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啓元的態度轉變在王秀意料,他不慌不忙地道“陛下,臣這去浴室院待罪,望陛下不要撤回護送大軍,粘罕必然南下,卻無心攻打開封,河津關山險要,只需派兵數萬控制河陽,他們插翅也飛不過來。說罷,向趙桓深深作揖,慢慢地退下,毫不理會別人,一副硬朗風骨。
耿南仲臉色鐵青,氣的渾身哆嗦,沙啞着嗓子地道“陛下,王秀膽大妄爲,蔑視人主,不重處難以服衆。”
趙桓卻猶豫不決,王秀的態度讓他不爽,但關於粘罕南下的判斷,卻讓他久久不能平靜。再說,大宋士人真敢和天子甩袖子,天子又不能怎樣人家又沒有謀逆,被你降罪了,反而能得到巨大的名望,他聽耿南仲委屈,不由地輕聲道“知道卿家委屈,等等再看。”
耿南仲鬍鬚抖動,他心裡恨不得立即斬殺王秀,反正趙桓已經開了殺戒,多殺一個人不算啥。但是,趙桓的心思他也明白,王秀可真不能殺,趙桓絕不是傻子。
張啓元冷眼看王秀離去,卻慢悠悠地道“陛下所言極是,待二三日內粘罕退兵,自然是重處王秀,絕不寬待。”說着話,給耿南仲個眼色。
耿南仲會意,壓下一口氣,反正兩三天他等得起,暗自盤算定要徹底拿下王秀,絕對要把這廝當成蔡京餘孽罷官,卸了心頭這口氣。
趙桓心煩意亂地回到內宮,恰遇朱璉過來,卻也沒有心思搭理。
朱璉看着怪,不免問道“虜人都退了,官家還有何事悶悶不樂”
趙桓喝了口茶,不滿地道“還不是因爲王秀。”
“哦,難道出了事”朱璉芳心微顫,俏臉卻一片平靜。
趙桓見朱璉面色不改,沒有多大起伏,心情舒坦多了,他不願承認自己對朱璉看重王秀吃味,反正是很不舒坦,總覺得彆扭。
“娘子,王秀也太過分了,竟然妄言兩三日內粘罕南下,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前天還和斡離不打了一場,卻不知是什麼原因,險些壞了朕的大計。”
朱璉輕輕一嘆,若有所思地道“官家,看來直閣很不適宜留在京城。”
“娘子怎麼嗯,他倒是有帥才。”趙桓詫異朱璉的話,對於人來說,如果不是積累資歷,誰願意去地方啊但同時又感到不太好,猶豫地道“他畢竟立了大功,把他放出去,恐怕會引來閒言碎語。”
朱璉明白趙桓還是不能容納王秀,只是擔憂悠悠衆口,美眸閃過深深地失望,淡淡地道“官家不要忘了,直閣仗劍鼎立之功行,妾不敢說知道他爲人,卻對事不對人,效忠的是家國天下。”
趙桓看了眼朱璉,又想了想王秀作爲,不由地相信幾分,人家王秀在他繼位前後,並沒有因他是太子,刻意地巴結,也沒有因他是天子,放下矜持的固寵,每次都是兢兢業業做事,幾乎讓你跳不出瑕疵。
甚至連趙構和張邦昌回來,也說王秀在虜寨器宇軒昂,進退有據,讓斡離不恨的咬牙切齒,卻又不得不忍氣吞聲。
“娘子看應該怎麼辦”
“妾是內宮,還是由官家拿主意。”朱璉謙讓一句,又道“不過,官家不能忘直閣鼎立之功,若他不能和耿相公善處,還請官家善待,堵住士人口誅。”
趙桓點了點頭,接手了朱璉的建議,無論怎樣將,無論他喜不喜歡王秀,人家在他繼位都立了大功,仗劍斥退趙楷,這絕不容許抹殺的功績,甚至可以說不在吳敏之下。
他要在剛繼位沒幾天,罷黜了王秀,天下士人會怎樣看他肯定是嫉賢妒能,不能容忍,這些人可不怕你是皇帝。
“可惜他自絕後路,我也不能周全。”
“官家,可見到直閣莽撞過”
“這個。不處罰終究不好。”
“官家自個看着辦,妾身話盡於此。”
在王秀入浴室院,消息頓時傳開了,耿南仲憤恨不已,用陰鬱地目光瞪着張啓元,沉聲道“子初,你是怎麼看的”
張啓元淡淡一笑,玩味地道“相公,王秀太孟浪了”
“嗯,豎子可恨,定要重辦。”耿南仲毫不掩飾自己想法。
“相公,王秀有鼎立大功,又和六賊沒有太多牽連,甚至連王黼也敗在他身,動是動不得的”張啓元感嘆良多,幽幽地道“這廝太會算計了,走一步看三步啊”
“那這次他是看錯了。”耿南仲恨恨地道。
“或許吧但也不是拿下他的時機,相公侍從官家十四年,難道不知官家最擔憂的事”張啓元神秘地一笑。
耿南仲默默頷首,臉色平靜了許多,他自然明白當務之急。
“關鍵時刻,不能讓官家落人口實,再說王秀也是有名望的人,趕他走不成了。”張啓元一陣壞笑。
他斷定王秀必然想留在京城,以這廝的功勳絕對有望升遷,對他而言王秀利用價值下降,威脅反而升,留不得了。既然耿南仲嫉恨王秀,何不和老耿聯手,讓着老頭衝鋒陷陣,收拾王秀,反正自己註定要進入書門下,也不是沒有抗衡的能力,只要隱忍幾年,對付耿南仲還是不用擔憂的。
耿南仲眯着眼捻鬚不語,張啓元那點心思,他不完全明白,卻也知道對方利用他,不由地暗罵小人。
“最好是提舉宮觀,與人休息一陣,也是善意嘛再說,人家是仙真轉世,修煉幾年道門吐納也是常理。”張啓元切牙一笑。耿南仲陰森森一笑,這廝鬼點子還行,想必王秀肯定會鬱悶死了。他也知道王秀有鼎立之功,趙桓再不信任王秀,也不會下狠手,讓王秀提舉宮觀是最大限度了,張啓元說的是,這廝不是太初真君嗎那你去修你的天仙道果得了。“相公,退一萬步說,算王秀判斷準確,舉薦他個知州也無妨。官家要迎還太,機不可失啊”張啓元悠悠地道,他可是一箭雙鵰,把老耿當槍使,王秀既然不想出去,那還不得玩命,兩人正好拼個兩敗俱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