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沒說話,也不知道是懷疑他的話,還是他的話讓大家感動。
但他的心裡卻有了一個異樣的感覺,他今天更明顯的發現,自己在他們心裡還沒有真正的成爲一家人,他就象是一個外來強勢的闖入者,而冷縣長這些人才是他們的家長,對自己他們就算有佩服和尊敬,那也象是對一個流動劇團演出的喝彩罷了。
在吃飯的時候他就一直想着這個問題,酒喝的也就醉的快,在大家都還沒倒下的時候他已經先倒了。
第二天醒來以後,他頭還是有點暈,他記起了在馮建家喝的酒,但記不清昨晚是怎麼回到政府的,外面,雪,在空中飄飄落下,有很多的寒冷、寂靜襯托着窗外的冷清,僅有的是那片片飛雪的簌簌之聲,,寒冷的北風仍在空中低鳴,捲起院子零星的落葉輕揚着,翻滾着,飄蕩着……。
到了下午,縣委的食堂的大廳裡,燈火輝煌,人聲鼎沸,一個盛大的年終宴會在這裡舉行,各個部門的幹部們,都按自己所屬部門的排序,坐了下來。
大家是把酒言談,舉止談吐大開大合,引得在座的各位甚是歡顏。
季子強很簡短的說了幾句話,很短,幾乎就是二三十個字,然後就讓大家放開腮幫子,咧起大嘴盡情的吃喝了,辛苦一年了,就算是不辛苦,但多少也要擔驚受怕吧,不要以爲是領導,是個幹部都活的那麼有滋有味的,他們的嫉妒,他們的擔心,他們的鬥爭從來都沒有停止過,這是一羣特殊的人羣,沒有友情和仇恨,只有利益和升降,活起來也不容易啊。
不然在今天這樣一個會餐上,怎麼會有很多人還在挖空心思的討好別人,還有很多人在咬着耳朵說着一些別人的壞話,還有一些人,沒喝多少就已經醉倒在座位上。
杯子裡的酒溢了出來,左邊在添酒,右邊在說少喝點,而他們卻只是呆呆的笑着,真正令人醺醺的,斷然不是那淡若白水的杯中之物,而是回憶,回憶這一年來自己的收穫,是升官了,還是發財了,還是受到了排擠,被剝奪了權利。
每個人都有一本心裡的帳,看着那些自己很瞧不起的人,蔑視的同時,有多了份對自己的反省,要是自己臉在厚一點,錢再多一點,也許現在坐在那裡的就是自己了。
季子強今天是沒少喝,但他還是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酒,身邊有好幾個保駕護航的,很多酒都是讓他們帶了,他不能喝多,等一會的聚餐結束,他還要去做幾個秀,看望一下老幹部,看望一下那些住在棚戶區的老百姓,雖然對他來說這活動異常的簡單,但一個喝的搖搖晃晃的縣長,給人的影響是很不好。
有的酒他是要接的,關係一般的,或者是他很討厭,心裡一直暗想裁換的領導,那季子強就會很豪爽,很熱情的說一堆廢話,然後一口乾掉,但一些關係好的,平常
處的還不錯的幹部,或者是下一步自己打算提升的幹部,這種人的酒他就不喝了,只是笑笑,說兩句祝福的話,就算過去了。
每一個人其實也是知道自己在季子強心裡的分量,季子強的一個眼神,就完全的可以讓他們領會和興奮,所以整個晚上來說,會餐的氣氛還是不錯。
季子強看看大家酒都敬的差不多了,就離開了食堂,自己在,他們也放不開,今天就讓他們高興一下吧,活在這個世上的人,都不容易。
他帶上了相關部門的幾個領導,叫上了車,就到分派個自己的一些地方去慰問去了,縣上就這麼一些領導,但要慰問的單位太多,正在執勤的消防戰士,火車站的上崗職工,電視臺的公職人員等等吧,很多還沒有放假的部門,都要去看看。
本來是今天和明天大年30晚上都要走訪的,但季子強是準備明天一早就回柳林了,這個他也是給常委會的班子說過的,大家也同意的,所以今天他就先把分個自己的部門提前一次走訪完。
他和冷縣長的後面都是跟的有縣電視臺的攝影記者的,每到一處,就說一些大家都知道的假話,來糊弄一下,再說一點自己聽的懂,他們聽不懂的高水平理論,然後就又到下一家去,繼續着剛纔的那一套。
就這樣,一直到晚上11點的樣子,他纔算是回到了政府,打開手機一看,好多的電話自己都沒有接,剛纔一直是設的振動,不過看看也沒有其他什麼特別的人,倒是華悅蓮有個電話,還有幾個沒來參見宴會的領導打來的,他就一一的回過去,華悅蓮是祝福他新春快樂的,兩個人就卿卿我我的聊了一會,華悅蓮已經回到省城了,她希望季子強過年可以過去漸漸她的父母,把兩人的事情說一下。
季子強也滿口答應了,說:“好,放假時間我上省城去,見見華書記和你媽媽。”
華悅蓮心裡快樂的笑着,但季子強一點都不輕鬆,華悅蓮可以不懂華書記來開柳林的事情,但華書記自己是懂的,這還都不是季子強一手造成的?
