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不光痞子龍他們愣了,就是刑天都如遭雷擊!
父親!?
人皇是自己的父親?
怎麼聽這都是天方夜譚!!!
父親這兩個字,對於刑天來說是個非常陌生的詞語。
或者說,血親兩個字對於刑天來說都非常的陌生。
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完美戰士,只有一個應劫之人,他是孤獨的,舉世無親,只有他一個人像一頭孤狼一樣在茫茫人海中漂泊、爭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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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習慣了這種孤獨。
當別的孩子在父母懷中撒嬌的時候,他在進行慘無人道的地獄式訓練;當別的孩子聽着母親的搖籃曲緩緩入睡時,他一個人在黑暗的牢籠中眺望天堂;當別的孩子在父母的接送下上下學的時候,他每天都要與一個強大的戰士進行生死格鬥,在血與火中成長。
這就是刑天的人生,他生來就註定孤獨。
如果真要說親人的話,其實也和血緣關係沒什麼太大的關係,只是他在紅塵中流浪時碰到的一些好人而已。
在他生下的時候,那個親手打造了他這個完美戰士的老頭子在照顧他,沒心沒肺的對他好,最後甚至爲了他還被玄武家族戕害了,那個老頭子名字叫李林,刑天把他當成了爺爺。
在他成長的時候,又有那麼一些與他有着同樣遭遇的孩子與他生死與共,雖然最後那些孩子死的差不多了,只留下了六七個與他相伴,但刑天把那些孩子當成的兄弟,他們是軒轅無敵等七人。
在他走出牢籠後,又很幸運的碰上了一個沒心沒肺對他好的女人,那個女人是他的髮妻,叫駱影。
如果真要說親人的話,這三個就是刑天唯一的親人了,可算來算去,似乎也真的和血緣關係搭不上什麼關係。
可現在忽然冒出一個刑天一直以來都無比崇拜,而且已經死了很多很多很多年人告訴他——我是你爸!
換你,你是個什麼感覺?
欣喜麼?
說不上!
甚至那種感覺用語言都很難描述,刑天只能陷入良久的沉默中。
或許,沉默是他唯一的選擇。
如果人皇說的是真的,他只能說——這一刻來的太晚了,我不恨你,但也沒有學會愛你。
“不可能!!!”
最後,痞子龍實在受不了這種衝擊了,從地上跳了起來,吼道:“且不說你一生問道,從來不曾動情,光是時間段就搭不上!
刑天他才二十多歲啊,和你相隔了多少歲月?怎麼可能是你的子嗣。”
“然而這是事實。”
人皇輕嘆,語氣很肯定:“我曾斬情滅性,將我自己的情念留在了一處遺落的世界中。”
此言一出,痞子龍變色:“你曾斬情?”
“不錯,那一世,我前半生走上了一條極端的道路,一心追尋武道修煉的極盡,留那性情有什麼用?所以在堪破神道之後將之斬掉了!”
人皇輕嘆一聲:“不過,我也重傷了,在那裡留下一具遺蛻!
當我臨死之際,我撕裂未來一角看到那遺蛻在無盡歲月後誕生了靈智,並且與一名女子……
後來,那女子將遺蛻斬掉了,結果卻有了一子。”
痞子龍的老臉狠狠抽搐了幾下:“你是說……刑天就是那個孩子。”
人皇點頭:“我與那遺蛻本身就是一體,刑天身上也確實流淌着我的血液,難道他不是我的子嗣嗎?”
語落,人皇從虛空中一步走下,出現在了刑天身邊。
此刻的他與刑天相距不過一米,彼此凝視着。
“我可以看看你麼?”
忽然,刑天開口了,有些手足無措的攤了攤手:“雖然我沒有學會愛你,但……如果你是我的父親,至少讓我看看你。”
人皇高大的身軀明顯一震!
隨即,他輕輕嘆了口氣。
這……僅僅是個微不足道的要求啊!
“好!”
