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劉肥被廢了!?
說什麼無才無德,又說什麼不能擔當起大漢王朝的將來,藉口藉口藉口,都是藉口!
就算劉肥果然是個無才無德的,沒有君臨天下的大智大賢,作爲父親的皇上,他早就知道,偏偏這個時候,提了出來?
早幹什麼去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只要一心一意想廢掉他的太子之位,理由還不是隨口就來?!!
分明就是找茬!就是要故意廢了長子劉肥,改立次子劉盈!
所有人的心中,都如夢方醒,怪不得,皇上凱旋迴京的時候,見到國舅李澤,不僅親自下馬來,還拉了他的手,乖乖,原來,早就計劃好了,要立劉盈爲太子!
雖然,不管是劉肥做太子,還是劉盈做將來的皇上,他李澤都是國舅,但是此國舅而非彼國舅!
意義上,是完全不同的。
儘管,劉肥和劉盈都是皇后的兒子,但是,劉肥卻不是皇后親生的!也就是說,只有皇后的親生兒子劉盈,纔是呂家的親外甥,而劉肥不是!
這一點,衆所周知!
大家都不知道的是,當初爲了拔掉韓信這可釘子,不得不扶持呂家的力量,立呂家的親外甥劉盈爲太子,就是講好的條件之一!
如今,韓信已經回老家,他的勢力也除掉了,呂家卻達到了鼎盛時期,只有立呂家的前外甥劉盈爲太子,才能安撫住呂家!
只要呂家不躥漢,好好輔佐劉盈,劉邦也算心安的……
大漢的文武,都被這突然的舉動震驚了,不過,卻沒有人爲廢太子說一句話!
反而是呂雉,心裡老大不痛快!
爲了不立劉盈爲太子,她可謂是煞費苦心,甚至不惜跟皇上大吵大鬧,最終還是沒有改變這個事實,既然改變不了,還說什麼廢話……
文武大臣們,誰肯爲了一個廢太子劉肥,得罪得寵的呂家,所以,他們都不說話。
至於蕭何,他雖然不贊同廢長立幼,不過,劉肥的背景,實在也是一個大問題,他的母親早亡,儘管皇后從來都是當他爲親生的,甚至於心疼他早年喪母還多疼了他一些,但是,他畢竟不是皇后的親兒子,也不是呂家的親外甥!
這是血脈親情,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就算他也稱呼李澤爲舅舅,不過,這個舅舅,跟劉盈嘴裡的舅舅,就大大不一樣了,這一點,蕭何很清楚。
這樣一個無根無基的人,將來君臨天下,恐怕也是個問題,倒不如,劉盈繼位,反而對於大漢來說,是上上策。
所以,他也沉默了。
於是,廢立太子之事,就這麼風平浪靜的完成了,連一點點波瀾都沒有掀起來,顯得很是詭異,就好像,這不是什麼關乎國家命運的大事,而是一件太小太小的小事,小到任何人都漠不關心,連追問都懶得有人追問。
不過,還是有例外的。
最關心這件事情的,還是有人的,那就是——皇上最最寵愛的妃子,擅長歌舞的戚夫人。
按理說,廢立太子,是廢了劉肥,立了劉盈,無論是劉肥還是劉盈,都不是戚夫人的兒子,跟她沒有關係纔對,不過,心思細密的戚夫人,卻露出了從來沒有過的擔憂!
因爲她知道,廢立太子這麼大的事情,居然就這麼風平浪靜的過去了,其中,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說白了,還不是因爲廢太子的背後,沒有人,更沒有足夠的力量支撐!
劉肥早年喪母,而且,母親還是一個沒有名分的,說白了他就是一個私生子,可是,劉盈呢,卻大大不同。
劉盈的舅舅,是當今國舅,如今韓信回了老家,他就是手握兵權的第一人,加上智謀過人的母親皇后呂雉,他當太子,上有皇上的詔書,下有強大的力量支持,誰敢說一個不字?
難不成,劉肥指望已經化成黃土的母親,從墳墓裡爬出來,爲他撐腰嗎?就算她爲了兒子,可以從墳墓裡爬出來,但是,一個無名無份的死人,可以抗衡呂家嗎?可以抗衡大漢的皇后嗎?
當然不能!
說句不好聽的,這是廢劉肥改立劉盈,要是換個個兒呢,飛劉盈改立劉肥呢,估計,大漢的半邊天都會塌了吧?
說起來,這些事情,似乎都跟她戚夫人無關。
不過,她的兒子劉如意呢,跟劉肥想比,他只是多了一個母親在身邊,可是,戚夫人,除了長袖善舞,歌聲婉轉之外,其他的一無長處。
優美的舞姿,曼妙的嗓音,除了可以取悅皇上之外,還有什麼作用?
說句不好聽的,戚夫人跟已經故去的劉肥的母親相比,只不過多了一口氣還活在人間罷了,劉肥好歹還做過太子呢,劉如意呢,將來會怎麼樣?
