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怡紅院從沸騰到混亂再到寂靜無聲,仔細算起來,其實也就是一個時辰左右的時間。
像是忽然間,整座屋子就成了鬼城,聞不見一絲聲音。
小曾大人一改從前風流和浪蕩的模樣,神情是少見的慌亂和凝重,目光沉沉的看着牀榻上那攤血跡還有腳底下的東西,樣子活脫脫的像是要吃人。
老鴇更是要嚇昏過去了,渾身打擺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連牙齒都在發顫,上下牙磕在一起控制不住的發抖。
也不知道這寂靜持續了多久,衆人才被一聲呻、吟聲給驚醒了,紛紛的動了起來。
何文勳醒了,他覺得渾身上下都痛,腰背如同是被什麼重物碾過,完全使不上力氣,忍不住就痛叫出聲。
只是這一出聲,他才發覺了自己的聲音啞的厲害,像是被扔在沙漠中許多天都喝不上水的樣子。
渾身都痛,他的脾氣便忍不住變得有些暴躁,維持不住平日裡笑面虎的模樣了,擡眼見到小曾大人,便立即皺眉:“你給我找的這是什麼人?”
這一句問話纔出口,他自己先驚住了。
一些回憶就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胭紅生的漂亮,眉眼之間帶着一股子嫵媚,偏她又飽讀詩書,是個極爲有脾氣性格的大小姐,這樣天生的矛盾結合在一起,是天下男人都喜歡的那種女人。
任是誰不想征服這樣的冰山美人呢?
是以胭紅說要蒙着眼睛玩遊戲的時候,他也很樂意的奉陪了。
那些死板的女人就算是生的再美又有什麼意趣?木頭一樣的美人一樣是木頭,他們男人喜歡的就是外表大家閨秀內裡卻放蕩的女人。
他這些天一直都在忙正事,也是許久沒有鬆散過了,因此當胭紅拿了繩子將他綁住,他也半點警覺都沒有。
直當劇痛襲來......
何文勳猛地瞪大了眼睛,艱難的想要支起身子來,可是他才一動,腰腹間便傳來劇烈的疼痛,叫他痛的忍不住大叫出聲。
小曾大人竟然被這情況嚇得倒退了兩步,
一時忘記了該要如何。
我的天!
他此刻臉上的震驚完全就全然是真心流露,惶恐也是遮擋不住的。
但凡是個男人,怎麼受得了這樣的事!?
那些實在是活不下去了也不把自己當人了的人,實在是走到絕路了,纔有十分之一會去自甘墮落做太監。
正常的男人誰不想要延續香火?
何文勳可是贛南何家的獨子,就連鄒總督也對這個小舅子看重的很,平常不知道讓多少人跟着他纔算是放心。
這人交到他手裡,也不過才一天,就出了這樣的事,他怎麼辦?!
何文勳已經意識到了什麼,睜圓了眼睛震驚的去看小曾大人,而後目光觸及到他身後仍舊還懸掛在房樑上的胭紅,瞳孔頓時猛地一縮。
他的形容恐怖如同厲鬼,小曾大人頓時有些慌了,手忙腳亂的撲過去扒住了他的衣裳,極爲艱難的扯出一句話來:“何大人,您覺得如何?我已經讓人去請大夫過來了,您先彆着急.......”
他也是實在是沒法子了。
這都他孃的是什麼事兒啊?!
就算是給他十個腦子他也想不明白到底事情怎麼就成了這樣!
好端端的揚州瘦馬,如此難得的極品姑娘,怎麼忽然就成了這樣?
難道是玩的太過火了,,兩人都沒掌握好火候?
然後那胭紅才畏罪自盡了?
要真是這樣,那......那何文勳也真是實實在在的是個笑話了。
他心裡又驚又怕,還沒在心裡想出個章程來到底該怎麼辦,臉上便被劈手扇了一個耳光,頓時被扇的往邊上一偏,整個人被驚得差點兒跳起來。
等到擡頭看見的是眉眼間俱是戾氣的何文勳,他心裡的怒氣又老老實實的落回了肚子裡,艱難的捂着臉低着頭,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都是男人,光是看那攤子血,他都覺得自己身下涼颼颼的,何況是何文勳自己呢。
他不由得陪着小心想要讓何文勳先消消氣,誰知道才轉過臉,便看見何文勳抓着一把刀子朝着他撲了過來。
“我殺了你!”何文勳形狀可怖,如同是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不顧身上的傷口,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竟然朝着小曾大人直直的撲了過去。
小曾大人被嚇得魂不附體,雙手撐在地上瞪大了眼睛屁滾尿流的就往外爬,手腳並用什麼都顧不上了。
老鴇就更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她也不敢攔着,也不敢上前出聲問什麼,只是膽戰心驚的站在一邊,腿都好似不自己的了。
人到了生死關頭的時候,腦子反而會更加清醒,這時候的小曾大人就是如此,他握住了何文勳的手腕,死死的跟何文勳角力,一面極快的跟何文勳解釋:“大人,我.....我實在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啊!這.....這我一過來就是這樣了,我.......您.......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不提還好,一提起來,何文勳就頓時覺得五臟俱焚,面目猙獰的怒吼着一把將手腕給抽了出來,當即便揮舞着小刀朝着小曾大人繼續刺了過去。
小曾大人躲閃不及,手肘處頓時被狠狠地劃了一下,頓時便見了血。
火辣辣的疼痛讓小曾大人痛的皺起了眉頭, 他捂着自己的傷口,剛要叫人幫忙,何文勳便直直的倒了下去,後腦勺磕在了地上發出哄得一聲響。
衆人都鴉雀無聲,一時屋內氣氛詭異得異常。
小曾大人到了此刻已經完全懵了,怔怔的站在原地許久,環顧了一圈這亂哄哄的屋子,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處置。
死了人,何文勳又出了事,這事是不是要去報官?
但是去報官的話,那何文勳的事豈不是就被公諸於世了?誰都會知道何文勳來怡紅院弄得成了個太監,那以後何文勳豈不是成了個笑話?
何文勳醒過來豈會跟他善罷甘休?
還有鄒總督那裡,鄒總督那裡又該怎麼交代?
他頓時覺得頭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