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嬌隨夏商形影不離,於萬寶齋時正見三樓簾下有一女子正看着夏商,而出五十五萬拍下金蠶甲的人又是那簾下女子,最終有一家丁將金蠶甲送於夏商。
如此分析,自是不難斷出送寶之人爲女子,多半還是那花心蘿蔔在外惹來的多情債。
夏商回到客棧陣陣嘀咕:“究竟是誰?我何曾結實過這麼有錢的主兒?送這麼貴重的寶貝,交情應該不淺,那會是誰呢?”
夏商掃遍了腦海中所有認識的人,似乎都找不出一個與之對應的。
春嬌心頭不爽,挖苦了一句:“是誰不都一樣?反正你在外惹得紅塵債多了去,是誰重要嗎?不過有一點你倒是挺厲害,別人都是爲紅顏破費,你卻是紅顏爲你破費,而且破費不少,五十五萬兩白銀,說送就送,這感情可謂比山高,比海深呀!”
夏商想不明白,心裡煩着呢:“得了,別陰陽怪氣的胡說八道。”
“誰陰陽怪氣的?”
“你忘了你還中蠱了?還要不要解藥?”
“你……”
春嬌氣得直咬牙,走到牀上悶悶躺下。
夏商則端詳着擺在桌上的金蠶甲,久久不語。
想了一炷香,夏商實在沒有頭緒:“管他的,反正先穿上,遲早會知道對方是誰。”
穿上金蠶甲,夏商還覺有些不妥,拿出匕首死命刺自己,刀鋒果真不能刺入分毫,就算用盡全力,也覺得只是被打了一拳,絕對是構不成傷勢的。
春嬌躺在牀上看着夏商無聊,情緒有所好轉,忍不住解釋:“不用試了,金蠶甲在江湖上乃百寶器之首,別說普通刀刃,就是玄鐵所指的兵刃也斷不開金蠶絲。而且此物不僅能抵擋刀劍,還能化解衝擊,化解內勁。普通人穿上,承受培元初期的內勁之威方能活得性命。若在真正高手身上,扭轉戰局,以弱勝強乃稀鬆平常之事。此物天下間只有一件,早年流落民間,不知去向。江湖中層到處尋找過,沒想到竟然會出現在凡俗間的拍賣會中。
說實在的,我覺得你運氣真好。如果你單獨拍下此物,就算有命拿也沒命穿,江湖中一旦知曉此物下落,各方勢力必然來搶,別說是我,就算江南春所有的人都來保護你,也無法保住你的性命。但現在有神秘之人送給你,倒是爲你解決了這個威脅,從此有此物護身,一般高手要取你性命也是不容易了。”
夏商一驚:“你是說此物還不是一般人能享有的?會來許多麻煩?”
“江湖之事,日日風雲,哪裡有你想的簡單?”
“這麼說,送我此物的人會有麻煩?”
“麻煩是必然的,不過也不用擔心,出手五十五萬送人的,應該有些能耐,能不能活着就看她的造化吧。”
話到此,春嬌眯起了眼睛。
夏商想了想也無能爲力,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想報答幫助也沒辦法,也只有期待對方不是一般人吧。
距離庸王大壽還有兩日,親眼目睹袈裟被知府買下後,夏商便沒事可做了。
在拍賣會上暴露了行蹤可能會引來一些變故,所以接下里的兩日夏商打算哪兒都不去。
所以便又只有夏商跟春嬌兩人獨守在小小的客棧房間裡。
春嬌終逃不過昨夜遐想,念及今夜又要同榻而眠,心頭又是小鹿亂撞。
吃了晚飯,夜色正濃,不久便是入睡之時。
房中燭火昏暗,照不出春嬌微紅的臉頰,她一直規矩坐在桌邊,就怕夏商喊一聲睡覺。
夏商在一邊默默看天,不知想着什麼,許久才關了窗戶走到春嬌跟前。
眼看夏商過來,春嬌心思更亂,小臉兒紅紅地似要滴血,想着若他叫自己睡下,自己就揚言睡地上,若他一直堅持,自己在半推半就地上去,然後不脫衣裳,離他遠遠的睡在角落裡,如果他來抱自己,自己一定要掙扎,要堅定,最後堅持不住方纔任其擺佈,這樣想來多少體面一些。
春嬌想了一天,早早把晚上睡覺的劇情給演示了千萬遍,一定要保證自己在“不情願”、“拼死反抗”的前提下跟這個男人摟摟抱抱,免得日後被他笑話。
春嬌構思了許多,只等夏商開口說睡覺時,夏商卻淡淡道:“今晚你回榆林縣家中,看看家裡情況。”
“啊?”春嬌詫異地張着小嘴,“這麼晚?”
“是。”
“你怎麼不早說?”
“忘了。”
“你……”
“別廢話了,趕快去。”
“明天行不行?”
“晚上好隱藏行蹤,你的行蹤也不能暴露。”
“……”
春嬌懵了,幻想中的劇情一個都沒有發生,這種感覺就像是花椒卡在了牙齦上……
沒辦法,春嬌只能深夜離去。
從窗頭跳走時,小怨婦的眼神恨不得扎透夏商的心窩。
支走了春嬌,夏商沒有關窗,也沒有睡下,回到桌前添了一些燈油,又將扣着的酒杯擺上,提起中間的酒壺各自滿上。
淡淡地坐着,又淡淡地說道:“出來吧。”
寂靜夜色,只有火焰燃燒燈油偶爾發出的嗤啦聲,連風和飄葉都不見,周圍安靜地如冰封地湖面,沒有一絲絲動靜。
夏商卻輕輕的一聲“出來吧”,好似一切盡在掌握。
話音剛落,一陣黑風襲來,敞開的窗口哐噹一聲,接着燈火就滅了。
房間變得漆黑一片,一個更黑的影子就在夏商面前,彷彿臉貼着臉鬼氣森森,然後一個幹撇無魂的聲音撕扯着傳入夏商耳中。
“你怎麼發現我的?”
夏商視野裡只有一個幽暗的無神的眼睛,詭異莫名。
但夏商並不驚慌,從容地笑了笑:“不是一定要發現誰才能知道誰在附近。而且,我是都察院的首座,沒點真本事,不敢坐這個位置的。”
說話間,夏商已重新點燃被吹滅的油燈,幽暗的燈光漸漸照亮面前那張幹撇發灰的老臉。
不是別人,正是和尚草燈。
多日不見,草燈比上次出現更顯詭異,整個人乾瘦得如苦禪一般,看不到絲毫血色,半臉褶皺,皮膚如干裂的黑土,一身陰暗之氣讓周圍空氣都變冷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