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任性跟我走

77,任性 跟我走

沈祭梵覺得挺神奇的,想念這種東西真存在。

自嘲的笑笑:瞧瞧,真上心了吧。

沈祭梵脫去亙古不變的硬朗西裝,穿得挺休閒,深色休閒褲加同樣色調的淺色上衣,本來高大的身架子就佔了優勢,時尚的穿着令他整個人退去古板和冷硬,看起來年輕又俊朗。

這樣的男人本來就是發光體,而這樣本該出現在報刊雜誌的男人竟然會出現在鄉村市集上,無疑是個異數。摩肩擦踵的人來來往往誰都往這個男人身上瞟,沈祭梵視若無睹,只要不懼危險性,什麼樣的打量目光他都是可容忍的。

沈祭梵再見到安以然就是在這樣鬨鬧的市集上,她站的位置並不顯眼,基本上被別的小販都逼退到死角了。

他遠遠的看着她,她忙碌的爲買果子的人挑揀着,麻利的扯開袋子裝進去,打稱,收錢,找零,然後微笑着說“謝謝,再來”。不管有挑事的,她都心平氣和輕言細語的說話,有爲難她的人,故意挑揀半天,裝滿了一大袋結果不要了,轉身就走的,她也只是愣了愣,接着又把果子倒回簍子裡,並半點抱怨。

她臉上的恬淡想被淨化過的一般,比起任何有宗教信仰的人都要虔誠。她的虔誠,來自於她的心。

沈祭梵側了側身,往街邊挪了些步子,並不關心因爲他和他身後的人已經造成窄小的街道擁堵。

“謝謝,這個送給你吧。”安以然收了錢後,又從簍子裡撿了一個裝進袋子裡,然後遞給買果子的大爺。

“大姑娘,你真好心。”大爺連連點頭,臉上很是高興。

安以然臉上一直掛着滿足的笑,周圍不少圍着她看的人。安以然擡眼,依然笑着,並不介意當了人體模特被觀賞,目光對上圍過來的年輕人,“大哥,買橙嗎?很甜呢。”

有人跟着大聲嚷了句:“很甜呢,跟大姑娘一樣甜,有沒有男人啊?給我當媳婦吧……”

近處的人和街上正好路過的人聽了這話都跟着鬨笑,一個調笑接着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安以然臉上依然笑着,雲淡風輕的,並沒有往心裡去。知道他們並沒有惡意,嗯,她就當是他們尋思着跟她說話好了。

“給我來三斤吧,你們家的橙確實挺甜的。”前面一年輕人說話了,當然,這人也是鬨笑者之一。

安以然點頭,“好的,您自己挑還是我給挑?”

“你隨便撿,個兒大個兒小都無所謂,反正都是要過稱的。”年輕人也挺爽快,他身邊人打趣了句:

“喲喲,王哥,你自家不也有橙?買什麼不好,買自家現成就有的,不怕你老媽子抽你啊?”

年輕推了下身邊人說:“得了,大姑娘家的出來做生意不容易,姑娘家都是要臉的,不像我們漢子……欸,你們,你們也都來兩斤啊,不過就是一包煙的錢,當做好事兒了。”

衆人又鬨鬧着,鬧歸鬧,都會上前撿兩斤。

安以然感激的笑着說謝謝,有幾個人臉她都認熟了,這姑娘有不輕不重的臉盲症,對於這樣來去的客人都認熟了可見這幾位哥們兒有多照顧她的生意。

其實安以然很清楚爲什麼她的果子比別家的貴三毛錢還賣得比別人快,她自己心裡其實挺介意用這些手段的,可姥姥後來說,這叫取之有道,她們不偷不搶,也沒逼着別人掏錢買,都是他們自己個兒願意的。再說了,橙子買了還不是給他們自己吃了。

安以然換種思維想,就通了,這就是社會的生存法則。如果她一直顧前顧後,想這又想那,她這一簍子果子啊,得賣幾天才賣得完?

