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
牆壁檐上的雨滴滑落。
影子望着脖頸邊反射月光的刀鋒,不遠處的梟,腳下的爬牆虎陰影。
他臉上有些僵硬的表情,說不出來是笑了,還是詢問道,
“這就是先驅者..”
寂靜的巷子內在月後有些沉悶,影子像是很久沒有說過話,聲音有些沙啞、陰冷,如這秋末冬風,始終沒有收起自己能殺人的匕首。
因爲他不知道江蒼等人的目的,要是放下來,那纔是真的任人宰割,毫無一點生機。
也是他覺得除了眼前的這位用刀高手,其餘趕來的三人,三位‘先驅者?’好似不比自己弱上哪裡。
如若放下來,他不覺得等會談崩了,自己能在這四位高手中脫身。
他經歷了這麼多世界,知道世道險惡,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手裡的兵器,這是立足的根本。
“你這刀傷不了我。”江蒼望了一眼影子緊握的匕首,手中短刀橫在了胸前,格擋住了他的所有進攻路線,“以朋友的境界,若是我沒有猜錯,應該是對比先天巔峰。或許圓滿了,朋友的刀會更快,我躲閃不及。可如今,多少差上了一些。”
江蒼說着,見到武弘與梟也在漸漸向這裡走近,“別的不說,我能攔着你。剩餘的三位朋友,怎麼樣也能殺了你。”
“我相信。”
影子不疑有他,也沒有什麼否認自己爲魚肉,人爲刀俎,自己如今確實是性命危機。
但相信歸相信,他匕首卻遙指着江蒼的心口,不爲所動,“可我更可相信手中的刀,也不相信你們會無緣無故的來找我閒聊。”
“梟會向你說明。”江蒼望着走到自己二人十米外的梟,“咱們動了兵器,就不細說了。你想問什麼,問梟就行。他會一一爲朋友解答。”
“解答..”影子的目光是一直望着江蒼,又見江蒼幾人不像是故意來殺自己的,就防備着問出了早就想問的事,
“你們找我幹什麼..先驅者是什麼?神通者又是什麼..”
“先驅者也即是和你一樣的神通者。”梟聽到影子開口,是笑意依舊,“簡單自我介紹一下,我名爲梟。平常記錄着‘新紀元’內的一些奇景。如我們經常去往的迷霧異世界,我在筆墨書本中把它們喚爲‘元能世界’。”
梟望着頭頂籠罩的爬牆虎,牆檐上的雲木,“而我們在元能世界中獲得的一種‘奇異珠子’,我把它叫做‘元能’。元能又分爲許多種類、等級。其中級別最高的爲‘神通’。攜帶者,即爲神通者。就像是我們四人,皆是與你一樣的神通者。”
“你是怎麼發現我的。”影子望着江蒼,“如果我的..元能,是你所言的‘神通’,你們是不是應該發現不了我?難道神通也有三六九等?”
“我是在很久之前就注意到朋友了。”梟代替江蒼回答了這個問題,“那時候我發現你武力很高,又時常跟丟你,明明找到你的位置,到了地方,卻又忘記了你的容貌?就覺得..你有些‘特別’?久而久之,我就關注你了。但如果一開始是在往後的世界內看到你,以朋友的神通,帶有一些‘隱藏’特性,我想我應該發現不了你纔對。”
‘隱藏特性..’牆檐上的雲木看了看影子,也是聽得梟這麼一說,還真的發現自己現在雖然見到了影子的相貌,但只要閉着眼睛過上幾息,好似就會下意識‘忽略’一樣,不會再‘關注’,真像是平常見到了路人。
這神通有些奇怪,確實作爲‘隱藏’很好。
怎麼聽起來,說起拼鬥,這位新朋友的神通,好像比自己的更厲害,更適合埋伏殺人?
“你知道我的神通?”影子聽梟的話,是沒有否認什麼,但也反問道:“你能觀察這麼多事情,也是一種神通?”
“對。”梟點頭,“如我一開始所說,我們都是神通者,一樣的人,可以作爲朋友,相互依靠、互補不足。”
梟說到這裡,雙手又稍微攤了攤,“就算我們不是朋友,可是我們聊了這麼多,算是有一面之緣了吧?我們是不是用不着再刀兵相見?”
“這樣聊着確實不太行。”江蒼見到影子好似沒了‘敵意’,是率先後退了一步,雙刀入鞘,單手擺了一個請,剛纔得罪。
沒辦法,自己雖然有危險感知,不懼影子,但是影子的實力確實比武弘他們要高。
自己若是不一直架着他,萬一傷了自己朋友,那這沒仇也是死仇了。
“你們來找我有什麼目的?”影子終於動了一下,但卻是偏頭望向了梟,也是聽梟說了這麼多,又見江蒼這位高手收了到,如今就感覺這些人八成不是來爲難自己的,而是真想邀請自己進‘先驅者組織?’
