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釀一道,配方如人之骨,經驗是皮下肉,喜惡是那心魄+。
這世間配方好有,良師難尋。
光有配方只佔地利,是遠遠不夠的。夏商又只懂方法卻少實踐,拿着配方亦無用。
秦懷柔早有打算,本意今日要獨自約見以往跟隨夏家的老師傅。希望能請動他們重新爲夏家出力。
知曉了夫人安排,夏商便推了今日的教學,決定親自拜會那些爲自家效力多年的釀酒師傅們。
夏家衰敗後,曾在夏家的釀酒師傅都各自回家待業,日子過得並不好。
這年頭,社會地位最低的是技術工種,無論是釀酒師傅還是木工、鐵匠、園藝……不管他們的手藝有多好,獲得的報酬都是極少的,身份地位也就比簽了賣身契的家奴高一等。
他們想要生活,要麼保證有源源不斷的私活上門,要麼就依附豪門世家,專門替某家族幹些需要技術的活。
正如在夏家幹了幾十年的師傅們,沒了夏家支持,他們的日子便是一落千丈。他們手裡雖掌握夏家配方,卻不幹私造,因爲夏家酒莊已經被提名抄家,若是還釀製夏家的酒怕會受到連坐。
師傅們如今是空有一身本事卻不敢拿出來賺錢,本就沒幾個積蓄,哪裡過得踏實?
這是秦懷柔告訴夏商的,知曉了其中種種,夏商對此行很有信心,只要能把以前老夏家裡的班子拉起來,全新夏家酒釀必能引出一番風潮。
忠伯駕着馬車把夏商送到了揚州城裡,離家前秦懷柔還給了夏商一個小冊子,上面註明了以往在夏家的釀酒師傅現居所在,只要照着上面一家家拜訪過來要不了幾多時日。
到了城門口,下得馬車,忠伯一邊拴馬一邊樂呵呵地對夏商安慰:“少爺,您放心。那些師傅對夏家可感恩着呢,只要您親自上門去請,他們必會感恩戴德住夏家重振家風的。”
夏商維諾一聲,走了兩步再回頭:“忠伯,不若一道進城,那些師傅我忘得都差不多了,你不在旁邊提點着,怕是開罪了他們。”
現今有錢了,忠伯也沒多說,在城門口找了個閒人,給了幾枚銅錢着其照看馬匹,然後便跟夏商進了城。
進城不遠是姐姐住所,許久不見,不知她過得可好。
也是順路的事,夏商在姐姐的小院外站定,忠伯上前喊話:“大小姐!大小姐!”
叫了許久都無人應答,倒是院子裡頭有乒乒乓乓的聲音,好似有人在打砸物件。
“少爺……這……”
忠伯回頭,看夏商的意思。
夏商能有什麼意思?意識到有情況時立馬踢開了院門。
自打上次離了此地,其間不過半月左右。隔了沒多時,再見家院時發現比上次還要蕭條,地上堆疊了無數枯枝敗葉也不見清掃,栽種的花草敗死得乾乾淨淨,唯有幾顆老樹尚活着,卻也被風塵蒙了樹皮,如一根根造型古怪的的黃泥石條。
夏商朝庭內追了三兩步,邊聽有一男子的聲音從家院深處傳來:
“你這蒿禍爛泥的破落娘們兒!錢都被你藏到哪兒去了?不把銀錢給我交出來,少不得打爛你的皮囊!”
尋着聲音,夏商趕了過去,不見說話的男人,卻見夏辛夷站在門外衣衫不整。
也不見其迴應,只見她一刻不停地抹着眼淚。
隔得太遠,夏商不知發生了何事,正要上去詢問,忽見夏辛夷所正對的屋裡飛出一張圓凳,不偏不倚砸在夏辛夷的胸口,直把她砸的往後退了七八步。
好在那椅子不是實木堂椅,而是一張藤條編織的軟凳,不然這般落在身上可不是退幾步那麼簡單。
夏辛夷退過之後痛苦地彎下了身子,頓了幾秒鐘纔算緩過氣來,重新擡頭,還是不發一言!
夏辛夷可以忍受,夏商可忍不了!
先前一幕直接引爆了夏商的肝火,頓時炸了毛。
管你屋裡面是何人!
夏商三步並作一步衝了進去,只見一身纏直裰,頭裹方巾的男子在屋內翻來找去,屋內的擺件本就不多了,卻還歪七扭八地散在屋中。
此情此景哪有半點家的味道?就是一家即將拆遷的破落戶。
“給老子住手!”
夏商大喝一聲,抓住了屋中男子的領子。
對方回頭一看,正要開口說話,卻不料抓他的男人毫無道理可言,一個字沒出口,張嘴邊吃了一記如花崗岩的拳頭!正中上下口的牙門,一瞬間就開了瓢,見了血!
夏商雖不會武功,但體內存着連陸尋都忌憚的怪異真氣,他這一拳比不得武林人士,卻也比一般的市井流民要厲害得多。而對方這身着,應該是個讀書人,這風吹不得雨打不得的身子骨被夏商這一打,險些散架。
屋中那廝只覺天旋地轉,一雙嘴皮麻得如吃了兩斤花椒,嘴裡又是一口子碎牙,感覺像那暴曬過的幹豆子,吐也不是吞也不是,整個人飄飄然的,感覺三魂七魄都沒了。
這一拳之後還不算完,夏商接着又是一腳揣在男子的襠下,一雙軟蛋怕是被踢得變了形,整個人徹底倒地,縮在地上跟個脫了水的魚一樣打擺子,嘴裡又是血又是白色泡沫,兩眼翻白,看着驚人。
夏辛夷衝進屋來,見着眼前一幕急得跳丈:“不要打!他是我許久未見的夫君!”
“老子打的就是這廝!”
說罷,又是狠狠一腳踢在那人屁股上,直踢出了好幾米。
這般還不消氣,指着那蝦米一樣慫包:“tm個軟腳蝦,打女人算個什麼東西?你打便打罷,偏偏打我夏家的女人。也不稱稱自己幾斤幾兩,老子……”
眼看少爺又要暴起傷人,地上那貨卻已倒地掙扎,忠伯唯恐出了人命,趕緊將少爺攔住。
“少爺,別打了,要出人命的!”
“兄弟!你別打他了,你要打打我吧!”
夏辛夷哭喪着抓着夏商的手,死命地將夏商往後方拉,慘白的臉上眉心處已是泛着烏青,不知是被打的還是急得接不上氣來。
夏商看得憋悶,他這姐姐以往可是個碎嘴貪心的小女人,眼裡就只有自己佔便宜,哪裡爲他人想過?
可這次她卻爲了不成器的相公……
“你腦子傻缺了?你看看這家裡都被敗作什麼模樣了?你還向着他?”
夏辛夷看了那牆角哀嚎的男人一眼,悲從中來,哭着嚎啕起來:“誰叫我是他的妻?誰叫他是我的郎?沒了他,我死也閉不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