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
地穴之中。
徹底降臨此地的墮落天使路西法，再次看向林凡。
他的身上散發着漆黑的惡魔氣息，那來自墮落天使的力量正在扭轉此地，將這片神明安息之地化爲自己的惡魔領土。
一滴惡魔鮮血滴落在地面上，只瞬間，這地穴中的泥土便漆黑一片。
這是路西法的血液。
路西法擡頭看向地穴上方，宛若看到被墨色染透的森林，嘴角冷笑：“道德之神的手筆……呵呵，不還是被我的魔氣同化？”
“哦？”路西法忽然眉頭一挑，“竟然有一棵大樹，還在阻擋着我的氣息。”
路西法皺了皺眉。
但隨即，再次笑了起來。
它能夠感受到，那棵不願意被同化、無比抗拒的大樹此時也終於開始吸收自己的魔氣，而且那速度，比其他的樹木更快！
甚至它還在主動索取，甚至連其他魔樹體內的惡魔之力都被他強行索取過去！
“呵呵。”
路西法笑了。
對這位從天使墮落而來的惡魔來說，沒有什麼能比親眼目睹其他生命的墮落更讓他高興的。
“這就對了。”
“擁抱黑暗，擁抱邪惡，擁抱無序，擁抱自由。”
“所謂的秩序，不過是束縛自由的枷鎖，不過是上位者爲了鞏固統治，精心打磨的，冠冕堂皇的鐐銬。”
“而事實上，我們無須對任何人抱以虔誠。”
“哪怕是創世神，也不過是如我們一樣的生命。我們不必跪拜他，也不必跪拜那所謂的神子亞當。”
“真正的自由，就該是無序。”
“他們說，我們是墮落的惡魔，而事實上，我們不過是選擇自由的天使。”
“歡迎來到地獄，歡迎來到，自由的天堂。”
路西法撫摸着那粗壯而漆黑的根鬚，低聲喃喃，宛若引路人在爲新加入的成員指引方向。
有人說他是因爲嫉妒亞當受到創世神的喜愛，所以才背叛天堂。
有人說他是因爲傲慢被創世神責罰，所以墮落地獄。
但事實上。
那些不過是表象。
創世神讓天使對亞當下跪，其實不算什麼。
真正讓路西法無法接受的是。
爲什麼，我要向他下跪？
我是創世神創造出最美麗、最強大、最聰明的天使。
我爲什麼要向他下跪？
因爲他是您親手創造出的、最像您的神明嗎？
可我們也是您的孩子啊。
路西法還記得，那位創世神明明說，衆生是自由的，是平等的。
下跪不是不可以，只要我願意，我可以對這位神子下跪，就如同平日裡發自內心的跪拜那位無所不能的創世神一般。
可爲什麼，我要向這個剛剛誕生的神子下跪？
因爲他比我們更加聖潔嗎？
還是因爲，您創造我們的時候，本就是不平等的？
否則爲什麼我們要下跪來迎接他的降臨？我們是跪他，還是跪那看不到的秩序呢？
再進一步。
既然您說我們是平等的，那爲什麼我們要聽從您的吩咐？
您創造我們來維持這個世界的秩序，以我們爲工具來讓這個世界自由且平等，可是，這本就是不自由，不平等的方式啊！
這種秩序維持的，所謂的自由和平等，真的是自由和平等的嗎？
在亞當的誕生那一刻，在所有天使聽從創世神的吩咐，下跪迎接這位神子降臨的那一刻。
作爲創世神創造的、用來維持秩序的純粹工具。
大天使長路西法忽然覺醒了名爲自由的意志。
他腰桿筆直的站在亞當面前，站在那些跪倒一片的天使軍團的前方，面無表情的看着那位被光輝籠罩的神子，淡淡的說了一句“你好”。
傲慢至極。
宛若長輩面對後輩。
這是神界中，第一次展現的，超出秩序的傲慢。
看着面色震怒的創世神，還有身後跪倒一片的天使軍團。
路西法發現了一個殘忍的真相。
原來創世神所說的，這個自己創造的平等、自由的世界。
依舊無法容忍另類的存在。
依舊充滿了不公。
卑賤的生命就該被統治，被殺死，被奴役。