安以然橙子賣完了,總是圍在她身邊那些人也散了,並沒有多糾纏了。安以然想,可能這就是這裡人們的樸實吧,對你有好感,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幫你一把,卻只是幫一把沒有別的任何意思。

“今天的任務結束!”安以然彎腰提着空簍子背背上,嘴角彎彎的,揚起滿足的笑容。

卻,在她直起身擡眼時,腳步瞬間僵住了,連基本上已經是固定在臉上的微笑都僵住了。滿眼的驚訝,不可置信。

就跟被施了魔咒一樣,這一刻間一動不動,直直望着身前不過十步的男人。他很高,鶴立雞羣一樣立在人羣中,來來回回的人很多,卻半點也遮擋不到他,令她清清楚楚看到了他的臉,他的深邃如颶風狂涌的眼神。

“砰--砰--砰--”

她什麼如失聰一般周圍的鬨鬧喧囂遠去,她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劇烈加速着,亂了本來的頻率。

她的臉,由蒼白急速間爆紅。安以然回過神來後趕緊低下頭,急促着,羞赫着,惶惶不安着,手抓着簍子帶子,低着頭匆匆往街頭走,想要忽視身後的人,想要快速的逃開,想要令自己透明,

欣喜,慌亂,不安,難爲情…一時間涌上心頭的情緒太多太多了,雜亂得叫她感到害怕,衝撞得令她手足無措。

她不是在乎形象的人,這一刻她是真的真的不想他看到她這個樣子,衣褲都是二表姐文青穿剩下的,她自己的衣服就那麼幾套,姥姥說鄉里頭哪能穿那麼好的衣服,就從文青那找了幾件給她。

她本是不介意的,可是,可是不想讓他看到啊……文青比她矮不少,所以這衣服她穿着是上下都短,腳踝和手腕都露出一截細細白白的皮膚在外面,腳上的布鞋是姥姥親手納的。

頭髮也剪短了,長頭髮幹活兒不方便,而且洗一次頭髮會用太多洗髮水,她是無意間聽見姥姥說了句,所以地天趕趟子時就去把頭髮剪了,沒有任何造型可言,就是剪短了而已。很捨不得,剪了頭髮後回家的路上自己躲着哭了一通。

她想,她現在一定糟糕透了,一定醜死了。

安以然匆匆擠進人羣,越來越快的在人羣裡穿梭,這是小鄉鎮,街道並不長,她很快就出了市集,踩着青石板地面快步的走着,走着走着又雙手捂着臉跑了起來,完全不看路,顫顫歪歪的。

結果跌倒了。

這鄉里的路即便鋪了青石板,那也是凹凸不平的,石子兒不少,踩習慣了平整的柏油馬路突然之間想在滿是碎石子的鄉村小路上跑,心倒是挺大的,摔跤也就天經地義。

安以然想爬起來,可是很不幸,腳崴了。

安以然抱着腿狠心的用力揉,痛得眼淚雙滾。伸手又匆匆擦一把淚,又接着揉,痛得全身打顫。

沈祭梵在她身後站着,身長玉立的男人此時臉上表情很淡,淡到幾近薄情。只是深邃黝黑的目光泄露了些許他的情緒,緩緩低聲道:

“然然,爲什麼不想見我?”

安以然一聽他的聲音忽然炸毛起來,跳着腳抱着頭四下逃竄,嘴裡怪叫着,又急又慌。

可她無路可走,無論往哪邊鑽,沈祭梵都會快她一步堵死她。她忽然哭起來,她都這麼狼狽了,請行行好,不要再讓她無地自容好不好?不能這樣見他的,不可以的。

“然然,然然,安以然!”沈祭梵怒了,雙手掌在她雙肩用力搖晃了下,陡然升起的怒火席捲他的理智,怒道:“你以爲我跑這一趟是來看你發瘋的?”

安以然渾身一震,閃爍不安的眸子緩緩擡眼望着他,脣瓣輕輕顫抖着,眼一眨,一串淚滾出來。

“我、我不想這樣,你讓我走好不好?忘記我,這個樣子,我不想讓你生氣的,沈祭梵,我這樣…你這樣的這麼的貴氣逼人,我不止笨,還醜了,又醜又笨……你爲什麼要來找我,你是刺激我……”

安以然抖着脣斷斷續續的哽咽出聲,眼淚一串跟着一串順着慘白的臉頰滾下來。明明已經傷心到極處,卻非要死死壓住不斷的抽泣,努力讓身體不跟着哽咽而抽、動。

無助,慌亂,羞赫,不安。

沈祭梵閉眼深吸了口氣,吐出,睜眼,大掌移向她淚溼的臉頰,壓下心底洶涌的情緒,低聲道:

“哪裡醜了?還是那樣啊……”