也是他知道自己十成十是跑不出去了,沒聽人家有‘天羅地網’般的情報,那還不如灑脫一點,好歹死之前也得問個明白不是?
“是邀請朋友來先驅者。”梟舊事重提,沒有任何焦躁,“一個屬於我們神通者的組織。”
“是官方?”影子平移一步,靠在了牆邊上,卻又避開了牆壁上的爬牆虎。
因爲他總覺得這些植物好似有生命,只要自己靠上去,這些藤蔓就會纏繞上來,把自己絞殺在這裡。
“是自由組織。”梟看到影子收了匕首,是笑了,笑自己等人終於可以好好說話了,沒有之前那種威逼利誘的劍拔弩張之感。
“我們團隊有四人。”雲木也在這時落下牆檐,四周藤蔓枯萎,好似剛剛盛開的景象,都是夢中幻覺。
“我叫雲木。”
雲木伸出手掌,看似想要和影子握手一下,再次緩和關係。
但是影子沒有伸出手,可也收起了匕首藏於衣間,掃視了把自己包圍的衆人一圈,抱拳道:“我要是不選擇加入,我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請便。”雲木一側身子,如靈武世界內江蒼‘放他走’的情景一樣,但配上了他的語氣,還有溫和的樣子,卻多了不少真誠,“我們又不是強盜。”
“請。”江蒼也是一側身子,武弘等人亦是分站兩邊,讓開了巷子道路。
可是武弘等人是真的放影子走,感覺拉人入夥,也不是一息兩息的功夫,相互之間還是先有些‘恩情’,再慢慢說事。
也是欲速則不達,衆人之間沒什麼仇,不如先讓影子消化消化,拿出誠意讓他看看。
不是每個人都如武弘與雲木一樣,這麼好說話,一句話就加入了。
就算是加入了,剛纔還打打殺殺的,誰能保證真心?
但是江蒼放他走,是真不怕什麼,自己能抓他一次,又有睚眥必報與天趣眼,就能抓他百次,神物與神通組合,能鎖定到他,不怕他跑了。
若是玩心眼,自己不介意殺一位神通者爲先驅者的未來祭旗。
而影子見得衆人這麼一讓路,倒是沒有動,也沒有言語,反倒是站在了原地,像是思考着什麼。
不過,他倒不是怕江蒼等人爲難他,而是他想着自己獲得了這位梟所言的‘神通元能’之後,平常被‘無視’慣了,還真沒有如今天一樣,可以見到與自己平等聊天的人。
這樣的感覺,不知道怎麼形容。
就如他未獲得元能之前,天天捧着手機,看着滿目好友列表,等待着有人會聯繫自己一樣?
到頭來只剩失望?
但如今卻不孤獨,有好幾位朋友找他聊天,得到了重視與尊重。
“我需要做什麼?”影子沙啞的聲音有些感嘆,望着四周忽然浮現笑意的江蒼等人道:“我..我要是加入團隊,需要我做什麼?”
“歡迎加入先驅者。”梟抱拳,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且又在想着對策,想着好不容易讓這位神通者有了心思,那就決不能再放跑了。
有‘隱藏特性’的元能,他要是走了,真的不好找。
“會喝酒就行!”武弘是大笑,又想起附近多有民房,時間也不早了,又突然頓聲,“喝酒可會?”
“我們都喜歡喝酒。”雲木溫和笑了,把手收了回來,柔和的性子沒一點被落面子的動氣。
“時間不早。”江蒼是指了指巷子外,快人快語,能聊那就邊喝酒邊聊吧,“同爲先天,多吃頓宵夜,還能吃得下吧?”
