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奉天北開往帝都南的G6號城際列車已駛入站臺,請各位旅客配合將小桌板,座椅靠背恢復原位,將雜誌裝入座椅靠背的網袋內,列車到站請按順序下車,下車時請注意列車與站臺之間的縫隙,避免踏空摔傷......”
隔壁座位的少女,目光一直在陸澤帶着口罩的臉上停留,直到列車進站後,陸澤稍微調整了口罩的位置,起身把自己的揹包從行李架上拿下,背在身上,等待前排旅客的離開,對於背後的悄悄言語和手機的拍攝無動於衷。
帽子在腿上輕輕抽打兩下,帶在頭上,他的頭略低,離開了車廂,跟着人羣走入車站內,在那幾名少女的目光中消失的沒了蹤影。
站內還是這麼多人,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話或各地的方言,沒有佔到椅子的人,坐在蛇皮袋上,陸澤需要提醒他,他才麻木的收回自己擋住去路的腳。
跟着人羣坐電梯到地下,站在長隊的末尾,等了二十分鐘,購買了一張二號線的地鐵票,叮噹幾聲脆響後,伸手扣出吐幣口的零錢隨手揣進口袋,轉身離開。
“您好,請您出示一下身份證。”
手持探測器擋在胸口,瞄了一眼這位年輕的警察,沒有說話,從包中掏出錢包,把身份證交給警察,張開雙臂等待安檢。
“請您把口罩摘一下,謝謝您的配合。”
看到這張熟悉的臉後,警察抿了一下嘴脣,眼中包含的情緒有很多,將身份證還給陸澤,沒有進行攜帶物品檢測,敬禮後,給陸澤讓出了路,目光一直注視着陸澤離去的背影,直到一位遍佈紋身的年輕人從他身邊走過。
站在最末尾坐上地鐵,身體緊貼着門玻璃,握住扶手,車廂內很安靜,交流聲也不大,直到幾波停靠之後離開。
招手打了一輛出租車,四十一塊錢的價格,到達一座小區的東門,做了身份登記後,進入全是別墅的園區,走了五分鐘後,站在A-8這棟別墅的門口,輕輕按下門鈴。
“誰啊?”
“是我。”
房門被打開,王臻站在門口,兩人對視了一眼,她輕咬了下嘴脣,稍微仰頭呼出一口氣,劉海俏皮的飄起,又重新落在額頭上,半晌,才露出微笑,張開了雙臂,和陸澤擁抱。
“好久不見......快進來,老莊!快看看,是誰來了,把包給我吧,等下,我給你找拖鞋。”
房間內的人很多,當陸澤走進去後的瞬間,原本熱鬧的氣氛安靜下來,目光全部集中在陸澤的身上,只有一個小胖孩趁着這個時間,偷偷拿了一顆桌上擺放的糖塞進嘴裡,吸吮出叭叭的響聲。
“怎麼?不認識我了?”
帽子摘下,隨手扔在沙發上,陸澤擺了擺手,對衆人笑了一下,走到桌邊,把偷吃糖果的小胖孩抱起,輕輕顛了顛。
“小亮你怎麼胖這麼多?是不是成天在家吃好的了,現在多少斤了?這大胖小子,抱着都費勁,來,叫爹。”
小亮有些膽怯,卻還在吸吮着口中的糖塊,嘴巴被口水沾的亮晶晶的,回頭望向自己的親爹親媽,小胖手有些無力的推着這位已經忘記是誰的叔叔。
“滾蛋,你別特麼佔我兒子便宜,你......也就算個乾爹,小亮,忘了你小時候誰總給你買玩具了?怎麼不打招呼呢?沒有禮貌了啊,叫......還是叫叔吧。”
小亮奶聲奶氣的向陸澤問好,陸澤才滿意的將他放下,走到宋歸遠身邊,伸腳蹬了蹬他的大腿,讓他給自己留點位置,一屁股坐下,伸手拿起桌上散落的氣球,含在嘴裡吹起,熟練的繫好,交給莊雪,讓她栓在繩上。
其實也沒有什麼令人感動的場面出現,氣氛又重新熱鬧了起來,就像剛纔一樣,只是人羣中,多了一個認真吹氣球,把嘴巴都吹鼓起的男人,不時的逗着一個小胖墩玩,一大一小倆人倒是玩的挺好。
莊羽靠着門框,面帶微笑,目光在這一大幫子人身上巡視,最終定格在陸澤的身上,身邊的王臻被他摟在懷裡,大手在她的肩膀上撫摸,最終拍了拍她的後背。
“你好像也胖了點,臉都圓了,是不是成天窩在酒館裡喝酒,也不運動了?這肚子,都快趕上我了,不復當年風華正茂了啊,對了陸兒,聽說......你交女朋友了?”