人皇點頭,並指成劍,向天穹輕輕一點!
“呼啦啦啦……”
無數秩序神鏈衝出,陰與陽的氣息瀰漫,最後在長空中交織成一張大網,直接將這座小島包圍了。
“這是要幹什麼?”
凌影不禁偏頭問道:“爲什麼人皇的臉上一片模糊!?”
“遮蔽天機。”
痞子龍垂下了頭:“有些人,真容無法顯露在這天地中,會壓塌一方天地,引來莫名的詭異,因爲看見他們的真容就是褻瀆了他們,他們本身強大的幾乎已經與天道無異了,天道容人窺見嗎?
人皇,這是在遮蔽天機,只爲讓刑天看到自己的真容啊。
不過咱們就不用看了,看了也看不到的,因爲刑天是他的孩子,纔有這個資格。”
凌影一陣無言,人皇……到底得多麼的強大啊!
猶如天道,不容人窺見!
光是這一句話就說明了很多東西啊!
此刻,那無窮無盡的秩序神鏈已經將刑天與人皇二人完全包裹了,那裡,這對最熟悉又陌生的父子相互對視着。
人皇臉上的濃霧這個時候已經消散了。
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呈現在刑天眼前。
劍眉虛指入鬢,鼻如懸膽,怒目,口方……
一樣的棱角分明……
一樣的將雄性的壓迫感演繹的淋漓盡致!
這張臉……幾乎與刑天是一模一樣的!
只不過人皇的臉上卻多了一些滄桑。
“看來,你真的是我的父親了。”
刑天垂頭笑着,笑着笑着眼淚就出來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是,刑天確實沒有學會去愛自己這位父親。
可是這並不代表當他看到自己的生父時能無動於衷!!!
這一霎,似乎有一柄重錘狠狠敲在了刑天的心臟上,讓他窒息。
“嗯。”
人皇鼻腔中擠出一個字,刑天當真是像極了他,一樣的沉默寡言,一樣的厚重。
不過,人皇的嘴脣卻在蠕動,過了很久才終於說道:“你真的很好,我的神念已經暴露了,可能不久就要消散了,畢竟本體不再,無根之萍無法長存,可是看到你以後我仍舊覺得很滿足。
雖然,我更想藏在九州鼎中默默注視着你,永遠都不出現,那樣或許我就可以和你相處的更久了。”
“讓痞子龍守着九州鼎,你難道就是爲了讓它將你寄居的九州鼎送到我身邊嗎?”
刑天忽然擡頭,神色出奇的認真:“我求你告訴我,你佈局那麼多,難道就是爲了這個嗎?”
“已經發生的事情,很重要麼?”
“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最起碼對於我來說……是的!”
“……”
人皇沉默了,輕飄飄的轉過了身,輕聲道:“確實是我布的局,因爲太昊是最合適的人選,因爲它是你的……”
說到這裡,人皇的話戛然而止,似乎想到了什麼往事,聲音也變的低沉了起來:“我這一生,問道長生,叱吒天下。
看起來真的很風光,萬人敬仰,鎮壓着一個文明紀元。
可是……又有誰知道我付出了什麼?
我身邊的人,一個個離我而去,到最後就連妹妹,你的姑姑都戰死在了我挑起的戰爭中。
直到我君臨天下,直到我俯瞰衆生,直到我走向終點的時候……
驀然回首,我才發現我是孤獨的。
甚至,到死都不曾有人爲我送葬。
於是我才知道自己有多麼的可悲,到死時才發現自己前半生其實都錯了,心有不甘下奮力撕開未來,想看看我付出一生究竟換來了怎樣一個後世。
你是我的驚喜,你是我看到一角未來裡最大的驚喜。
上蒼待我不薄,我這涼薄之人竟然有子嗣行走後世……
那時,我就想,我想看看我的孩子,看看我的兒子,我應該去看看他的。
那一刻,我真的忽然不想死了,我覺得應該給我的兒子留下一些東西。
於是,我自斬三分之一的神魂寄居在了九州鼎中,留下了這個局。
跨越時光,這一次我什麼都不想要了,我只想看看我的兒子,我無情了一生,想做一回父親。”
兩個字,讓人皇這個無敵了一生的男人狂顫,但是,可以看得出,他的嘴角微微翹起,似乎是笑了。
刑天終於崩潰了,“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顫着雙脣喊道:“父親。”
是的,刑天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其實他要的也就是這樣一個答案——或許自己還沒有學會愛他,但,最起碼也要知道他是愛自己的。
僅此,足以!