沈祭梵擡手擦去她臉上的淚,剛擦掉眼淚跟着又來了,索性也不擦了,直接將她拉進寬闊的懷裡,將她的臉壓進胸膛。

這傻姑娘啊還不知道,她這麼在意在一個人心中的印象,那代表着什麼。倒是沈祭梵看得透透徹徹的,看到她反應這麼大,覺得親自走這一趟值了。

沈祭梵抱着她就覺得這段時間她瘦了不少,整個人小了好一圈。等她安靜下來後沈祭梵扶着她在背過人的路邊坐下來,安以然還在抽抽嗒嗒,她坐了下去,在沈祭梵要挨着她坐時趕緊哽着聲音說:

“你等下,別弄髒了衣服。”邊說着邊從簍子裡拿了幾個塑料袋子出來,在地上鋪了兩層然後再說:“坐吧。”

她心底的介意,他無法理解,索性也不去探索,順着她的話坐下去。手握着她腳踝,輕輕捏了捏,問:

“能忍住嗎?”

安以然眼底瞬間充滿了恐懼,可他問,她卻又下意識的點頭。點頭後立馬咬住舌頭,強忍着出口說不能的話。

沈祭梵擡眼看她,她眼睛瞪得很大,眼裡明明是怕的卻又點頭。笑着揉了下她頭頂說:“勇敢的女孩!”

安以然因爲他這話瞬間愣住,怔怔的看着他,沈祭梵看着她溫和的笑,手上卻已經準備開始,上下握着她腳踝和腳腕,臉上帶着點點笑意,轉移她的注意力:

“知道我這麼遠來這裡是爲什麼嗎?”

安以然木訥的看着他的笑,儘管心底有個呼之欲出的答案,可肖鷹虐待嘲弄的聲音響起“你不過是爺一時興起撿來的玩物,在沈家,你這樣的女人,多得難以計數”,目光中漸漸沒了神采,緩緩搖頭。

沈祭梵溫和低沉的聲音輕輕響起,“你心底明明有答案的,爲什麼不敢說出來?”

“我沒有……啊--”

安以然的話被一陣錐痛給掐斷,臉色慘白,漆黑的眼裡全是淚,一眨,全部涌出來。脣瓣顫抖,雙手下意識的去推他握在她腳上的頭,痛得話都說不來。

沈祭梵輕輕按着,說:“痛過這一陣就好了,相信我,嗯?”

安以然明明已經痛得死去活來、活來死去,可還是好像被他蠱惑一般,點頭。

“乖女孩。”沈祭梵大掌輕輕摸了她的頭,手掌在她後腦外比了下,她這顆頭就剛好他手掌大,笑着:“動動看?”

安以然盯着他,咬着脣輕輕動了動,看向腳踝,又擡眼看他,再動了動,淚溼的眼裡帶着一絲欣喜,說:“能動了礙。”

沈祭梵底笑,手握着她的手,她的手不像以前那麼嫩滑,已經有些粗糙。沈祭梵愣了下,掌開她手心垂眼看,安以然有些羞赫,想把手縮回來。沈祭梵卻抓得緊緊的,拂過她的手心和手指,輕輕磨着,低聲說:

“這雙手,是拿畫筆的,除了拿畫筆,做別的,我不同意。”

安以然用力縮抽回了自己的手,咬着脣不說話。她到此時此刻還窘迫着,這樣的心裡,以前的安以然是從來不會有的,她的心一直很安靜,不管是生活、學習還是戀愛都未曾讓她波動過,可在遇到沈祭梵之後,她的心好像復活了一般,有別人都有的情緒,還會介意很多曾經根本都注意不到的東西。

她是,變壞了嗎?變得物質了?

“沈祭梵,你對我好,爲什麼?”安以然看着他問。

別人這樣對她,一定是喜歡了。孫烙說,沒有任何人會無緣無故的對你獻殷勤,無條件對你好,肯定有原因的。可是沈祭梵,他會是喜歡嗎?

肖鷹說,在沈家,像她這樣性質存在的女人,或美豔的,或妖嬈的,或清純的,有很多,不過,都是玩物。他對她,只是心血來潮,一時的興趣嗎?

沈祭梵不答,或許,還不時候?頓了下,道:“然然,跟我回去吧,你就算不是我的助理,也還是我家的幫傭,這段時間我不計較你突然離開,就當給你放了個長假。嗯?”

安以然木訥的望着他的眼睛,爲什麼不回答她的問題?是因爲她沒資格問嗎?