老宋不虧是八卦特戰隊的中堅力量,對於這種事兒那真是樂此不疲,但凡有點什麼喜事,他總是喜歡打聽打聽,有時候陸澤也覺得他挺煩人的,見他提出這個問題後,所有人的耳朵都立了起來,手上的活兒也變慢了,他沒有迴避這個話題,有些無語的點了點頭。
“有照片沒啊,我看看,嫂子給你把把關。”
別人礙於關係遠近的問題,沒有往前湊,莊雪就不一樣了,熱情的伸過腦袋,打算看看陸澤女友的廬山真面目,到底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莊雪這個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優秀的國音鋼琴老師也染上了八卦的毛病,跟普通碎嘴的中年婦女沒了任何區別。
“得了嫂子,這手上還有活呢,你就別難爲我了,我臉皮薄,等真定下信兒了,你再給我把關,你看行不?”
“你臉皮薄?誰信你啊,感謝陸澤爲我們獻上影帝級別的表演,你就可勁裝吧,反正是真的,是演的,咱們也看不出來。”
老宋同志損了一嘴,換來的是陸澤的一個肘擊,不過事情到此爲止也就告一段落了,大家也都沒有再提起,繼續忙着佈置婚房,不得不說,人多力量是大,男的上牆貼喜字,掛氣球,女的擺放物件,很快,五百多平的新婚小別野就算大功告成。
婚房開伙到底是不合適,一幫人熱熱鬧鬧的上了車,前往莊羽定好的酒店,落座後,酒菜很快就上來,誰都沒有先動筷子,一直等到莊羽靜靜的倒上一杯白酒,端着起身,環視衆人後,抿了一下嘴脣,緩緩開口。
“大家不是我們的親人,就是我們的至交好友,所以廢話我也不多說了,感謝大家能來幫我和我老婆準備婚房,有招待不週的地方,多多見諒,作爲一個將近三十七歲才結婚的男人,這種情況下,我依舊很緊張,就......乾杯吧。”
二兩白酒入腹,立刻在臉上帶起一坨潮紅,他不是能喝的人,今天上來就是這麼拼,大家的掌聲自然響起,只有陸澤眼尖的看到,王臻拉着他的手,在他手背上輕輕掐了一下,果然,在這種情況下,只有媳婦兒才真心疼自家男人。
大家也跟着附和,舉起酒杯說了不少吉祥話,讓即將正式嫁娶的兩人笑的嘴歪眼斜,氣氛熱烈的不得了,在大家的起鬨中,兩人也喝了交杯酒,被王臻的孃家人錄像留念。
陸澤笑着抿了口白酒,安靜看着兩人不停的秀恩愛,直到一條大胖胳膊摟住了他的肩膀,耳邊傳來帶着淡淡酒氣的問題。
“你看我姐夫現在也把終身大事給定了,你就一點都不着急?我什麼時候才能喝到你的喜酒?”
“我?我不着急,三十來歲沒結婚的人大把,我又不像你們歲數那麼大了,你是三十四結的婚吧?老莊都快四十了才把大事兒定下,我一年輕小夥我能跟你們比嗎?”
