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晃動,視線模糊,耳邊迴響着雷鳴般的炸裂響聲,極度的眩暈感,眼中的世界一瞬間好像迎來了世界末日一樣。
林宇抱着快遞,倚立在原地,保持不動,期盼着這種感覺只是暫時性的血壓供應不足,會漸漸有所緩解。
可是僅僅過了十幾秒,症狀並沒有消失,反而越發強烈,特別是大腦,已經由眩暈感轉化成類似於被針刺的刺痛感。
“難道我中暑了?”
突然的症狀,不由讓他產生這樣的懷疑,而且今日的天氣實在過於悶熱。九月初,再加上暴風雨來臨前的前奏,空氣無法流通,整個城市就猶如蒸籠裡的包子,只能被乖乖蒸熟。
林宇掃了一眼林道,空空蕩蕩,沒有一個行人,當然這種情況在現在這個時段也挺正常。
“自己爲什麼像個精神病一樣,在正午時分跑出來忍受酷熱的折磨。在家裡躺在椅子上美美地補上一覺難道不香嗎?”
“都怪那個傻丫頭不分時段地找麻煩,不然我也不會遭這罪。”
抱怨歸抱怨,他還是沒有將口中的傻丫頭寄來的快遞當做發泄。
然而下一秒,刺痛感加劇,他察覺到自己的病況相當嚴重,絕不是普通的中暑那麼簡單。
肢體的操控,身體的平衡感急速減弱,就連維持基本的站立都變得相當困難。
面對這緊急攸關的時刻,他壓制住所有的負面情緒,趕忙從左邊褲兜裡掏出手機撥打室友電話尋求幫助,結果剛說完自己的地點,就發現聲音變得沙啞,怎麼都發不出正常的聲音了。
病情極度危急的時候往往都是靠一口氣強撐着的,很多人都是在突發病情的時候,一個不慎摔在地上,致使意識陷入昏厥,然後當場交代了。
無法說話意味着再也無法快速交流大量信息,顧不上電話那邊的呼叫,林宇果斷向着距離最近的一顆大樹走去。當前最重要的是找個支撐點,緩衝和控制身體的降落幅度,這樣才能避免身體墜落導致意識昏厥。
然而短短的幾米路程卻有一種舉步維艱的感受,每走一步都難上加難,是對於精神和意志的考驗。
不過他心中依舊持有活下去的強烈期望,一步一步站穩了,確保不會摔倒才踏出下一步。
“只要堅持到救援的來臨,自己就能活下去。”
來到樹下,側轉身體,背部靠在樹上,雙手捏緊樹皮,慢慢放鬆雙腿,讓身體自然滑下。
做完這些,他像老年人一樣張口喘着粗氣。
雖然化解掉當前最緊急的情況,但是危急並沒有解除,頭腦中的劇痛由一開始的局部轉向了全面,每分每秒腦子裡都好像被數不清的螞蟻啃食一樣,他已經無法再做任何事情了,只能麻木地盯着前方的空地。
兩隻在空中嬉戲打鬧的蝴蝶映入眼簾,它們漫無目的地飛行,甚是自在,翻越長椅,從花草縫隙之間掠過,路燈下來回徘徊。
突然間,後方的那隻蝴蝶跨過一根樹杈,整個身體霎時停住,陷入了一張幾乎快隱形的透明蜘蛛網裡。
身體被牢牢黏住,而被追逐的蝴蝶沒有發現,依舊向着前方的叢林飛去,一個眨眼的時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隨後一隻體型是蝴蝶兩倍的黑蜘蛛從上方葉片的背面鑽出,沿着蛛絲不斷地向振動源攀爬。
蝴蝶努力地掙扎,擺動,但按常識來說,被蛛網困住後,它是逃不掉的,終究會成爲蜘蛛的食物。
果然,粘性極強的蛛絲漸漸地透支完了它的力量,翅膀擺脫的頻率越來越小,蜘蛛也一步步靠近。
不過還未觀察到蝴蝶被吃掉的結局,林宇就先一步喪失了視覺,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什麼其它原因,大腦的痛覺也在此刻轉變成了昏沉感。
“頭好重!”
完全不同於痛覺,睡意屬於身體的一種機能,好像一個無底的漩渦,任憑如何的抵抗,意識都會慢慢地沉下去。
昏沉沉之間,一道似真似假地聲音在識海深處迴響。
“睡吧!慢慢地合上雙眼。”
“蝴蝶被蜘蛛吃掉,病痛帶走生命,這一切都是自然的法則,生物的宿命,不必強撐着忍受這生不如死地折磨。”
不管是潛意識給自己放棄找的藉口,或者是來自於死神的呼喚,但都不重要了,最後一句話刺中了林宇的心坎。
強撐了這麼久,他已經盡了力了,而且就算救援的人到來,到底能不能活也主要取決於他們的救治手段,所以就算休息一會兒自己應該也沒有多大的事吧!