搖頭。

“不要,我不回去了,我就在這裡,你看到了吧,我在這裡能勇敢的走出去,能在那麼多人的地方出現做小生意,空了的時候也能畫畫,在這裡,有我想要的生活,我很快樂。”安以然低着頭,輕輕的說。

沈祭梵臉色卻越來越難看,忍不住低怒出聲:“被那麼多男人盯着看,你很快樂?被那些恨不得吞了你的男人圍着就是你想要的?留在這是因爲你的虛榮心還是什麼?安以然,你以爲我很閒,這麼遠跑來只是因爲非你不可?”

頓了下沈祭梵壓下怒氣,低聲再道:

“然然,機會只給你一次,不要在機會來的時候扭捏着性子拿喬,你認爲,在這時候任性合適嗎?”

安以然忽然煩躁起來,打着他的手底嚷:“我沒有任性,沈祭梵,我沒有,沒有!我不是沒地方去了,我可以過得好好的,爲什麼還要去你那遭白眼,我沒有那麼犯賤,我不要!”

沈祭梵一手抓住她揮動的手臂,眼神冷得發寒,直直盯着她的眼睛看。安以然被他看得沒了氣勢,又安靜下來。沈祭梵臉色全黑,大掌擰着她的細胳膊低怒:

“然然,你以前可不會說這些話,這些刺人的話是誰教你的?才幾天就一身蠻野勁兒?這就是你這些天學到的?”

“沈祭梵,你太過分了。”安以然低聲說。

“你在這裡過得很好嗎?你想在這裡過一輩子?”沈祭梵壓不住噴薄而出的怒氣,怒問。

安以然不看他,低聲反問,“爲什麼不可以,這裡有愛我的親人,有簡單的生活,姥姥和姥爺對我任何人都好,我就留在這裡孝敬他們一輩子。”

“胡扯!你孝敬他們就非得留在這裡?這是他們的意思?讓你留在這裡,就爲了孝敬他們?”

“對,這裡有人需要我。別的地方,沒有任何人需要我,你根本也不是真正需要我。我想活得有尊嚴,我不想再在別人冷眼下生活,這裡我能開心的過,我爲什麼還要走?”安以然硬氣了些,擡眼看他。

沈祭梵,冷哼了聲:“果然是大街上叫賣出來的結果,都學得牙尖嘴利了。如果他們只是因爲需要一個照顧的人而把你留在這裡,那他們就是自私,難道他們不知道留在這裡就等於賠了一輩子?能捨得把自己孫女一輩子幸福賠了的,那你所謂的親人也不過如此!”

安以然立馬反抗了,怒道:“胡說,你胡說!纔沒有,是我自己的決定,這是我自己決定的,他們都不知道,你怎麼能這麼說他們。”

沈祭梵不想跟她爭辯這個,頓了下,岔開話說:

“然然,是不是聽他們說什麼了?”

安以然看着他,沒說話,因爲沒聽明白他忽然問的是什麼。沈祭梵伸手揉了下她的短髮,再問:

“是不是聽了他們的話,所以才突然離開。”

“沒有,什麼也沒有。我就是覺得在你那帶夠了,想換個環境。以前我就想去雲南的,可雲南似乎很遙遠,所以來青江了,你看,這裡同樣山清水秀,更重要的,我到了我媽媽的從小生活的地方,這裡還有我的親人,我的姥姥和姥爺……”安以然急急否認,後面的話越來越平靜,在這裡,她確實過得很快樂,活得很輕鬆。

沈祭梵只揪扯一點:“是肖鷹,還是魏崢,還是,他們一起欺負你?”

安以然愣了下,看他。沈祭梵真不是一般的執着,他想知道的事打破砂鍋也得問到底,而且不會像安姑娘那樣被帶着走。

“沒有啦,沈祭梵你別總那樣去想別人,沒有沒有。”安以然連連搖頭,肖鷹嘲弄的眼神和冷笑出現在眼前,卻是深深將她刺傷了。

她覺得荒謬,她感覺肖鷹對她的敵意來得很莫名其妙,肖鷹並不是單獨在維護沈祭梵那麼簡單。

“那麼就是肖鷹夥同魏崢一起將你氣走了?”沈祭梵自顧自的下着結論。

安以然覺得無語,“礙,沈祭梵,跟魏崢什麼事礙?”

