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進行局部麻醉，生生剝出子彈會讓你家女兒疼死的。”
“可是，如果注射麻醉劑，孩子或許就廢了……”
這個時候，還顧得上雷昊焰的種嗎？雪瑾瑜怒極反笑，冷冷反問，“保莫醉醉，還是保孩子，你自己選！”
……
恍惚中，似乎聽到有人在爭論要不要給她注射麻醉劑，思及腹中的寶寶，莫醉醉原本混沌的神智霎時清醒了——
“保……保孩子……”
“醉醉！”聽到女兒低低顫抖出的嗓音，白牧臨眼眶溼潤了，他附身在莫醉醉耳畔，任淚水縱橫，“爸爸對不起你，爸爸沒有保護好你……”
莫醉醉此刻其實神智並不清醒，她只是拼着一股執念，顫抖地低喃：“保……孩子……寶寶……活……我才……活……”
緊緊蹙眉，看着莫醉醉微微眯起的眼縫裡僅存的一絲亮光，雪瑾瑜幾乎咬斷了牙根，才忍下心口的暴戾，女人都特麼是蠢貨麼？那男人開槍給了她心口一槍，她卻拼死保護他的孩子？！
附身在莫醉醉耳側，他梗着聲音冷語：“生剝子彈，你會疼死，到時，你如果堅持不住，或許是兩條命都沒了。”
兩條命？不，是四條命……
淚水再次洶涌而出，莫醉醉卻只說出一個字，“剝。”
同樣換好手術服，挾持了醫生才得以進手術室的雲晉堯和冰焚漠，此刻聽到莫醉醉那一個字，頓時窒息了一般停住腳步。
冷眸掃視了一眼那幾個驚慌失措的實習醫生和護士，雪瑾瑜蹙眉，“你們滾出去！雲晉堯，冰焚漠，你們倆過來，幫我按住她的身體，再疼也不能讓她亂動。二叔，你來給我遞器具。”
冰焚漠眸底充血，絲毫不顧自己一直鮮血淋漓的左手臂，他素來冷冽的黑眸此刻卻盈滿悲痛，“她痛糊塗了，你還真不給她注射麻醉劑？雪瑾瑜，你想她死嗎？”
“你也聽到她說的了，寶寶活，她才活。”
雲晉堯靜靜走到莫醉醉身旁，流着淚水低喃：“醉醉，聽得到學長說話嗎？這個孩子，你如果不保，你一定可以活命的……孩子，以後還可以再有……”
他沒有想到她竟然已經有孕在身，思及之前她受傷那段時間，他在側護佑她時，她總是不間斷地以內急啦有女性需求之類的藉口轟他出去，然後每每等他回去，她似乎總是面色蒼白，眼底泛着淚光……那時，他怎麼就沒有發現她其實是在孕吐呢？
雲晉堯痛恨自己的粗心大意，更痛恨自己沒有護好她的周全……
“學……長……孩子……活……我才……活……”生怕他們不顧及她的孩子，莫醉醉雖然痛得幾欲昏厥，卻絲毫不敢放鬆神智，強撐着不敢徹底閉上眼睛。可是縱使她拼盡了所有力氣，也不過睜開細微的眼縫而已。
“再拖拖拉拉，就根本不用手術了，你們直接給他們母子收屍吧。”莫醉醉清晰無比的選擇，讓雪瑾瑜憤怒又無奈，也是生平第一次，他開始反思，他們素來引以爲傲的冷血無情真的是對的嗎？
雷昊焰經常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愛與不愛，也並不重要。對自己狠不下的人，何以成事？
可是，如果他知道他的成大事，卻是以他的妻他的子的性命換來的，他會不會後悔今日做出的選擇？
冰焚漠是果決的人，沒有言語地撕了一塊布，迅速纏住自己胳膊上仍然在流血的傷口。他附身摁住莫醉醉的雙腿，示意雲晉堯摁住她的上半身。
雪瑾瑜沒有再廢話，剪開莫醉醉胸口的婚紗，他垂眸看着她心口猙獰的傷口，深深吸了幾口氣，才恢復慣有的冷靜自持。
迅速清理好傷口周遭，看她痛得微微抽搐，他咬緊後牙根，接過手術刀，動作敏捷地開始剝子彈……
原本已漸漸迷離的神智被劇烈的疼痛震醒，莫醉醉痛得劇烈掙扎，幾個男人趕緊加大力道，拼命摁住她。她很想尖叫，卻虛弱得只能發出急促的喘息。她想咬緊牙齒，卻痛得根本咬不住……
“伯父，幫忙摁住醉醉左半身。”雲晉堯察覺到她的異常，生怕她痛糊塗了會不小心咬斷自己的舌頭，他微微移動位置，用左手摁住莫醉醉另一半身子，右手臂橫進她嘴裡，讓她咬着他——
“很痛的話，就死命咬，醉醉，你一定要堅持住……”
聽到雲晉堯的話，白牧臨動容地看了他一眼，卻沒有說什麼，只是看着女兒似乎終於找到了發泄物一般，狠狠咬住雲晉堯的手臂，鮮血很快順着她的脣側溢了出來……
雲晉堯被淚水染溼的俊臉卻面露欣慰，至少，她還有力氣咬他——
手術進行到尾聲，莫醉醉已經連呻吟的聲息都沒有，咬住雲晉堯手臂的牙齒也漸漸鬆弛……
“醉醉，醉醉，已經看到子彈了，你再堅持一下，爲了寶寶，一定要堅持……”雲晉堯俊臉蒼白，看着再次陷入昏迷的莫醉醉，他心中的恐慌和絕望讓他幾欲崩潰。
整個手術過程中，莫醉醉昏迷幾次，他便如死了幾次一般；她再次被痛醒，他便又如活過來……
冰焚漠沉默地看着這一切，眸底的疼痛與複雜幾乎淹沒了他的神智。他以爲他用情最深，卻在看到雲晉堯時，明白這個男人比他更無藥可救。想必，雲晉堯面對莫醉醉，也會有同樣的感受吧？
宿命一般的愛恨糾纏，讓他無力悲涼。
終於找到那顆子彈，距離心臟只有分毫之差，如果沒有冰焚漠爲她擋了一下，莫醉醉當場就死定了——
雪瑾瑜擡頭，讓白牧臨爲他擦去額際的汗珠，低頭，小心地捏出那顆子彈……
莫醉醉早已陷入深度昏迷，即便是從胸腔中捏住異物，她也只是本能地抽搐，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如果不是監控儀上顯示莫醉醉的心臟還在微弱地跳動，她寂靜得讓他們絕望……
壓下心頭的沉重，雪瑾瑜動作迅捷地處理好傷口，進行最後縫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