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如水,本王勸你還是不要掙扎了,乖乖束手就擒吧。”
蕭羽今日打扮倒是頗爲爺們,放棄了穿他從前那些鑲珠嵌寶的超品親王服,而是着一身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武將服飾,比之前小白臉的模樣看上去威武霸氣的多。他眼底烏色青青,下巴上還帶這些不修邊幅的鬍渣,這些日子顯然並不好過。
只是他再多的委屈煎熬,此時都被滿臉抑制不住的興奮和滿足之情取代,亢奮的好似磕了藥。蕭羽瞥見一邊站着的葉挽,更是放肆誇張的大笑起來:“葉都尉也在這裡啊,正好,省的本王還要去請你了。”
“康王嚴重了,說什麼請不請的,吩咐葉挽一聲不就來了。”葉挽不鹹不淡的應道。
內殿的馮憑陰着臉走出,嗓音刺耳,厲聲道:“康王殿下,你可知此舉大逆不道,足以將你抄家滅族!趁還未造成什麼不可挽回的後果,娘娘興趣會念在從小看着你長大的份上放你一馬,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哈,笑話!”蕭羽早就看曾後身邊這個挺有存在感的太監不順眼,譏嘲道,“將本王抄家滅族?行啊,讓蕭萬疆那個兔崽子先自刎吧,也省的你們多事來滅本王的族了。哈哈哈,還有,你們要不要順便去撅一把皇陵,將我父皇的屍骨捧出來鞭笞一二,怪他管不住自己的禍根生出本王這個禍害來,也好泄泄你們心頭之恨?”
葉挽摸摸下巴,蕭羽現在狀態已近瘋魔,不難看出他平時被壓在曾後和瑞嘉帝的底下到底憋了多少的憤懣。竟然連挖墳掘骨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若是再沒有把握住機會讓他反叛成功,只怕他就要瘋了。
既然已經被人發現密道所在,曾後只得幽幽站起身來,麻煩臨近仍不改那端莊雍容的作風。她高傲的揚起下巴,對蕭羽冷笑道:“康王,哀家念你恪守本分二十餘載,不願與你計較。哀家原本是想,你若是願意,皇室將養你一個百吃乾飯的廢物王爺也無不可。可千不該萬不該,你竟敢勾結京畿營,心存反心,意圖逼宮奪位,蕭羽,你也配麼?”
“本王不配,難道你一個山野村莊出來的村姑就配?”蕭羽斥道,“本王好歹也是燕京皇室正統血脈,本王的孃親是歷經兩朝德高望重的閣老千金。你曾如水算是個什麼東西?不過就是個鄉下出來的以色侍人的賤女人罷了!身爲婦道人家,不尊四德,牝雞司晨,本王今日就要清君側,替本王的皇弟剷除了你這個奸佞。來人啊,將曾如水押到前殿去!本王要當着滿朝文武的面,好好的數一數這賤人的罪狀!”