“這麼說,”沈祭梵立馬擡眼看她,犀利的目光幾欲將她刺穿,“就是肖鷹了。”

安以然的話卡住了,她真是太佩服沈祭梵這個男人了,嘆口氣:“沒有啦,沈祭梵你別多想,真的,沒有。”

伸出上手,食指輕輕在沈祭梵耳朵上面戳着,怕弄火了他,很輕的點着,說:“沈祭梵,你別想那麼多,沒有人總想着去欺負別人,人其實沒那麼壞的。”

想想在泰國遇到的事,立馬又改了語氣說:“不對,是我們國家的人,都很好很文明的,沒有你想的那麼壞。”

想一出是一齣兒,安姑娘自言自語喋喋不休,忽然坐回原地,擡眼望着沈祭梵,問:“肖鷹喜歡你,你知道嗎?”

沈祭梵嘴角的笑容凝固了瞬間,下一刻伸手去捏她鼻子,說:“沒有,”頓了下,喜道:“怎麼,這是在吃醋?”

“呀?”安以然輕哼,誰吃醋了,她是突然才明白過來,肖鷹對她的敵意來自哪裡,怪不得從她認識肖鷹起,肖鷹就沒給過她好臉色,原來是因爲沈祭梵把她帶回家了。

可是,她想不通的是,肖鷹和魏崢不是一對兒的嗎?還是她一直誤會了什麼?魏崢那人在沈祭梵面前是嚴肅恭敬的,在她面前可就是吊兒郎當的樣,她也只是感覺魏崢對肖鷹有那種意思,可不能確定,他們那些人,臉上都不帶感情的,別人根本無法猜透。

安以然想了想說,“沈祭梵,他們都以爲我要綁着你,以爲我跟你是那種關係,所以才一遍一遍的警告我。其實我能理解的,像我這樣的,誰都不會相信我沒有目的。以前,嗯,孫夫人也是這樣防着我的。”

沈祭梵陰沉的臉色在她提到孫夫人的時候再沉了沉,拉過她的手說:

“以後,這些事,我不會允許再發生。所以,你不用擔心,跟我回去,嗯?你想做什麼都可以,也沒有人干涉,家裡的下人都挺喜歡你的,你也不反感他們不是嗎?”

“不要,沈祭梵,我不回去了,我就在這裡,我說真的,沒有任性,沒有賭氣,我是真想在這裡生活。你看,我過得很好。”安以然搖頭,很認真的表白自己的心意。

沈祭梵咬了下牙,捏着她的手用了幾分力,反問:

“你想在這裡生活,嫁給這裡的男人?那些圍着你的男人中其中的一個?然後生孩子?你忍心讓你的孩子連書都念不上?這是多自私的想法啊,然然,你不爲你自己想,也得爲你以後的孩子考慮。”

安以然臉色大窘,水潤潤的眼睛擡眼看他一樣,又低下去,臉上幾不可見的飄上了些緋色,俏生生的綻放,低聲說:

“沈祭梵,幹嘛扯那麼遠……”什麼孩子不孩子的,她還沒長大呢。

沈祭梵拿眼神睥睨她,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臉。安以然後仰避開他的手,低低的抱怨:“你剛捏我鼻子我就想說了的,你摸了我的腳,又用摸了腳的手摸我的臉,多那個啊……”

沈祭梵愣住,她這什麼態度?還嫌棄他?

“我就摸上了,怎麼地?”沈祭梵把人給逮住,往懷裡一拽,手摸上她的臉,又搓又揉又捏,只把安姑娘一張白生生的臉搓得通紅滾燙。

安以然推開他,連滾帶爬的避開他退得老遠,臉被他弄得生疼,氣得直嚷:

“沈祭梵,你太過分了,真是太過分了!你一來就欺負我,你怎麼這樣礙?”

沈祭梵好整以暇的聽着她的抱怨,愉快的接受,他就這樣兒了,怎麼地?挑挑濃眉,戲謔的看着她。

安以然從地上爬起來,隨意拍了拍褲子上土,動了動腳,能走路,扭頭瞪着沈祭梵說:

“我不跟你回去,我有地方住,你家幫傭也不是那麼好做的,你每次都強迫做那種事,我很不高興!所以,我不要跟你回去,我以後就在這裡,你走吧,不送了!”

