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謝舜欽越加不耐煩的陰鶩注視下,蘇洛心狠心一閉眼,手扣下了扳機。
“咔噠”一聲脆響。
是空彈!
她睜開眼睛,額頭滿是汗水流了下來,她動作慢一拍,眼淚就流到了眼睛裡,澀澀的疼。
抹一把臉,她握住了手槍,再次對準樑皓初。
但她顯得更緊張了。
按照概率學來說,每一槍的概率都是六分之一,不存在先後順序上概率不同的爭論。
但給人的直觀感受則不同,第一槍已經是空彈,剩下的五發裡面必有一發是真彈,感覺上就是中彈機率提高到了五分之一。
蘇洛心覺得嗓子幹得厲害,特別想喝水。
剛纔在二樓,厚重的鋼筋混凝土掩蓋去了外面的雷雨聲。
可此刻身在一樓,還是隱約能聽到外面沉悶的雷聲。
一陣一陣,加上亮眼的閃電從窗前劃過,給人一種壓抑的緊迫感,好像深山裡野獸的嘶鳴。
她舉着槍,手指卻遲遲不肯扣下去。
謝舜欽忽然起身,而緊張到臉色發白的蘇洛心卻沒在第一時間注意到。
等她有所反應,是謝舜欽的手掌挽住了她的腰,他的呼吸霸道炙熱地噴灑過來。
劇烈跳動不安的心臟居然在他碰到她的剎那間微微穩住,就好像有他在,她能心安。
可惜,這次心安的不是時候。
男人的右手就着她的手握住了槍,當她想要阻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
他的食指堅韌有力,咔的一下就摁了下去。
“咔噠”又是一個空彈。
謝舜欽毫無留戀地放開了蘇洛心,姿態高冷地坐回椅子上,“我希望第三槍,不用我教你。”
蘇洛心回眸怔怔看着他,眼底有些受傷的神色。
他從前都不會這樣的,他抱着她,都會親親這兒親親那兒,像只黏人的小怪獸,不安分極了。
可是剛纔,他說圈就圈,說放就放,一派公事公辦的樣子,乾淨利落得凌厲。
謝舜欽有毒,她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染上。
而她竟然,現在才發現……
還剩下最後一槍,如果這一槍還是空彈,那麼樑皓初就得救了。
樑皓初的額頭上也滿是汗水。
沒有人不怕死,尤其,他死了,洛心還在惡魔手上。
但眼見前兩發都平安過關,他覺得上帝確實站在了他們這邊。
他暗戀蘇洛心那麼多年,或許上帝真的聽到,要成全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他對着蘇洛心微微一笑,示意她不要過度緊張。
蘇洛心看了謝舜欽一眼,發現他的眼色格外深沉,令人什麼都猜不到。
她其實是想,憑着謝舜欽多年的用槍經驗,或許聽得出手槍裡的門道。
剛纔他圈着她打出那一槍,或許他已經知道第三槍究竟是真彈還是空彈了。
她想從他的面目表情尋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可惜男人什麼表情都沒有。
這事兒不是謝舜欽沒本事聽出來,也不是他故意裝深沉,事實卻是……
圈着自己心愛的女人在懷裡,他又不是柳下惠,怎麼可能不受影響嘛。
他剛纔光顧着
貪婪地嗅她身上令他着迷的味道了,哪有功夫去辨別下一發子彈。
反正樑皓初是活是死,都是他的命。
他活,刑罰也受得差不多了,該討的討回來了。
他死,敢跟他搶女人,死了也活該。
謝少的內心世界,其實就這麼簡單粗暴。
蘇洛心看看謝舜欽,又看看樑皓初,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第三發怕是沒那麼幸運。
可能是人在緊張的環境中各方面的感官都會變得比平時敏銳,她總覺得射出第二發子彈後,手槍給她的感覺和先前不一樣了。
就算是她心理作用自己嚇自己吧,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怎麼能讓這樣的概率發生在樑皓初身上?
“怎麼,都到最後一槍了,你想放棄?”謝舜欽冷冷坐在一邊激她。
蘇洛心的手抖了又抖,始終不敢真的扣下扳機。
一滴汗流下來,順着臉頰到下巴,懸而未決。
槍口對着樑皓初的眉心晃了幾晃,她下不去手。
萬一真的是子彈,那他就是一槍斃命,死在自己最愛的女人手裡。
她不要成爲罪人。
她的雙手怎麼可以沾染血腥?
她不要自己也成爲謝舜欽那樣的人!
“我的時間有限,你不動手,那我就自己來了!”
謝舜欽倏地拿起瑞士軍刀,對着樑皓初那隻手就要紮下去。
蘇洛心猛然大喊一聲,“啊!”
