠奇了,他轉過身,打量了他半天,才伸出手,鄭重地說道:“貫奇,你太令我佩服了,謝謝你,不過非常榮幸地告訴你,我剛三源時,就有人這樣教導我說了。”
“哈哈哈,你就打擊我吧,好不容易在你面前高深一回,你還不領情。”儘管如此,吳冠奇也高興地裂開嘴笑了,他故意說道:“長宜啊,我來三源,能給你的只有麻煩,不會有其它任何對你有利的事,如果以上我擺活了那麼多,有一句話對你起到作用,那是你幸運,並不是我的有意而爲。”
彭長宜會心地笑了,不去點破什麼。也許,智者之間的交往就是這樣,誰都不把話說透,這樣給自己、給別人都留有餘地,留有裝傻充愣的餘地,是最好的境界。
週五的下午,由於彭長宜惦記着丁一,早早就動身往家趕,快到亢州的時候,彭長宜給丁一打了電話,丁一接通後彭長宜首先問道:“小丁,你回家了嗎?”
丁一悶悶地說道:“沒有——”
“呵呵,沒回就好。”
彭長宜說完這話後,沒有聽到丁一的回話,他知道丁一沒有回家,肯定是一人在宿舍傷心呢,就說道:“我快到家了,晚上出來聚聚吧,我一會給小林和小許打個電話。”
“科長,我不去了,你們聚吧,晚上還要看書。”丁一說道。
彭長宜聽得出,儘管丁一語氣平靜,但是明顯地情緒低落,傷心是肯定的,這一點彭長宜充分理解,他故意說道:“嗨,你這人,太不給面子了,國家領導人路過我都沒有接見,我大老遠的回來就是請求你接見,你怎麼能這樣呢?”
丁一根本沒撿他這茬,說道:“科長,我真的要看書,沒有時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