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俊海放下了酒杯,微笑着說道:“子強同志,希望我們以後能夠精誠合作,有什麼不懂的問題,你可以來問我。”
韋俊海沒有叫季市長,而是稱呼子強同志,顯得長者氣度十足,大有一副老師對待學生的感覺,在不知不覺間就把一把手的架勢端了起來。不過他是柳林市的書記,又比季子強年長十幾歲,如此做派,倒也合理,不讓人覺得突兀。
季子強微笑點點頭,就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酒宴慢慢的就熱鬧起來,大家先是一窩蜂的涌向了謝部長,吵吵嚷嚷的表白着對他老人家的敬佩和愛戴,以求換的他可以接自己一杯酒,謝部長也總是很親切的像一個慈祥老者一樣對每一個前來敬酒的人誇上幾句,來掩飾一下他們那過於露骨的討好。
韋俊海也毫無意外的受到了更多的圍攻,他這些年的政績就猶如是搬家時翻出了牀底的破鞋,那一件件微不足道和早就讓人忘懷的東西,也全部的展現在了人們的面前,而每展示一種,都會換來人們誇張的驚訝和讚歎。
當然了,韋俊海是威嚴的,他可以接受人們的道賀,但絕不能讓自己過於隨和,他像一頭盤踞在山石上的雄獅一樣,傲視着自己的臣民。
再後來,就有人來給季子強敬酒了,第一個來的自然是排名靠前的呂副書記了,專職副書記呂旭四十八歲,四方臉,大背頭,黃色夾克,倒也不是十分的嚴肅,臉上總是帶着笑容,他笑呵呵地來到了季子強面前,隱藏住心中對季子強的厭惡和嫉妒說: “季市長你好!我來給你倒一杯酒吧。”
季子強也笑笑站起來說: “呂書記,酒不用到了吧,你是柳林市的老領導了,還是我給你倒一杯吧!”
兩人就客氣了起來,季子強知道,這位呂副書記,不是個省油的燈,他頗有城府,照說在柳林市做黨羣副書記,頭上頂着一位市委書記可不容易發出自己的聲音。但呂旭在柳林市還挺有話語權,很多時候葉眉都要給他三分面子。
因爲他在柳林市盤踞的時間太長了,他的觸角已經延伸到了柳林市的每一個角落,他樹大根深的關係網,讓他可以在任何時候都具有自己獨立的一套人馬來抗衡所有的同事。
最關鍵的一點還在於,他比起葛副市長來,更是精通權術,老道內斂。
季子強和他就喝了一杯碰酒,這時候本來應該是葛副市長過來敬酒,但他似乎正在忙於和旁邊人講着段子,所以他並沒有過來陪季子強喝一杯,季子強也心知肚明,這葛副市長今天是要給自己個難堪了,季子強笑笑,也並不在意。
市組織部長周宇偉就過來了,周宇偉相對來說,要算是比較年輕的,官方公佈的年齡是四十八歲,單看外表,身材標準,穿着合體的藏青色西裝,看上去好像還不到四十五歲的樣子,很是幹練,亦頗有官威。
事實上週宇偉也確實是個強勢人物,算得是柳林市的地頭蛇。鄉長
,鄉黨委書記,城關鎮鎮長,鎮黨委書記,縣委副書記,柳林市委組織部長,一步一個腳印升上來的,縱觀柳林市2區7縣,一步步上來的,也僅此一人而已。
他現在也很惶恐的,過去他是華書記的人,後來葉眉上來幾年,慢慢的他就脫離了老派華書記的序列,和韋俊海等人做了適時的切割,追隨上了葉眉,但沒有想到風雲突變,轉眼之間葉眉狼奔而去,韋俊海異軍突起,這以後的日子該怎麼辦呢?