立刻有侍衛應聲前來,意圖將曾後和馮憑拿下。
“我看誰敢動太后娘娘!”馮憑厲聲尖嘯一聲,五指成抓,毫不留情的朝着向他們衝來的侍衛抓去。
馮憑武功高強,就算是京畿營侍衛一時也難以敵隊。
蕭羽見他反抗,冷笑一聲:“真是一條會咬人的好狗。”說罷,一道不起眼的銀光乍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出,瞬間就沒入了被團團圍住的馮憑的脖頸。馮憑全身痙攣的掙扎了兩下,漲紅了臉倒在了地上。
葉挽輕眯起眼,朝着銀針射出的方向看去,努力尋找方纔動手的人。
“將他們帶走。”蕭羽見曾後和馮憑被人押住,更是難掩心中的興奮之色。他彎着嘴角,看向葉挽:“葉都尉在找什麼?莫非是在找褚將軍麼。不用擔心,褚將軍一時半會兒來不了,要不要也一起去前殿湊個熱鬧?”他將曾後視作畢生的仇人,將褚洄視作勁敵,這種關鍵時刻又怎麼可能不提防着褚洄跳出來壞事呢。
葉挽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好啊,湊熱鬧好。康王殿下不嫌我多事就好。”
……
深夜的燕京城也並不安靜,好幾處民房失火,驚得燕京百姓戰戰兢兢覺也不敢睡。
他們直覺今天晚上有要事要發生,否則怎麼會路上半個京畿營巡邏的侍衛都看不見呢?要不是有鎮西軍的士兵們幫忙救火,只怕是一連串的屋子全燒了都沒有人來滅火。
一時間燕京城內人人自危,不由焦急的坐在家中,看着北方皇城處也有隱隱約約的火光乍現,心中驚疑不已。
齊王府今日倒是別樣的安靜,保持着深夜應當有的靜謐和安寧,只有一處偏廳的燭光仍在窗影上搖曳跳動着。
廳中矮榻上,兩人盤膝而坐,正在對弈。蕭逢搬了張小凳坐在旁邊,聚精會神的看着棋盤上的白子勢如破竹的將黑子侵吞湮滅。
“元二公子真是棋藝精湛,本王佩服佩服。”蕭天慕執黑子先行,卻不過區區三十步就毫無徵兆的被元炯所執的白子包圍,露出頹靡無力之勢。再多走幾步,更是已經露出了無力迴天的敗相來。蕭天慕微笑着將黑子收回放入棋盒中,慚愧道:“元二公子不過及冠出頭的弱齡,就已如此大局在握,本王真是慚愧。小兒與你年紀一般,卻整日只知道吃喝玩樂,棋藝更不用說,與二公子是天差地別了。”
蕭逢紅着臉輕聲道:“父王說我做什麼,我可是什麼都沒做呀。”
元炯身穿翩翩白衣,相貌英俊,初春還有些寒冷的天氣仍搖着一柄玉骨折扇,兀自風流。他搖頭笑道:“炯也不過是多棋道稍有研究,其他就不如蕭世子了。王爺莫要自謙,蕭世子一表人才,更有如花美眷在懷,炯甚是羨慕。”
“哈哈哈,多謝元二公子誇獎了。不如,咱們再來一局?”蕭天慕呵呵笑道。
“正合炯意,王爺先請吧。”元炯仍大方的先取了白子罐,修長的手指從罐中輕捻出一子,夾在如玉般白皙的手指間,等待着蕭天慕先落子。
兩人不鹹不淡的一邊下棋一邊聊天,全然沒有半點察覺外頭有大事發生的模樣。一派的悠閒從容。
蕭逢看了一眼元炯,明明這位西秦的元二公子比自己還要小上一歲,氣勢卻絲毫不弱,已經與父王相當。不對,或者說……他的氣態舉止,甚至有用超過父王的淡定和優雅。西秦元氏,果然不容小覷,只是一個元二就這樣大方優秀,更遑論那位他見都沒有見過的烈王殿下?
他鼓起勇氣試圖和元炯搭話道:“嗯……怎麼今日不見二公子身邊那位戴面具的侍衛?”
元炯笑道:“蕭世子說的是元秋?我將他派出去做事了。身邊沒個會武功的侍衛護着,我一個廢人着實是感到十分的不安,是以纔會來王府尋求庇護呢。蕭世子不是嫌我麻煩吧?”
“怎會怎會!”蕭逢連連搖頭。這人雖然年紀比自己還小,但是父王都要對他禮讓三分……不,禮讓七分的模樣,不是他得罪的起的。蕭逢撓了撓頭,輕咳一聲,還欲搭話,卻聽到有小廝敲了敲偏廳的房門。
“王爺,世子。”小廝在門口喊道。
“何事?”蕭天慕淡淡應聲。
小廝猶豫了一下,說:“那個……是燕側妃,說肚子疼,難受的緊,請世子過去看看。”
大男人在這裡聊正事……就算不是正事,也是有客人在此,燕悅此舉當真是小家子氣又惹人嫌。蕭天慕當即板了臉色,蕭逢紅着臉對門口吼道:“她肚子疼就讓她找大夫去,我又不是大夫,我能看出個什麼花來?”