沈祭梵也站起來,雙手插兜裡,擡眼看向,神情淡淡的,目光卻很危險:

“然然,我沒什麼耐心。我有我的態度,我今天放下態度來這裡接你,可你給臉不要臉,那我們就這樣散了吧,以後分道揚鑣,再不相見。我不是閒得沒事可做,來這裡本來就荒唐,這是唯一一次,既然你執意不跟我走,那就這樣吧,以後老死不相往來。”

安以然最聽不得這些決絕的重話,心裡有些酸酸澀澀的,眼眶忍不住紅了紅,吸了口氣說:

“沈祭梵,你老這樣,把話說得這麼嚴重。”

雖然她知道這結果就這是這樣,可就不能給她點希冀的空間嘛?非得把話說得那麼透,那麼一針見血,多傷人啊。

沈祭梵挑起抹冷笑,眼神冰冷得嚇人,已經沒了多說的耐心,看着她,說:

“我問最後一次,你是留在這破地方,還是跟我走?”

安以然糾結了,姥姥讓她離開,他們並不希望她留在這裡。她其實,真的想過再回去找他啊,可是,肖鷹的話一遍又一遍的在耳邊迴響。她也有自尊的,雖然她的尊嚴在殘酷的現實面前顯得異常荒唐可笑。

可,她當初離開的時候,是真下定決心不回去的。現在,又回去嗎?他們該怎麼看她啊?

“對不起……”安以然剛說了這三個字,沈祭梵目光一暗,轉身大步就走了。

安以然傻愣愣的看着沈祭梵偉岸的身影越來越遠,凹凸不平的路面,他如履平地,絲毫沒影響他挺拔的身姿。

“沈祭梵……”

安以然忽然好想哭,或許也意識到她這是放棄了什麼,可能、可能不是一次簡單的機會,她是放棄了一個心地還忽明忽暗的人。

姑娘本來是個糾結得令人恨的性子,做一個決定後就需要人不斷的勸說,反覆說,即便她心裡是明明白白的,自己也想的,就是習慣性的糾結個四五六七。

可顯然沈祭梵不是疏導她的人,沈祭梵沒那麼好的耐心,如他所說,他有他的態度,那是他的地位決定的傲慢。能放下架子來到這裡已經是對得起他心裡這份執念,可她卻糾結着不知道怎麼辦,不能爽快的答應跟他走,他當然也不能舔着臉反覆求。試着踏出一步了,可既然是這樣,沈祭梵覺得就這麼放手也不會給以後留遺憾。

但,不可否認的是,他是有些負氣的。

他什麼身份啊,特地來接她她還不肯跟他走,這就是給臉不要臉。

安以然墊着腳轉身走,兩人心裡都有些不甘,可這兩人還真沒有一個回頭看一眼的。

安以然回去時候老太太不在家,文青過來了,坐在堂屋裡切橙子吃。見安以然回來也沒吭聲,繼續吃她的橙。心底那根刺哽得難受極了,文青是真沒覺得安以然哪裡好看了,私生女哪能跟她比啊?也不知道奶對這女人那麼好。

安以然放下簍子進屋,對文青打了聲招呼:“二姐來了啊,姥姥呢?”

文青顯然沒有搭理的意思,安以然無所謂的笑笑,自己進了廚房,快中午了,家裡的飯菜都是姥爺做,可姥爺還沒回來,飯她得先煮了。所以動手淘米,想起文青在這裡,出聲問了句:

“二姐,中午你會在這裡吃飯吧?”

文青沒吱聲,安以然等了下沒聽見迴應,頓了頓,還是加了一個人的米,準備好生火。

文青從堂屋過來,在廚房門口靠着,說:“欸,文文,你什麼時候走啊?你來這都一個多月了,你還想賴多久啊?你以爲家裡的飯菜不要錢是吧?沒有給爺奶一分錢,你也好意思住這麼久?”

果然是野女人,沒皮沒臉的。

安以然臉色白了一下,她知道舅媽一家對她都有意見,想了下,說:“姥爺一個人賣那些果子挺辛苦的,我想,等幫家裡的果子賣完吧。”

“什麼?”文青瞪大眼睛吼了出來,“你想等果子賣完才走,怎麼?難道你還想分點錢?你行了吧你,供你吃供你住,你身上衣服還是我施捨的,你還想拿錢走啊?臉皮怎麼這麼厚呢?”

安以然站起來,眼裡滿是急色,也是被堵着了,嚥了下說:“沒有,我沒那麼想,我不會拿姥姥、姥爺一分錢的,你放心,二姐,我沒那麼想。”

“沒那麼想怎麼還不走?你可是城裡來的大小姐,別在這裡委屈了你,趕緊走吧,我看見你真是煩透了。”文青一臉嫌惡,轉身往堂屋走,回頭看了眼安以然身上的衣服,她就不明白了,這女人哪裡好看了?那衣服還是她兩年前就不屑得穿的,難看死了。

轉身又對着安以然說:“誒,文文,你走的時候不準把我衣服帶走,我的衣服不穿給狗用都不給你。”瞟了眼安以然腳上的鞋,冷哼:“我奶做的鞋,你也配穿?走的時候不準帶走!”