……
“嘩啦啦……”
籠罩着這座荒島的秩序神鏈散開了。
方纔消失的人皇與刑天再一次出現了。
只不過人皇臉上仍舊是一團朦朧,看不清他的面容,更無從猜測剛纔到底發生了什麼,唯有刑天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凌影與嶽宛如兩個女人對天發誓,他們從來沒見過刑天有如此脆弱的一刻!
他是那麼的強大啊,就算是面對神靈都敢悍然拔劍殺之,於是世間有了凡道弒神的傳說。
可是此刻,當他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誰後卻泣不成聲,哭的像個……孩子!
原來,不可一世的北王,也有自己的柔軟。
不知道爲什麼,兩個女人此刻忽然覺得有些心酸,刑天確實是個被命運捉弄的人。
“喂!”
痞子龍這個時候可不管那麼多,扯着破鑼喉嚨嚷嚷道:“人皇,既然你活着,那我有件事情得問你!
當年,上界一戰,她……
我想知道,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你說的是她吧?”
人皇扭頭看向凌影:“是我做的,也是我的佈局……
畢竟,是我欠她的。”
“果然是你!”
痞子龍瞪大了眼睛:“可爲什麼她遺忘一切。”
“這是她的劫!
這是她的最後一劫!”
人皇道:“守得明月待日升,終究會有歸來的一天。”
“我懂了。”
痞子龍垂下了頭:“不管怎樣,謝謝你!
你終於做了一件像人乾的事情。”
凌影在一旁傻呵呵的看着痞子龍與人皇,感覺很鬱悶,不知道爲什麼忽然話題會扯到自己的身上,最後實在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強壓着心中對人皇的懼怕與敬畏問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時候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那時候,只願一切還不算太遲吧,被你恨了一生,我希望最後的最後你能原諒我。”
人皇輕輕嘆息着,最後將眸光投向了嶽宛如,問道:“若我沒有看錯的話,你應該是太初古地的傳人吧?”
“是的。”
嶽宛如恭恭敬敬的向人皇施禮,就算是到現在都沒有從震驚中擺脫出來。
她很慶幸,選擇了刑天。
人皇之子!
四字,可以壓塌人間。
“既然你是我兒子的追隨者,我總該送你一些禮物的。”
人皇道:“你的老祖曾經追隨我征戰天下,是我指點他開創出了屬於你們的修煉之法,可惜,後來他戰死在了上界,將我給他的原始真義丟了,以至於你們這一脈沒落了。
這樣吧,我將那時給他的原始真義給你吧,希望你能走的更遠,這片天地又快亂了,到時你也能多一些生存下去的機會。”
說完,人皇擡手一點,一道光華衝進了嶽宛如的眉心。
嶽宛如剛開始明顯一愣,隨即狂喜!
人皇傳法,世間幾人有如此機緣?
當下,彎腰就欲大拜。
誰知,人皇這時卻開口說道:“好了,該贈與你們的也都贈與你們了,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給我和我兒子一點相處的時間?我無法在這世間久存。”
至此,痞子龍他們才終於驚覺——這時候,似乎他們還在這裡打擾有些過分了。
這對父子……是相處一秒少一秒啊!
當下痞子龍他們連忙離開了,畢竟這對父子一生中也只留給了彼此這一點點的時間,想想就令人心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