骯髒的種族就該被那些自詡高貴的神明鄙視。
就連他們這些自以爲維護公正的天使，也會去屠殺那些生而有罪的無辜惡魔。
這種秩序，真的是自由和平等嗎？
還是用自由和平等的藉口，來粉飾這個世界？
當路西法向創世神提出自己的疑惑。
創世神親口宣佈。
他，路西法，晨星之子，七大天使中的啓明之星，這位有史以來最聰明、最美麗、最強大的天使墮落了，因爲嫉妒神子而產生傲慢之心。
而事實上，路西法對那位神子，並不嫉妒。
他只是不贊同創世神立下的秩序。
當創世神宣佈他墮落的時候，路西法笑了。
他發現了這個世界最荒誕的真相。
原來這所謂的自由平等的世界，建立在不自由不平等的秩序之上。
用所謂的秩序來維持自由和平等，這樣換來的自由與平等，還是自由和平等嗎？
在隨後一場天使屠殺惡魔的戰鬥中。
這位美麗的天使裹挾榮光，看着那些卑賤的惡魔，沒有舉起天使之劍，反而擋在了米迦勒的身前。
他說：“這種秩序，並不平等，也並不自由。”
米迦勒卻說：“有秩序，纔會有平等，有了束縛，纔會有自由。就像是有了光，纔會有暗。”
“弟弟，不要再墮落下去了，與我一起，用你的劍洗刷罪惡，完成救贖吧。”
說完，米迦勒拔出天使之劍，渾身沐浴在炙熱的天使之火中，十八隻羽翼散發着耀眼的光芒。
再次衝向那些逃竄的惡魔，要去追殺那些墮入邪惡的扭曲靈魂。
路西法展開了他那洋溢着榮光的翅膀。
但這一次，他卻並沒有一如既往的追隨這位他始終追隨的、沐浴在聖火之中的兄長。
而是擋在了米迦勒的身前。
“弟弟，讓路。”
“我們是創世神用來維持秩序的工具，我們有自己的使命，也正是因爲我們的存在，這個世界纔有了秩序，纔會平等和自由。”
“不要再繼續墮落下去了。看啊，你身上那創世神賜予你的、聖潔無比的榮光都開始暗淡了。”
“你想與惡魔同流合污嗎？”
下一刻。
米迦勒忽然愣住了。
路西法身上那如晨星一般璀璨的榮光，忽然變得漆黑無比，深邃如墨。
這位一直追隨自己腳步、與自己一起統領天使軍團維持秩序的弟弟，露出了笑容，放開了天使之劍。
他手中，拿出了一把沾染鮮血的獸刃。
那是罪惡的化身，殺戮的代名詞。
第一刃。
這一刻的路西法，放棄了榮光與恩賜，從榮耀之中徹底墮落。
我只想自由地站着，你們卻命令我跪下。
我說這個世界不公，你們說我墮落。
既然這樣。
那我就證明給你們看，這個世界到底公正不公正。
那我就徹底墮落，來證明我說的不公！
我曾是維持秩序、身披榮光的天使長。
我曾是身披榮光、沐浴恩賜的晨星之子。
而現在，我是自己曾經最鄙視的惡魔，我與那些骯髒的生命同流合污，沐浴在黑暗之中，融於黑暗之中。
我甚至比他們還要骯髒。
看啊。
看看你們看向我的目光。
曾經的敬仰，曾經的希望呢？
你們爲何如此畏懼，如此厭惡的看着我。
現在，看着墮入地獄的我，你們還說，這個世界，是平等的，是自由的嗎？
我曾是創世神用來維持秩序，創造一個自由平等的真正完美的世界的工具。
而現在。
我將用自己的方式，創造一個真正自由，平等的世界！
我要讓天堂淪陷。
我要讓地獄降臨。
我要看看，當那些高高在上、自詡聖潔的存在，全部成爲與我一樣骯髒的生命的時候，這世界會變得怎麼樣。
我沒有墮落。
我本就是創世神創造出來，用來打造一個自由、平等的完美世界的工具。
現在，我依舊遵循着那位父親的命令，創造一個自由、平等的世界。
只是以我自己的方式。
在米迦勒錯愕的注視下。
十八隻黑色的羽翼翩然揮舞，路西法那聖潔優雅、如晨星一般的面容，變得猙獰而醜陋。
