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柔,懷柔……
本該滿懷柔情,可偏生把她逼成了個滿身帶刺的人兒。
她這一哭,哭得是肝腸寸斷,彷彿把天都要哭塌了。
“哎!”
夏商擰着眉頭輕輕揉了揉眼角,退開一些距離讓面前的女人盡情發泄。
任誰都能感覺到這女人身上早已傷痕累累,見她哭無人敢打擾,只有瓢潑而下的雨與之爲伴。
雨小了,哭聲也漸漸小了。
夏商重新上前,拍了拍秦懷柔的肩膀:“我有些話不知當不當講?”
“說。”
秦懷柔閉着眼睛想拿開這討人厭的手掌,卻是沒有成功。
“我的話不甚好聽,說了不知你聽不聽得進去?”
秦懷柔沒有回答。
“首先,父女情分不是你一句話就能斬斷的。生爲父母,那是一輩子的事情,不管你認與不認那都是事實,你剛纔那斷絕父女情分之說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夏商頓了頓,看着面前的女人眉頭有些凝重,繼續說着。
“再者,先前你說忠孝不能兩全時,盡忠不盡孝,我也不敢苟同。父母是一生的羈絆,你沒得選。夫妻卻是臨時的組合,一個不好可以換第二個。你失去一個相公,日後可以再找一個,若你失去了父母,日後哪裡去找第二個?
你真以爲捨身娶義、大義滅親、舍家爲國之人是英雄?人生在世,都是獨立的個體,當以個人爲先,後以家爲先,再以國爲先。先無愧自己,後無愧家人,兩者都能做到,你這一生便無憾事了。似你這般處處委屈自己,只能換來別人的同情,永遠換不來自己的快樂。”
“胡話連篇,只有你這等自私自利的人才會有這種想法!”
秦懷柔不信,但之前的感傷卻少了許多。
“你信不信無所謂,但現在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何事?”
“跟你父親回家。”
“你……你還要趕我走?”
“我只是不願見你一時衝動斬斷了一生的情分。”
“我並非一時衝動。”
“你必須回去!”
“不!”
“你之前說處處當以相公爲先,現在就不算數了?還是說你沒把我當做相公?”
“……”秦懷柔語塞,這年頭要找個能跟夏商鬥嘴的還真不容易。
夏商不給秦懷柔反駁的機會,轉身朝秦峰抱拳:“今日之事皆因小婿而起,就由小婿來做個了結吧。夫人先前所言皆爲氣話,岳丈大人不必掛心。我已和夫人說好,讓夫人先行回秦府,改日小婿定將其風風光光地接回家中。”
說話間,夏商姿態優雅,雖在雨中渾身溼透,卻不顯半分狼狽,淡笑着,儒家之風渾然天成,談吐之間似乎比在場的各位古人更像個古人。
但秦峰不吃這一套,他對夏商的恨已經無法形容了。
父女鬧得如此,全賴此人,現在還想來當和事老?
門兒都沒有!
“你這廢物憑什麼來此指指點點?你瞧瞧你這副模樣,我秦家女兒也是你配得上的?也不撒泡尿照照,還以一口一個夫人地叫着。我告訴你,這次只要你勸我女兒跟我回府,我便領你這份情。日後不要再妄想秦家跟夏家還有任何關係,你憑什麼來接走懷柔?看清楚現實,你現在是一無所有!說不定某日你走投無路時,我秦家還能賞你一口飯吃。”
秦懷柔抿着脣看了眼夏商,發現對方並未露出不滿。
夏商笑了笑,依舊很自持地拱了拱手:“您是岳丈大人,您罵我辱我都可以,我不與你計較。但你說小婿憑什麼來接夫人?那小婿自然是憑這胸中韜略,腦中智慧。今日夏家雖一無所有,來日我夏家必然風光無限。哪一天您走投無路時,我夏家必爲您留一道門,養您後半生無憂。”
“呵!好大的口氣!你這不學無術的傢伙能有什麼本事?”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復還來!”
“千金散去復還來……”秦峰微微一驚,“這也是他能說出的話?”
“岳丈大人,可敢與我打個賭?”
“賭什麼?”
“昔日您用一萬金把女嫁給我,今日我們就以一萬金爲賭注。我讓夫人先隨你回去,三日內,我必賺來一萬金,屆時你便將夫人風風光光地還給我。”
“三日內?一萬金?”
“沒錯!”
“好!”秦峰大喊一聲,“若你三日內賺不來一萬金,自寫一封休書上門,從此你我兩家不再有任何瓜葛。”
夏商剛要開口,秦懷柔急道:“你恨不得我走是嗎?”
秦懷柔在雨中站着,眼巴巴地望着夏商,單薄的身子像隨風的浮萍,可憐至極。烏黑的髮絲散落在臉頰,雨水不停地滑落着。
夏商上前,輕輕的柔柔的理了理她耳旁的髮絲,撫了撫她冰涼的臉蛋兒,柔聲細語:“我夏商這輩子沒對一個女人動過情,今日卻被你這丫頭擾了清心。你這傻子不惜斷絕父女情分向我表忠,我不讓你風風光光地回家何以像你表我心之意?相信我,三日內,我定以八擡大轎請你回家。”
“可是,三日時間賺萬兩黃金……”
“相信我!”夏商鄭重地又說了一遍。
男人堅定的話和肯定的眼神快把小姑娘的心窩子擊穿了,秦懷柔不知自己怎麼了,竟被這簡簡單單的話嚇得變成了兔子,連看都不敢再看夏商一眼,淋在身上雨也不那麼涼了,感覺耳朵根子都燒了起來。
“恩。”
輕輕應了一聲,有些忸怩地看向一邊。
“我便信你一回,若……若你負我,我便死給你看!”
……
雨停了,人靜了,該走的都走了。
李忠在屋檐下支起了火堆,朝夏商揮手:“少爺,快來烤烤火。”
夏商和雅芝都到了火堆前。
先前所有人都被雨淋了個通透,站在火堆邊一烤才發現自己的身子已經涼透了。
柴火被燒得劈啪作響,三人都還想着之前的事,各自有各自的想法,都沒人說話。
過了很久,李忠忍不住嘆息道:“少爺呀!爲何把少夫人送走,夏家不能沒有少夫人吶!”
夏商沒在意:“暫時而已。”
“少爺,您不會真想三日內賺萬兩黃金吧?這……就算去偷去搶也沒那麼多金子呀!”
雅芝眼睛一動:“昨日少爺說今日會有人送錢來,難道少爺早有打算?”
話音剛落,有一輛馬車停在了院門口,一位婦人帶着一個丫鬟走了進來。
李忠一驚:“不是少夫人,又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