“幾位朋友請。”影子抱拳回禮,沒有拒絕,又偏頭向着雲木歉意一笑,可樣子不太好看,有點僵硬。
雲木搖了搖頭,說實話,自己已經忘了,是真的忘了,如今都是朋友,真的一點小事而已,不用去記。
而江蒼幾人走着、聊着,也看到影子這人也是真的好說話,沒有與他元能一樣的‘怪異’,也沒有先前出手就傷人的那種冷漠。
很可能他之前所爲,只是處於自我保護。
就像是江蒼,單看相貌和行事,任誰看上去都是那種不好相處的人,很多見過江蒼的世界人物,都有些懼怕江蒼。
但實際上,江蒼很好相處,和江蒼打過交道的人,都覺得江蒼爲人仗義,比一般人都好說話。
有時候就是這麼怪,表面見到的,不一定是真實的,有可能只是一種附上漆沫的‘保護色。’
且隨着衆人向着附近一家酒店走去,開了個包間。
酒水上齊、再整幾疊烤肉小菜。
好似先驅者在現實中的‘會議’,只有放鬆與吃飯、喝酒。
“這些是團隊內的共享情報。”梟在開飯之前,把一切事情都向着影子說明了,包括資料等等物件,都給影子留了一個備份。
影子也有儲物,是他在前幾個世界內殺一位‘爲非作歹’的元能者得來,正好作爲儲存。
“謝謝..”
影子雙手接過梟遞來的物件、以及共享情報,並且他還是第一次正兒八經的接觸這些‘特殊元能物品。’
一時間,他在吃飯之前瞭解過這些物品以後,是覺得自己仇殺得來的物件,都是小件、或是消耗品,實在是等級太低。
以他心性似刀,不爲所動的性格,都有點不好意思取出自己得來的物件,來回報先驅者的情報恩情。
“互幫互助才能活下去。”江蒼拿起了桌上的酒杯,雲木已經把衆人的酒滿上。
“歡迎加入。”梟敬酒,這次很正式。
影子也沒有拒絕,回敬衆人,開口就說出了自己的元能,關於隱藏的特性。
這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好的回報。
而他的元能,就是‘刺客。’
是他在一處現代世界內的古墓中所得,墓主人就是一位刺客世家的逝世家主。
神通規則爲‘隱藏’,每到一個世界,都可以儘快契合當前世界的規則,做到‘隱蔽。’
江蒼聽來,他這樣的元能,還真的沒有‘特殊共享’,就是單純的殺人、或是戰鬥元能。
那這個需要影子做出‘情報共享?’
真不需要。
就像是原先自己想的那樣,他們本身就是利益,絕大的利益!
等境界高了,這種單一屬性的神通者,就是‘鋒刃利器!’
但不說以後,就按如今來說。
上個世界內的卓師兄,自己殺他,還需要以傷換傷。
可若是影子,有隱藏特性,只需接近、就可以做到讓卓師兄沒有任何防備的被一擊致命,而後影子再躲過那二十五名的先天追殺即可。
往後,都不用管飛林宗的追殺,有元能規則加持,根本就找不到。
這種戰鬥元能,完全就是破壞了規則,有些‘毒辣、險惡。’
好似只有他殺別人,沒有別人來尋殺自己。
難怪他接不到任務,除了會被‘遺忘’,也是他的元能太過詭異。
而江蒼想到這,見到衆人吃喝起來了,也是再拿酒一敬,像是開個話題,又像是詢問影子、與衆人道:“認識這麼久了。說實話,我還不知道諸位師傅的想法。難道只是得過且過?還是與江蒼一樣,有恩還恩,有仇報仇,一路且行着。”
“當然是一路行着!”武弘大笑,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拿酒向着江蒼等人回敬,“看看武的盡頭是什麼,再與朋友們喝遍天下最好的酒!”
“武師傅的願望很難。”梟搖了搖頭,點了點桌子上未收起的筆記,“還是我的簡單一些,我只是想記錄世界的繽紛,把新紀元的章節,全部記載到我的書本里面,讓後世的人能見到。或許等我們死了,也有人能記起我們。”
“有時候挺羨慕幾位..師兄..”雲木有些迷茫,望着酒杯發呆,“因爲我也不知道我的願望是什麼,我..我現在想讓團隊越來越強大吧?見見更多和我們一樣的人..再..活下去..”
“活着很簡單。”江蒼點頭,記下了,又望向了沉默的影子,“影子有什麼想法?”
“我?”影子擡頭,忽然笑了,像是開玩笑,又像是認真道:“別忘記我就好。”
“咱們組建了團隊,或者說是家庭更爲確切。”江蒼聽到影子這話,是放下了酒杯,又看了一眼如今在喝酒、或沉默,但都在聆聽自己說話的梟三人,“但咱們既然是一個家庭,都是兄弟,怎麼會忘記?或許,將來還有姐妹。可不管怎麼說,這個世界上有太多與我們一樣的人..”
江蒼起身,走到了窗邊,回頭望着同樣起身的四人,笑着指向夜空中的明月,
“將來也許我們在其他人眼中是‘神’,可實際上只是一位位求道者,其前方道路艱辛,一個人是要有多大的機遇、運氣,才能安然無恙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