對季子強,他也是敬而遠之,因爲他看不懂季子強,也搞不清季子強到底以後會站在那一面,從內心講,他希望季子強可以和韋俊海對立起來,這樣或者才更適合自己的生存。
他滿臉笑容地給季子強頷首問好,陪季子強喝了一杯。
季子強自然也是微笑點頭答禮,他也知道周宇偉目前尷尬的處境,不過季子強還不能表示什麼,他還需要繼續的觀察。
市紀檢委書記劉永東也來了,他五十歲出頭,白白胖胖的,臉上總是帶着笑。這種類型的幹部,十分常見。不過據季子強這些年的觀察,劉永東是當的起“笑面虎”之稱。季子強倒是能夠理解,按照通俗的說法,紀委書記乾的就是“整人”的活,劉永東爲人再和善,呆在這個位置上,也必定要查辦一些違規違紀的案子,
拿下一些不怎麼守規矩的幹部,得個“笑面虎”的雅號,很是正常。
劉永東笑眯眯地給季子強打招呼,絲毫也沒有因爲季子強的年輕而擺出一副老資格的架子,因爲他們兩人已經交手多次,對季子強的機巧狡詐,劉永東到今天還是心有餘悸的,這個季子強,或者也是他這些年來唯一一個幾次親自出手都沒有放翻的幹部。
而且,他和組織部長是有相同的尷尬在,作爲轉換過陣營的逃兵,他不敢,也不能在得意忘形,這些天,每每看到韋俊海的時候,他都感覺背後的神經一陣陣的發麻。
再後來給敬酒的就是市委政法委書記兼公安方鴻雁局長,四十七八歲的樣子,個子中等,紳情也比較嚴肅,這種神情出現在政法委書記臉上,倒極爲合適。不過季子強對這位方鴻雁局長的印象一般。
這兩年,柳林市城區發展很快,相對應的,社會治安也很是一般,流氓混混不少,一些羣衆對此很有意見。雖然說社會治安不是公安局一家的事情,是一個綜合性的工程,但政法委始終是正管,社會寧靖不力,方鴻雁局長當然要負責任。
單純看方鴻雁局長的履歷,他從部隊轉業之後,倒是一直都在公安系統工作,算得是積年老手了,表現不佳,估計不是能力的問題,而是態度不夠端正。本鄉本土的,各種關係同複雜,方鴻雁局長對一些社會治安的痼疾,下不去手也是有可能的,再加上他這人總是畏畏縮縮,瞻前顧後的樣子,就連他是那個派系,都很難讓人看出來。
後面又有市委宣傳部長謝濤輝走了過來,一樣的年近五旬,有
知識分子的氣度,還戴了一副金絲眼鏡。
謝濤輝對季子強的態度,卻很是客氣,笑容可掬。
後面連市委秘書長張景龍也過來給季子強敬了一杯酒,對季子強的上位,張景龍是喜憂參半,喜的是自己最近幾年和季子強關係還算不錯,憂的是這個季子強到底將來會傾向於那面,這纔是關鍵,他是不折不扣的葉眉的支持者,現在他的處境比起紀檢委書記劉永東和組織部長周宇偉更是兇險萬分。.
這次葉眉在走的時候,還專門的把他作爲市長候選人提了出來,這讓他更是惶惶然,他也知道自己的斤兩,肯定是輪不到自己上位的,但他就是搞不懂葉眉爲什麼還要把他拉出來架在火上烤呢?後來葉眉就笑着告訴他了一句話:“你的難受將來是有回報的。”
他到現在也沒有想通葉眉這句話的意思。
還有兩個有名無實的常委也來給季子強到了酒,一個是統戰部長,一個是柳林軍分區司令,這兩人都是韋俊海的人馬,雖然在常委會上有一票之權,但在實際工作中,就顯得權利單薄了許多。
酒宴在繼續進行中,季子強沒有給其他的副手們敬酒,也不知道是他忽略了,還是他有意要顯示自己的強硬,但他確實再沒給別人敬酒了。半夜醒來,季子強在恍惚中,不知道自己這是睡在什麼地方。看了看房間裡的陳設,纔想起已經回到自己的住所——這是一家高級賓館,雖然季子強的家在柳林市,但市政府還是給他安排了一家賓館供他休息和在特殊情況時辦公。
季子強昨晚在參加酒宴後就沒有回家,他被送到了這裡。
沒想到,現在一醒來,睡意卻沒有了,便起來走走。出了房間,踱到小院,驟然間掠過的幾絲晚風,使得樹梢一陣陣顫動,搖落的月光,似片片飛花,待定神看時,又杳無蹤跡,一片片的銀光灑滿了院子,月光柔柔地漫過季子強的眼睛,漫過他的心池,季子強就靜靜的感受着,讓月光一直流,一直流,流進了他的心靈深處。
院子裡有路燈,還種了一些花和一些綠色植物,還有草坪、小徑,很整齊。一道圓門通向外面,季子強就到了圓門處,打開鐵門,從外面向裡望,門上方有一塊小匾,上書“流園”二字。便站在那裡暗想,這個園名取得好,不像一般園林,多是用形容詞或名詞,此園用了一個動詞,用得好,看來柳林市的文苑也有高人雅士啊!
現在已經夜至深處,萬籟俱寂,柳林市中心的很多商業大樓還是燈火通明,季子強就在想,估計參加了今晚宴會的上層政要們,大概都已經向家裡向夫人彙報對自己的第一印象吧。
今晚、明天,也是應該是近些日子,季子強都將成爲他們議論的重要話題了。
季子強就自覺地檢討了一下自己第一次亮相的行爲,覺得沒有什麼過失,心情坦然了些。
然而,季子強也是知道的,自己在資歷上,還是有很大缺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