“這……”小廝苦惱的撓了撓頭。燕側妃脾氣不怎麼好,要是回去讓側妃知道他沒有把世子爺請來,指不定又要怎麼折磨他呢。
元炯將一子放到棋盤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他笑道:“蕭世子不用顧忌在下,女人麼,是要放在手心裡好好寵着的。身體有什麼不適的都只是在撒嬌罷了,蕭世子不如還是去陪陪燕側妃吧,別忘了……燕侯爺現在可是正忙着,有要事在做呢,側妃心裡擔憂也是應當的。”
“二公子這麼說了,你還不快去?”蕭天慕涼道。
蕭逢羞愧的點點頭:“是,兒臣這就去。二公子,父王,你們慢坐。”
“哼,”蕭天慕冷哼一聲,在蕭逢離開之後幽幽道,“讓二公子見笑了。”
“談何見笑。”元炯面上帶笑,目光卻清冷。他一手落子,一手搖扇,嘆了口氣,“反正最後燕侯爺也是個填坑的命,燕側妃獨自一人活着還不得依仗着蕭世子和王爺的寵愛,可是個可憐人罷了。”
說到憲鈞侯,齊王微微一滯,試探道:“不過,本王還是不知道,爲什麼二公子要本王撮合憲鈞侯和康王?康王此人野心勃勃,連逼宮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若他今日得手上位,他日哪還有本王的好日子過?”
元炯道:“王爺有意京畿營,卻忘了京畿營雖現在在燕侯爺手中,到底只是暫時的。待他日回到曾家手裡,第一個對付的就是燕侯爺。讓蕭羽先打頭陣就不一樣了,看着蕭羽和曾家狗咬狗,豈不快哉?屆時曾家反勝,矛頭注意力全在蕭羽身上,既可一舉剷除康王的勢力,又能讓京畿營與曾家離心,不是兩全其美麼?”
齊王疑道:“若是……曾家敗了,蕭羽領着憲鈞侯和京畿營榮登大寶,回過頭來第一件事難道不是對付本王麼?”
“王爺錯了。”元炯搖搖頭,“第一,蕭羽即使勝了曾家,有幸即位,他手中也不過只有一個京畿營,還有另一個虎視眈眈的北漢等着蠶食蕭羽得到的好處呢,蕭羽不會有那個功夫來對付王爺。首先對付的必定是北漢和遠在隴西的蕭天鳴。”
蕭天慕點點頭,脣邊的八字鬍抖了一抖。這個元炯心機如此深沉,還好暫時不是敵人,是盟友。
“第二,”元炯頓了頓,笑的意味深長,“第二不過是在下的猜測,在下想與王爺打個賭。”
“賭什麼?”
“賭……某些人不會讓曾家就這麼輕而易舉的被蕭羽一鍋端了,而是會在兩方鬥爭的兩敗俱傷之際,出手相助曾家,滅了蕭羽。”元炯以摺扇抵着下巴,歪了歪腦袋,故作天真的模樣。
蕭天慕一驚,連忙問道:“二公子說的是……?”
“你們大燕的戰神,褚將軍。”元炯一字一句的緩緩道,笑意未達眼底。
“二公子的意思是說,是豫王?”蕭天慕瞪大了眼,仔細想想還是覺得奇怪,“不會吧,我那個二哥,一向和曾家勢不兩立,怎麼可能會出手救曾家呢?”
“不是出手救曾家,”元炯沒有糾正蕭天慕猜測的是豫王還是褚洄,挑眉眯起了眼,“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不過他倒要來看看,是褚洄做那個漁翁,還是他元炯來做那個漁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