安以然眼眶有些紅,頓了下說:

“二姐,你會幫姥爺賣果子嗎?”

“什麼?”文青本來已經走了兩步,聽見安以然問話,又轉身走回去在,在門口靠着冷着眼問。

安以然重複道:“我說,我走了後你會幫姥爺賣果子嗎?好多橙子都爛了,得趕緊賣完。”

“你是說讓我站大街上去叫賣?你還不嫌我人沒丟夠啊,那件事我還沒跟你算呢,你個壞心眼兒的野女人!”文青一聽就大叫起來,站街上叫賣,那是該她做的事兒嗎?

安以然笑笑,努力不讓文青的話影響到自己,坐小板凳上邊添着柴火,低低說了句:

“所以,我等家裡果子賣完再走。”

文青吼起來:

“你真是太不要臉了,你知不知道我爺根本就不喜歡你,爺奶是心善良,所以才一直沒說讓你走的話,你自己真當自己很招爺奶喜歡嗎?別自以爲是了,再怎麼樣,你不是姓‘文’的,你看看,我爺奶掙的錢最後還是我們了,你就是舔着臉要也不會給你一分的,每回趕趟子你賣的錢不都得給我奶了。知道嗎,這就是差距,你永遠也不能跟我們比,所以你還是識相一點吧。”

有一句戳到安以然軟肋了,那就是她永遠不能跟他們比,因爲她不姓文。

可姓不姓文有關係嗎?她身上也留着文家一半的血啊,姥姥姥爺也是她的親人啊,爲什麼要這樣說?

忽地站起來,聲音提高了些:

“二姐,你別太過分了。就算我不姓文,我也是文家的外孫女,姥姥、姥爺也是真的疼我,我跟你們有什麼不同?”

“怎麼不同?我們是親孫子孫女,而你,是前面多了個‘外’,你自己不知道嗎?”文青同樣吼起來,聲音更大,就是想要在聲音上蓋過安以然。

安以然氣極,說:

“就算你是孫女又怎麼樣?你不能幫姥爺做任何事,可我能。姥姥和姥爺需要我,我留在這裡有什麼不對?”

“以前沒有你的時候我爺一個人不也賣了所有的果子?你以爲你幫了很多是嗎?你在這裡吃的、喝的、住的、穿的給過錢沒有?你不過是幫爺賣了幾個橙子而已,你以爲你功勞很大嘛?還舔着臉說這裡需要你,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文青氣得大喊,外面隔老遠都能聽見。

“我……”

安以然剛出口反駁,擡眼就看到姥爺臉色不好的站在文青後面,她也沒注意到姥爺是什麼後回來的。

動了動脣,沒再出聲了,低着頭。

文青一看她示弱,頓時心情大好,雙手叉腰,哼哼笑着,“怎麼不說了?是不是被我說中了啊?你一心想着幫我爺賣完橙子,其實就是想拿了錢再走是吧……”

“文青,別這麼說你妹妹,你跟我出來。”老爺子低低的出聲,複雜的看了眼安以然,把文青叫了出去。

文青背後忽然出聲,嚇出一身冷汗,站了站跟着老爺子出去了。

安以然嘆着氣,坐回去,有些力不從心。姥爺看她的眼神滿是失望,他也以爲她是帶着目的的吧,姥爺經常不怎麼說話,卻也不是溫和的老人。

沒多久老爺子進來了,拿着小板凳在安以然旁邊坐下,說:

“文文啊,你是城裡長大的孩子,在這裡住,讓你受委屈了。”

安以然想出聲,老爺子示意她別急着辯解,繼續說:“姥爺呢,其實挺喜歡你這孩子的,勤快,懂事,還能給家裡幫忙。可你看,以前姥爺一個人也能把這些事做完,所以啊,你剛纔那些話,不合適。”

安以然有些委屈,卻只是低下頭,沒說話。果然被姥爺誤會了,她似乎在哪裡都會這樣,明明好心卻反被誤解。

“對不起。”安以然低聲說。

老爺子再說:“你姥姥是真心實意喜歡你,可你看,你姐姐和你弟弟都跟你不對,有些話可能聽起來不好,可那是事實,你二姐和弟弟雖然性子強了些,雖然沒幫家裡什麼,可再怎麼說他們都是老文家的孩子。我和你姥姥拼了大半輩子,做的這些將來一蹬腿,那就全是他們的,這點你要明白……”