戚夫人越想越糾結,忍不住在人後,偷偷唉聲嘆氣起來,同時,也爲兒子的將來,唏噓不已……
高祖六年(前201),廢太子劉肥被封爲齊王,就是韓信主動消去王爵,曾經被封的齊王,加在了廢太子劉肥的頭上。
畢竟是皇上的兒子,即使被廢,也是要封網的,這一點,不容置疑,另外還封地七十座城。
劉肥離開長安的時候,是一個陰霾的日子,一大早還陽光燦爛,轉瞬之間,就陰雲密佈,還颳起了大風……
一個廢太子,跟隨着的,都是一些老弱殘兵,文武百官們,都約定好了一般,沒有一個人來送行……
大家都不傻,來爲廢太子送行,不就是擺明了,不滿意皇上的廢立嗎?不就是跟呂家過不去嗎?
去討好一個廢太子,得罪了皇上不說,還得罪了儲君——將來的皇上,這還不算,連國舅和皇后都得罪了,這樣費力不討好,甚至要招來災禍的事情,沒有誰願意去做……
劉肥身單影只,騎在馬上,望着曾經屬於他的長安城,國都的宏偉建築依然,而他,卻要離開了,而且,皇上還下詔,沒有皇明,不得踏進長安城一步!
也就是說,他,曾經的太子,已經被放逐了,今生今世,恐怕再也不能回來了……
想到這裡,劉肥禁不住感概萬分……
就連那些軍士們,也望着長安城,露出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來——
說起來,這幾千人,都是經過“精挑細選”而來的,凡是老的,弱的,有病的,甚至於還有些殘疾的,都被調了出來,作爲廢太子的隨從,一起被放逐了……
一行人,加上陰霾四伏的天氣,顯得更加沉重起來……
一行人都沉默着,一邊走一邊回頭望,眼看着,離長安城越來越遠……
就在這時候,路邊出現了一輛馬車,只有一匹馬拉着,深藍色的布簾,車伕帶着一頂草帽,遮住了大半張臉,看起來,跟普通的民用馬車,沒有任何分別……
馬車卻不偏不倚,攔在了大路中央……
軍士們原本就一肚子火,看到一輛馬車竟然攔在了前面,氣就不打一處來,剛要上前驅趕,誰知道,馬車上走下來一個人……
只見她身穿漢服,自然也是普普通通的民間打扮,可是,手裡高高舉着的,卻不是什麼俗物了……
只見她的芊芊玉手,手握一塊絕世美玉,採用珍貴的田羊脂玉製成,螭虎鈕,四側刻雲紋,印面陰刻篆體“皇后之璽”四字。
“皇后之璽”玉印章,分明就是皇后了!
軍士們哪裡敢阻攔,都悄悄讓出一條路,馬車悄悄的行駛着,來到劉肥面前……
馬車停了下來,一個民夫打扮的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只見她一身素服,頭髮也如大漢的民間女子一般,挽了起來,一點修飾都沒有,一張清秀的臉上,帶着些許的憂慮……
劉肥一看,趕緊從馬上跳了下來,“普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嘴裡,只喊了“母親”二字,就再也說不出話來……
“肥兒……”呂雉看着劉肥,輕呼一聲,她知道,作爲劉盈的親生母親,她是不能說什麼的,畢竟是她的親生兒子做了太子,取代了這個不是親生兒子的位置,她說什麼,都是沒有用的,更是蒼白無力的。
“母親,你還大漢皇后,不應該來送我這個廢太子.”劉肥咬着牙,說出了這些話,聽得出,他心中無限的恨意,卻又無可奈何。
“肥兒,如今被趕出長安,母親不難爲你做什麼,只能來送送你,儘管你不是我親生的,畢竟我們做了這麼多年的母子……”
說着,呂雉說不下去了,連她自己都覺得這話是那麼不合時宜,劉肥被廢,偏偏是她的親生兒子,做了新太子,這樣的情況之下,說什麼,都沒有用。
果然,劉肥一聲不吭,眼睛裡,早就被淚水打溼了,不過,沒有掉下來,他知道,一個沒有母親呵護的人,就像是一根草,眼淚只是徒加傷感罷了……
呂雉輕輕嘆了口氣,也不再說什麼了,只是使勁握着劉肥的手,“孩子,保重!”:
“母親,珍重!”說完,劉肥轉身而去,騎上馬,頭也不回的飛奔而去,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像斷了線的珠子,流淌了下來……
大路上只有數千人揚起的塵土,迷住了呂雉的眼睛,她望着劉肥的遠去的背影,心中暗暗說:“孩子,離開長安城,去過自己的日子吧。”
而這所有的一切,都落在戚夫人的眼裡,她默默注視着劉肥黯然離開,心裡,已經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滋味,涌上心頭……
同時,她也暗暗下定決心,儘管她力量微小,也沒有什麼本事,不過一定要保護兒子劉如意,讓他不會像劉肥一樣,落得如此悽慘的下場……
這就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以夫爲天的戚夫人,第一次麼萌發了保護兒子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