“砰”的一聲槍響。
緊接着窗外一個響雷閃過,蘇洛心被手槍的後坐力推得向後跌了幾步。
樑皓初有一瞬間以爲自己死了,眼前一片空白。
但不久,他就感到自己失了規律的心臟,以及震痛的耳膜,和那渾身彷彿逆流的血液。
剛纔那一槍,是蘇洛心擡手後,子彈擦着樑皓初頭頂飛出去的,射在了對面的牆壁裡。
謝舜欽側眸睨着蘇洛心,她手裡還無意識地抓着手槍,槍口隱隱冒着幾縷淡淡白煙。
他面色陰冷,“這一發是真彈,樑皓初的手保不住。”
蘇洛心聽到他的話,淚水一下子從她的眼眶裡倒流出來。
她趔趄上前,雙手緊緊抱着他的手臂,只能拼命哀求,“不要……求你不要……不要這麼殘忍……”
樑皓初的手就是他的生命,如果他的手廢了,蘇洛心無法想象,她怕樑皓初會輕生。
“抱歉,這是命運的安排。”謝舜欽冷冷啓脣,可眼睛裡哪來的半分抱歉之意。
蘇洛心絕望了,淚水如決了堤一般滾滾而下,滾燙的淚水浸潤了她的臉龐,彷彿連她的腦子也因此一熱。
蘇洛心一個箭步,竟然搶在謝舜欽以前就掄起了桌上那把瑞士軍刀。
等身穿迷彩的男人們反應過來都已經晚了……
蘇洛心提着刀,猛地撲向謝舜欽,閉上了眼睛。
噗呲一下,刀刃扎入血肉的聲音。
她倏地睜開眼,只見謝舜欽胸前扎着一把瑞士軍刀,用力過猛導致刀面全部沒入了他的胸膛,只剩刀柄在外面。
而她的手還捏在刀柄之上。
蘇洛心刷得臉色慘白,張開着嘴巴一個音節都發不出。
她在顫抖,渾身劇烈顫抖,腦子裡片刻空白。
她鬆開手,不可置信地看着謝舜欽。
他一臉的痛色,不是因爲軍刀刺得他多疼多深,而是這個女人,給了他這麼一刀。
他一直以爲,蘇洛心再不喜歡自己,也不至於親手拿刀殺了他。
可她做到了,她拿刀子生生地將他的心攪爛……
蘇洛心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這麼做了。
她只是很害怕,她怕樑皓初會有事,她會一輩子良心不安。
她看到鮮血順着刀子流了下來,滴滴答答,比她流淚的速度還要快。
她擡起手,哆哆嗦嗦握着刀柄又想把刀給拔出來,卻被人一把推到了邊上。
“老大!”
“快,通知陸先生,趕緊送老大去醫院!”
蘇洛心慌張無措地站在邊上,想要幫忙,卻又無從下手。
手下架着謝舜欽要往外走,他卻停頓一下,陰鶩的目光冷厲地落在蘇洛心的臉上,“蘇洛心,你真好樣的!你有種!”
“不,我不是故意的……”她看着鮮血不斷從謝舜欽的身體裡涌出來,給這一片灰暗的倉庫染上一抹令人心悸的鮮豔。
“我不想殺你的……”窗外一道雷電劃過,映着她的臉色更加蒼白,雙目空洞。
謝舜欽蒼白的臉上勾起一抹譏誚,“怕了?”
蘇洛心只是雙眼溼漉漉地望着他,說不出話來。
很快,謝舜欽就在手下的攙扶下轉身離去,倉庫的大門打開,頃刻間狂烈的寒風灌了進來,夾雜着大雨。
門外是一片黑色的陰影,偶爾劃過閃電,她看到對面起伏的高山。
在雨幕之中,就像一個巨獸,對她張開着血盆大口。
這裡就像一個沒有光明的刑場,她感到害怕。
低頭,看到了青黑色的水泥地上暈開幾滴深紅。
那是謝舜欽的血。
完蛋了!
她給了他這樣致命的一刀,他這下是真的不會放過自己了!
蘇洛心渾身僵硬又無力,被身穿迷彩的男人弄上了一輛越野車,他們聽從謝少的命令,送她回家。
回是回到了蘇家,卻是一場軟禁。
蘇洛心原本很慌張,擔心着謝舜欽的傷勢。
她不是有意刺傷他的,她只是怕他廢了樑皓初的手。
但是在看到眼前這一幕的時候,蘇洛心傻眼了。
蘇家的小洋房本來就不大,裡裡外外卻站了許多保鏢,門外十二個,後門十二個,每個窗邊還有四個,引得鄰里紛紛好奇得探頭張望。
進去更是嚇一跳,小香、張小碗、小娟、翔嫂和司機老陳都被聚集到了大廳,保鏢給他們每個人都戴上了一個手環。
“你們這是做什麼?”蘇洛心上前,不僅要禁錮她的自由,連蘇家的傭人也不放過?
做錯事的人是她,爲什麼連帶着無辜的人也不放過?
保鏢卻無視了她,對面前的衆人警告道:“你們都聽好了,你們的手環裡都裝有監聽器和一枚小型炸彈,如果誰敢對外通風報信,或是密謀什麼,我手裡的遙控器可不會留情。”
傭人們聽聞自己的手上戴了一個炸彈,都嚇壞了,面面相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