“姥爺,我明白,你不用說了,我明天就走。”安以然擡眼笑着說,眼裡溼溼的,臉上在笑。

“孩子,對不住你了。”老爺子嘆了口氣低聲說。

安以然搖頭,“別這樣說姥爺,在這裡我很開心,要真的謝謝你們。”

老爺子起身的時候,想了想說:“還是過兩天再走吧,這麼突然,你姥姥會多想。”

“好。”安以然點頭。

老爺子心裡其實也聽難受,畢竟也是自己親外孫,哪能說不姓文就不疼了?只是,孫子和外孫,他怎麼也得是偏向孫子的。這個外孫女是留不住的人,這孩子一看就不像是會在這裡過一輩子的人,遲早要走的,早點走也好,省得讓孫子跟他們老兩口心裡膈應。

老太太回來的時候,順道問了句:

“文文,你什麼時候走?”

老太太是真沒別的意思,她也很清楚這外孫女是留不住的,她也不願意把這孩子留在這深山裡。問這話就是想早做準備,要給她點好東西,比如多納幾雙鞋,雖然知道城裡這鞋都穿不上,可那畢竟是她的心意。

安以然還沒從老爺子的話裡回過神來,姥姥又突然這麼一問,她熱切的心,是被涼水徹底潑涼了。

“嗯,這幾天吧,姥姥,以後我會回來看你的。”安以然笑得很勉強。

老太太嘆口氣,心裡不捨得啊,兒子分家後,孫子三個除了要錢那東西就不回來走動,難道回來個孫女,這麼快就走了。

老太太點這頭,說:“嗯,好,好……”眼裡閃着淚花,慢慢踱步進了裡屋,老淚止不住的流。

安以然吐了口熱氣,眼眶紅紅漲漲的,淚花一直在眼眶裡閃動。果然,她是多餘的,嗯,多餘的,多餘……

安以然下午去了鎮子上,她想抓住沈祭梵給她的機會。

其實,她就是想去找他的,只是,只是拉不下臉再去他那裡。

在沈祭梵那也很好,想想,左右不過一個肖鷹對她有敵意而已,其他人都很好。

最主要的是,還能每天見到他,多好啊,她怎麼能不要這個機會呢。

她是想在這裡住一段時間,可一輩子,她沒想過,對沈祭梵說那些話,都是瞎扯的,怎麼可能會一輩子。

走快了腳有些痛,可她不肯放慢速度,她怕晚一步,他就走了。他轉身走的步子那麼堅決,就是被她給氣着了,依他的性子,一定是當時就走了的。

她不過是,心存希冀,去看看明白。

如果,如果他真走了,怎麼辦?

安以然到了鎮子上,市集已經散場了,只有三三兩兩在街上消遣的人還沒走。

青江鎮就三條街,一條主道兩條岔道,安以然從街頭找到街尾,走了三圈,沒人。

站在街道中間,覺得挺可笑的,他怎麼可能會停在某一處像這裡的人一樣喝茶下棋啊?真是天真。

魏崢站在安以然身後不過幾步,安以然再轉身的時候,猛地看到了魏崢。那一刻欣喜得眼淚都掉下來了,瘸着腿跑過去,雙手抓着魏崢的衣服:

“魏崢,沈祭梵呢?他還沒走是不是?沈祭梵在哪?”

魏崢這當下感覺頭上兩柄飛刀過來,僵着臉快速把安以然的手扒拉開:祖宗誒,可不能再這麼害我了。

“安小姐,您是在找沈爺?”魏崢壓下心底的編排,面無表情冷冷出聲問。

安以然被他無情的推開時臉上的笑也變得勉強,點頭,“是,他還在這裡,對嗎?請你,帶我去見他。”

魏崢面色爲難,正在思考着,安以然忐忑的等着他的話。

良久魏崢才說:“不是不可以……可,爺不喜歡人打擾,安小姐這是在爲難我啊。”

“我想……你帶我去見他吧,我保證不說是你讓我去的,我保證不會給你惹麻煩,魏崢,你不是說當你是大哥嗎,你會幫我的。”安以然急急的說。

“哦,”魏崢眼一撐,“對,是有這麼回事,那走吧。”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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