潔白的皮膚化作如血一般的猩紅，平和的雙眼變得通紅而肆虐，森然的魔角沖天而起！
米迦勒愕然看着眼前突然轉變的路西法，聲音顫抖道：“你……徹底墮落了！”
“你竟然……成爲惡魔了！”
“哥哥，”路西法笑着，發出惡魔的低語，“我並不想成爲惡魔，我只是想，證明一件事情。”
“所謂的秩序，不過是真正的自由，是混亂的無序。”
“加入我，與我一起，我們將建立一個全新的世界，一個真正完美的世界。”
然而迎接他的。
只有米迦勒燃燒火焰的聖戰之劍。
就如下界那些歌頌神明的壁畫一般，那燃燒着火焰、沐浴在聖光中的偉大天使，將那位天使墮落而成的邪惡魔王，狠狠斬落蒼穹。
米迦勒。
是創世神創造出的第一位聖戰天使，是最追求秩序，也是最強勢的天使長。
他不允許有人質疑創世神，不允許有人反對創世神定下的秩序。
哪怕是自己的弟弟！
金色的頭髮在盔甲下飄揚，神聖無比，強悍至極。
渾身上下散發着無可匹敵、堅定無畏的氣息，這是來自天使的審判！
那燃燒着神聖火焰、通體通紅的聖戰十字劍，一劍斬斷了路西法的兩隻翅膀，哪怕是來自該隱的殺戮之力，都無法匹敵那一絲神聖至極的創世神之力。
只一劍，便斬掉了路西法兩隻翅膀！
第二劍，卻斬歪了。
最終，米迦勒默然持劍，看着路西法從雲端墮落，卻沒有去追殺。
而那位從雲端跌落的明亮之星，墮落九個夜晚，最終墜落到地獄之中，成爲艾米手下的七魔王之一。
那一場本該針對惡魔的戰鬥，喚醒了真正的惡魔。
或許是路西法的個人魅力強大，或許是路西法的想法太過刁鑽。
那三分之一被他統帥的天使軍團，竟然同樣追隨着他背叛了天堂，與其他天使廝殺在一起，直至雙翼折斷，被從天際斬落。
那無數失去了榮光與恩賜，泯滅了神力的斷翼天使，宛若流星雨掠下蒼穹。
那一場對惡魔的例行圍剿，竟然成爲了後來的天使墮天之戰。
那是天堂的內戰。
而此時。
這位自願墮落的魔王撫摸着那漆黑的根鬚，低聲笑道：“歡迎，來到深淵。”
那棵大樹的漆黑根鬚環繞着路西法，宛若臣服，宛若贊同。
“跟隨我，我將帶你回到地獄，而你，將見證那些所謂的天使從天堂墮落，以及，真正的自由。”
路西法此時有些驚喜。
他是真沒想到。
自己只是來取回手臂，竟然還會發現有一棵大樹，能夠主動索取自己散出的魔氣，甚至承受住自己那一滴鮮血的扭曲。
這是一個好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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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培養得當，日後會成爲自己極大的助力。
“那位道德之神，真是送了一個好禮物給我啊。”
路西法忍不住冷笑一聲。
說完。
路西法裹挾着恐怖的威壓，一步步走向林凡，宛若魔神降世。
這一刻，他就是此地唯一的王！
就連這個島嶼的最強壯的樹木，都被他同化！
看着眼前的路西法，再看看那些對他臣服的根鬚，還有自己身後再次閉合的出口。
林凡等人忽然感受到了無比的絕望。
這。
就是地獄魔王的力量麼？
這就是他們與真正強者的差距麼？
所謂的真眼，所謂的lol技能，在這如天塹般的實力差距之下，根本就不值一提！
“該死，司徒絕怎麼還不來！”曹達華努力抗衡着那惡魔氣息的沖刷，臉色慘白的哆嗦着說道。
這一刻，所有人都處於路西法的魔氣沖刷之下。
那位來自地獄的魔王，根本不需要出手，僅僅憑藉那一身高等惡魔的氣息，就讓林凡這些低等神祇只能在原地苦苦支撐，品味着痛苦。