季子強就不知道這次見華書記會出現什麼狀況來,說不上人家連門都不讓自己進。
季子強剛剛電話一掛,手機就很快的又響了起來。
“季同志,你給誰彙報工作,我都打了半個小時了。”電話裡傳來了方菲的聲音。
季子強就開玩笑說:“方縣長啊,首先說一下,我不是同志,我一點都不玻璃,呵呵,你安排的部門都跑完了嗎?”
“少貧嘴啊,我沒幾個部門,早跑完了,一直給你打電話,老是佔線。”方菲在那面幽幽的說,也是難爲她了,一個縣長,走到哪去都叱吒風雲的,現在就是打不通一個電話,這人有的時候還怪,越是打不通,她就越要繼續打,非要通了看看對方在做什麼。
現在方菲
也是一樣,寒冷的夜色,冷落的節日前,她獨自,呆呆的坐在窗前,視線茫茫然地落在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上,一時之間,她恍惚不知所覺。
她渴望着有一點溫暖,雖然房間已經很暖和了,但她感覺到自己的心是那樣的冰涼,她沒有地方可去,省城很美麗,但她知道這個時候,木廳長是不能陪伴她的。
方菲有點悽苦的說:“子強,可以過來陪陪我嗎?我感到好淒涼。”
季子強沒有說什麼,他不能推辭,他認爲自己是有責任,也有義務在這個寂寞的,漫天風雪的晚上陪陪她,因爲季子強是可以理解她的孤單。
季子強來到的時候,方菲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大牀上,房間幽幽暗暗地沒有任何燈光,僅有一片窗外的飄飄大雪陪伴着她的落寞。
季子強推門入內,驚覺着室內的幽然無光,他按下了燈鈕,柔和的暈黃燈光登時大放光明,照出了她纖瘦悽傖的身影。
他心一驚,大步走到她身畔,“方菲,你怎麼了?”她低垂着粉頸,輕輕地搖了搖頭。
他看着她,沒有發現任何的淚痕,可是小臉上濃得化不開的愁意卻重重地撞痛了他的心臟。
“你怎麼了?”他憋着呼吸,胸口緊緊塞滿了惶急恐懼。
她再搖搖頭,哀怨的眼神幾乎揉碎了他的心,“我沒事,你也沒事,大家都沒事……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你怪怪的,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了?還是又胡思亂想了?”他拉起她的手,明顯地察覺出她的冰涼。
“唉……”她嘆了一口氣,眼神欲語還休。
“你要跟我說什麼?”他很憐憫的追問。
就在這時,他懷裡的行動電話倏然響了起來,打斷了他的追問。他不耐地掏了出,對着來人吼道:“是誰?你這麼晚打來最好有足夠的理由!”
“兒子,怎麼一開口就這麼怒氣騰騰的?是誰得罪了你不成?”老爹在電話那頭笑謔。季子強早就忙換上了笑容,簡單的和老爹說了幾句,告訴他們,自己明天就回去了,一定趕的上年夜飯。
掛上電話,就見方菲呆呆的望着他說:“我累了。”
她輕輕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低語道。
他凝視了她一眼,合上手機有些釋然地道:“那你早點睡。”
方菲點了點頭,躺進大牀窩進了被子的深處。
聽到季子強那和老爹親熱的電話,方菲更冷,漸漸地從心凝霜結冰到體外,把她整個人都籠罩在飛雪連天的心境裡,她的心開始在下雪,一點一滴地冰凍住了自己,她似乎感覺到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孤獨的一個人了。
她一直屏着呼吸,憋到了自己胸口撕扯般地漲痛了,才允許自己籲出氣來,她一直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掉淚不要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