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衣一替朱元脫衣裳就忍不住紅了眼睛,常年跟着朱元,她已經很久沒有看見姑娘這渾身是傷的樣子了。
現在朱元渾身的青紫,背部許多地方還被刮破了,連衣服都被黏住,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她們當年還在青州的時候。
那時候在青州,姑娘跟她爲了去給夫人掃墓,被那些荊棘弄的遍體鱗傷,那時候也是這模樣。
可現在終歸比從前是要好多了,至少還有能洗漱的熱水和更換的衣裳,她擦了擦眼睛,急忙去找出了外傷藥來,替朱元仔細的清理了傷口之後,便讓朱元趴在牀上,上了藥,這纔去把衣裳拿來給朱元換。
可是才叫了一聲姑娘,綠衣便發覺朱元竟已經睡着了,怕朱元凍着,她急忙扯了被子替朱元蓋好,又抓了一把安神香往香爐裡放進去,怕朱元會半途驚醒,這才掩上了門出去。
蘇付氏卻正好上了臺階,見綠衣出來,便問:“元元呢?吃食已經準備好了,先讓她墊墊肚子?”
“姑娘睡着了。”綠衣急忙壓低了聲音拉住蘇付氏:“夫人先別進去,我看她實在是太累了......”
蘇付氏到底是推開門進去卡看了一眼,朱元正睡得昏昏沉沉的,向來警覺的人,但是蘇付氏都到了跟前探了探她的額頭了,竟然也沒能讓她睜開眼睛。
的確是真的累了,蘇付氏嘆了口氣,心裡頭有些發酸的關上了房門,等到看見了等在外頭的楊藹然,便快步走了過去低聲嘆息道:“睡着了,我沒叫醒她,她太累了,讓她休息一會兒。”
楊藹然不必她說也能看見她的擔憂難過,見狀便道:“人能平安回來便已經很好了,元元是個有福氣的孩子,以後都會平安無事了。”
蘇付氏憂心忡忡的點了點頭,說起這些便覺得頭痛:“原來以爲在京城就已經夠驚心動魄了,沒料到來了浙江以後不但日子沒好過一些,反而更加波譎詭異,這一回若不是殿下,不僅是元元,連我們這些人還有父親恐怕也都不能脫身,也不知道這日子什麼時候纔是個頭。”
楊藹然笑着安慰她,現在的情況倒也的確不算很糟,至少楚庭川拉攏了陳全,手裡有那麼多士兵還有跟着的一隊羽林,他現在又已經把何老尚書抓在了手心裡,實際上是已經佔了優勢的。
等到到時候付清打完仗回來,那楚庭川手裡的資源便更加充足了,等到楚庭川收拾完浙江這些尸位素餐的貪官,那清平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朱元這一覺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傍晚。
這其中她做了很多個夢。
夢裡她還是襄王妃,襄王掐着她的脖子要她答應去討好奉承顧傳玠。
她站在顧傳玠面前羞憤欲死,卻還是要爲了孩子們和姨母乖乖的跪在顧傳玠腳底。
顧傳玠輕佻而輕蔑的望着她,伸手用摺扇將她的下巴挑起,嗤笑了一聲不屑的說:“原本就是我不要了的破鞋,現在再拿來穿豈不是更加髒了我的腳?”
她被這一句話羞辱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找一條地縫可以鑽進去。
可是滿座都是那些京城權貴的嘲笑聲,她避無可避逃無可逃,整個人被逼到了絕境。
等到睜開了眼睛,她的手也仍舊緊緊的攥在一起,指甲已經將掌心給掐的出了血。
心臟處仍舊傳來隱隱的疼痛,她坐在牀上,很茫然的看着屋裡的陳設半響,纔想起來自己如今身處何方,過了許久,心裡的酸楚和那種憤怒卻無助的感覺仍舊沒有散去。
她永遠會記得上一世的傷痛。
哪怕是現在顧傳玠已經死了,襄王已經被幽禁,她也仍舊不會忘記,也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再落進那種境地。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綠衣快步走了進來,見了她便歡呼了一聲:“姑娘終於醒了,我過來瞧了許多次,姑娘總是還在睡,公子差點兒急的要去請大夫了。”
朱元慢慢眨了眨眼睛,而後才呼出了一口氣,有些頭暈目眩的問:“我睡了多久?”
綠衣急忙去給她拿衣裳來伺候她船上,聽見她問,便頭也不擡的一面替她整理裙襬一面道:“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如今已經是傍晚了,公子來了好幾趟,又不好進來的,擔心得了不得,夫人也是,若不是因爲付姑娘她們回來了要安排,孔夫人又派了人來要招待,夫人原本是在這兒一直守着您的。”
朱元點了點頭,這纔想起了昏睡之前發生的事,楚庭川的那句話也逐漸迴響在她的腦海。
“我跟別人不一樣。 ”
朱元慢慢的吸了一口氣,將那些夢境甩在腦後,嗯了一聲,洗漱了過後便去前頭花廳。
蘇付氏正在招待孔夫人派來的一個嬤嬤,孔夫人的名聲蘇付氏自然是聽過的,也知道朱元跟孔夫人的關係不錯,得了孔夫人許多照顧,因此雖然這都快晚上了還派人來上門不是做客的禮數,蘇付氏也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只是有些歉意的對着那個孔嬤嬤抱歉的道:“我們元元受了傷,一直在昏睡着,我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醒,您若是有什麼事,放心的話,我到時候告訴她也是一樣的。”
孔嬤嬤面色和善,聽見她這麼說,便笑着道:“夫人言重了,沒什麼放心不放心的,您是縣主的長輩,自然是沒什麼不能告訴您,但是我們夫人擔心朱姑娘的傷勢,因此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先瞧瞧姑娘的傷勢,最好是等到姑娘見我,因此若是夫人不嫌我多事,我想等到姑娘醒了去請安。”
蘇付氏不由覺得有些困惑。
昨天朱元言簡意賅的跟她們說了說事情結果,但是太多的細節卻沒來得及說便睡着了,一睡就睡到了現在,她也不知道朱元到底跟孔夫人是還有什麼事,便也不好堅持讓孔嬤嬤把事情先跟自己說,頓了頓便點頭答應下來。
不過也沒等到蘇付氏決定是不是要讓人去叫醒朱元,外邊朱元便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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