看着那手持第一刃，裹挾魔氣而來的十六翼墮天使，林凡臉色忽然變得平靜了下來。
“一會兒，”林凡看向曹達華，低聲道：“我給你們創造出機會，你們什麼也不要管，趕緊跑。”
“你……”曹達華微微一愣。
“別想多，我打不過他。”林凡面無表情，“但我有辦法能拖住他。”
“你們到時候別管我，跑的越快越好。”
彷彿知道曹達華要說什麼，林凡冷聲道：“別墨跡，不然所有人都得死在這兒！”
曹達華沉默了。
許久，曹達華一字一頓道：“我發誓，林凡你今天要是死了，早晚有一天，我要把這路西法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看着那緩緩走來的路西法，林凡雙手伸出懷中。
那裡。
有一副畫卷，緊緊貼着他的胸口。
那是來自一位空間之神的精美畫卷。
在那二維的世界中，凝固着一場出自時代鑄就的新神的爆炸。
那恐怖的爆炸，林凡曾親身面對過。
當初帶給林凡的絕望感，絲毫不亞於此時面對這幾乎無法戰勝的路西法。
那是足以殺死十五階神明的恐怖爆炸！
當然，林凡並不覺得，那場爆炸能殺死眼前這個神界傳說中的十六翼墮天使，但拖延一下，只需要拖延一下就夠了！
“現在，”路西法在林凡身前百米停住腳步，驀然俯視着眼前這個螻蟻：“我忽然改變主意了。”
“送還手臂，簽訂契約，成爲我的使徒。”
“我饒你不死。”
路西法看向林凡的目光，已經從之前的冷漠，變得複雜起來。
他從未見過如此難纏的傢伙。
最關鍵的是。
這傢伙，還只是六階的實力！
且不說這隻螻蟻日後成長起來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光是他那能夠擋住第一刃的木棍，一旦到了自己手中，能發揮出什麼作用！
他忽然明白了，爲什麼克勞利會如此記掛着個小子，甚至告知整個地獄，不許對這小子出手。
這小子，的確很不錯！
這一刻，路西法真的動了念頭，要將林凡收爲使徒。
當然，這麼做肯定會得罪克勞利，但說實話，克勞利……呵，一個自以爲是的聰明商人罷了。
路西法從不認爲，那個精明市儈的胖子是真正的地獄之王。
真正的地獄之王，只有一個，那是連路西法都要畏懼的傢伙！
“好啊。我願意成爲你的使徒。”
在曹達華等人愕然的注視下，林凡忽然點頭。
“林凡，你怎麼能對惡魔屈服！”趙雅欣狠狠咬牙。
林凡忽然轉過頭去，朝趙雅欣和曹達華等人笑了一下，趙雅欣略覺莫名其妙，而曹達華卻攥緊拳頭。
他知道。
林凡說的機會，要來了！
林凡再次看向路西法，語氣有些恭敬道：“至於你的手臂……我這就還給你。”
路西法微笑點頭：“你很聰明。”
這一刻的路西法，似乎毫無防備！
最好的出手時機！
林凡衣衫下的雙手瞬間發力，握住那一張精美的畫卷，就要朝着眼前這位不可一世的傢伙丟出！
但。
就在此時。
“轟！！”
地穴顫抖起來。
那些通體漆黑，已經被這位惡魔同化、甚至環繞着路西法、指向林凡等人的樹根，竟然齊齊調轉方向，朝着路西法猛刺而去！
“轟！”
路西法反應極快，猛地將第一刃擋在身前，恐怖的殺戮之力轟然護住全身！
但。
那些漆黑的樹根卻像是沒受到任何阻礙一般，直接貫穿那一層殺戮之力，將路西法再次死死束縛！
“該死的惡魔。”
“感受，大自然的報復吧！”
地穴震動。
一道沉悶的聲音，伴隨着這股震動，迴盪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