就在一切感知都快消失殆盡的時候,腦海中閃過一個個記憶片段,彷彿燈光閃爍的投影儀。
“這就是迴光返照吧!”
有獨自呆在空蕩蕩房子的,有檯燈下熬夜苦讀的,有在電腦前吃着方便麪努力工作的,有燈紅酒綠的夜晚生活,有始終穿着白衣大褂的父母,......
等畫面流轉到這具身體兩歲的時候,一個穿着白色連衣裙的小女孩出現了,然後從這以後絕大部分都是她在身邊哭哭啼啼或者打鬧的場景。
“這一世如此美好,我怎麼能因爲自己的軟弱而捨棄掉所擁有的一切!”
心中爆發出一股強烈的不甘情緒,林宇猛然咬了一下舌尖,渙散的意識重新聚攏。
緊接着身體內部莫名多出了一股奇怪的暖流,遍佈全身,讓他的意識更加清醒了半分,視覺也神奇地恢復了一些。
“你願意因爲自己的妥協,而甘心捨棄掉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嗎?”
“不甘心,一點都不甘心!”
“這輩子都用來讀書了,什麼事都沒幹,剛準備大幹一手,要是就這樣掛了,你不覺得人生遺憾嗎?”
“遺憾,很遺憾!”
“你要是死去了,想想那丫頭會多麼傷心,你狠得下心嗎?”
“狠得下,不過比起這個,我更想下次見面狠狠打壓一下她那囂張的氣焰。”
通過不斷地自問自答,堅定活下去的信念,這是林宇和自己,和病魔鬥爭所能做的最後方法。
可身體好轉地狀況並沒有持續多久,未等到救援的人到來,暖流就扛不住未知病因地侵蝕,虛弱和寒冷重新佔據上風,黑暗再度襲來。
“都過了多久了,救我的人怎麼還沒來?”
遭受病毒折磨的人往往有度日如年的感受,其實從來到樹下總共只過了幾分鐘,不過顯然林宇已經喪失基本判斷了,甚至開始胡言亂語,懷疑起自己做過的事。
“難道室友剛纔沒聽清我所在的地點?還是說我根本沒有打過電話?”
老舊的高樓大廈,遍地灑落的枯黃樹葉,萎靡的野草,一切都顯得那麼寂靜而沒有活力。
他用出最後的力氣,擡起頭看向了那隻被困住地蝴蝶,因爲兩者此時的命運是如此地相似,冥冥之中似乎綁在了一起。
蝴蝶整個身軀被蛛網牢牢纏住,只有幾隻腳在晃動,顯然陷入了必死的結局。
“沒有希望,放棄吧!你終究會跟我一樣,今天註定交代在這裡!”,林宇頹廢地自嘲道。
然而明明陷入生死絕境地蝴蝶轉瞬之間卻彷彿充滿了力量一樣,玩命般的舞動翅膀,整張網都劇烈跳動,隨時都可能分崩離析。
“不可能啊!超出常理,一隻蝴蝶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力量。”
很快,不知是熔斷,還是掙脫掉,總之蝴蝶以林宇無法理解的方式擺脫了蛛網。
它飛向了蛛網的上方,與另一隻之前消失的蝴蝶在空中交織纏繞。
林宇想起了最近全球發佈的一項科學研究,十年前的事件之後,整個世界多了一種神秘的物質或者能量,而當生物的情緒處於某種極度高漲的時候,將有極低的概率與之建立某種精神鏈接,將其化爲身體的某種本能。
“原來如此!世間不止人類存在感情,另一半的出現讓它爆發了更強的求生意志,無意識觸碰到了未知的領域。”
悟及此,整個識海好似掉入一塊巨石,泛起陣陣漣漪。
“等等!我好像明白了。”
林宇感受到身體各部位莫名產生的暖流,懷疑那是不是也由神秘物質所轉變成的。
一旦真如研究報告所說,那麼還有與病魔抗爭的可能。
“既然是本能,那麼應該就能通過意識操控。如果把所有的暖流全部匯聚到大腦,只抵禦這一個地方,我應該能撐得更久。”
他趕緊用意識試圖操控了一下,真的能行,這種感覺就好像操控手臂一樣,行動自如,彷彿這些暖流天生就是身體的某個部位一樣。
暖流匯聚到大腦,效果居然出奇的好,大腦的刺痛降低了許多,就連對身體的各項操縱也恢復了部分。
就在林宇狂喜之際,傳來了一道幽幽嘆息。
“哎!你就算覺醒了也擺脫不了當前的命運,何必呢?安安靜靜地死去不好嗎?非要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