“你是真欠揍了你,合着我跟莊羽都是大齡男同胞是吧?我當時也跟你想法一樣,甚至結婚了還以爲我是年輕人呢,當初你嫂子懷小亮的時候我都傻了,我心想我還是一孩子呢,怎麼就有孩子了呢?等後來小亮一出生,我才發現,嘿,原來我都成一老蹬了,嘶......說錯話了,我錯了媳婦。”
不理這個三十七歲,二百多斤的“孩子”,反正他喝起酒嘴欠有他老婆收拾,反倒是陸澤聽了這話,還真就想起了遠在呂華的高佩玲,他確實是抱着結婚的目的和高佩玲進行的交往,而不是單純的爲了耍流氓,幻想一下兩人未來的生活,陸澤倒也有着一些憧憬,臉上帶着笑,夾了口菜後,再次端起了酒杯。
酒過三巡後,大家都有些微醺,開始了閒聊打屁時間,陸澤的話語很少,多數的時間都是在聽,直到他發現有目光一直注視着他,一扭頭,跟這位陸澤也不知道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女孩對視一眼。
“陸叔叔......”
盯着陸澤看的不是別人,就是郭明德的侄女,參加了《陰荒》拍攝的裴瑗卉,之前在劇組,跟陸澤的關係很融洽,只是這次見面,兩人的交流卻基本爲零,這還是她今天第一次跟陸澤正式打招呼,陸澤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反倒是莊羽端起酒杯走到陸澤身邊,摟着陸澤的肩膀笑道。
“大家都在忙,我忘了跟你說了,老郭侄女,你肯定也認識,這次她來呢,是給臻子做伴娘的,也是我新電影的女二,演一個......”
“老莊......你喝多了。”
陸澤打斷了莊羽的話,只是拍了拍他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陸澤對於裴慧媛這個只拍了一部戲的菜鳥怎麼加入了莊羽的劇組不感興趣,無外乎就是一些利益交換,莊羽也不是自由人,這種事情避免不了。
況且裴瑗卉還跟莊羽是一個公司的,公司要捧她,莊羽確實很難拒絕,但陸澤相信,以莊羽這個對自己作品有着極端佔·有欲的男人,絕對不會安排她演一個重要角色就對了。
他真正打斷莊羽話的意思是,不讓他接着把劇本再往下說了,倒不是怕劇透,而是他已經不適合再聽這些了。
莊羽身子打着晃,一副快醉的不省人事的樣子,噗嗤笑了一聲,拍了拍陸澤的肩膀,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只是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在轉身的那一刻暗淡了下去,又重新恢復平靜,他是醉了,他自己也能感覺的到,但對於作品,只要他不想說,別說二兩濁酒下肚,就算灌他二斤耗子藥他也不會說。
他只是希望陸澤可以正經的點評點評,對他的作品提出一些專業的建議,能跟他交流交流,藉着這股酒勁,裝作......像從前一樣。
這一大幫子人中,只有三個人懂他,陸澤、王臻、宋歸遠,除了這三人,他親妹妹也不會懂他現在的情緒,大家還向往常一樣吃吃喝喝,只有這三個人有些沉默,而莊羽呢?端着酒杯,向那些已經不給他酒喝的孃家人、婆家人討酒喝。
一直到到晚上九點,這頓飯纔算徹底告一段落,女士們整理着自己的包,檢查酒桌上是否有落下的東西,而男士們......已經摩拳擦掌,準備接下來屬於男人們的狂歡了。
“陸兒,你看着點老莊,他已經喝多了,你別讓他再喝了。”
“放心吧,我肯定會看緊他的,你們就趕緊回去保養保養,早點睡覺,明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我們也不在外面待時間太久,再玩一會就回去了。”
陸澤把莊羽扶起,對眼中有着明顯擔憂的王臻安慰了一句,男人們開始狼嚎,準備向陸澤也不知道的位置地點前進,只是他聽見了王臻的下一句話。
“陸兒,其實......老莊說什麼,你聽着點吧,他心裡也能痛快點,明天就是我跟他結婚的日子,算我拜託你了。”
陸澤和王臻對視了一眼,見她眼中有水霧升騰,停頓了半晌,掐住嘴上叼着的菸頭使勁吸了一口,扔在地上用腳尖擰滅,嘴角上揚,對王臻點了點頭。
“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