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安靜的過了十幾分鍾,顏沫沫這才愜意的睜開眼睛,往後一看,顏笙還站在原地,煞有誠意的端着盤子。
顏沫沫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叫人進來給她打理頭髮,又對顏笙說道,“我餓了。”
見顏笙沒有反應,顏沫沫便提高了聲音,“我說我餓了,你難道是聾子麼?”
顏笙動了動,腿竟然有些僵硬了,她端着盤子走了過來。
顏沫沫卻一眼都沒有看,就說道,“東西都放涼了,還怎麼吃?你是想害我吃壞肚子麼?你,親自去廚房給我換一份熱乎乎的來。不是說要賠禮道歉麼?這麼沒有誠意可怎麼行。”
“顏沫沫,你不要太過分了。我不是你的傭人。”顏笙冷冰冰的說道。
“顏笙,難道你還不懂一個道理麼?”顏沫沫正端莊的坐在梳妝鏡子前,任由旁邊的女傭小心翼翼的梳理她的長髮,她一手轉着腕上的手環,笑了笑,“人家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些年來,你吃我們家的,住我們家的,用我們家的,你不心懷感激也就算了,叫你做這麼點小事兒你就要抱怨麼?收收你的脾氣吧,現在不是從前了,顏笙小姐。”
是啊,現在不是從前了,顏沫沫可以驕縱任性,但是她不行。
她要奪回父母的產業,要讓今日看輕她的人對她刮目相看,更要讓陳媽過上舒服的日子。
顏笙咬了咬下脣,“好,我去廚房準備幾樣給你送過來。”
啪啪。
顏沫沫突然拍着桌子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真是好笑。你們都看到了沒有?”
“顏笙啊,顏笙,你知道這個叫什麼嘛?這個是風水輪流轉!”
顏笙轉身離開的背影突然僵了僵,不過那也只是短暫的猶豫。
但是顏沫沫的譏笑聲並沒有因此而停止,“從前我爸爸在你爸爸面前也是謹慎小心,做小伏低的,同樣是一家出來的兄弟,我爸爸還是兄長,卻得不到半分尊敬,樣樣都是你們家拔頭籌。憑什麼我爸就要像個傭人一樣,好在老天爺聽見了我的心聲,風水輪流轉,今天終於報在你的身上!”
一束陽光自窗外打在顏笙的背影上,那條淺藍色的小洋裙點點金芒,而她纖細消瘦的身影,在秋風中,越發顯得孤單寂寥。
——
夜漸漸深了。
陳媽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已經晚上九點半了,她不由得有些焦急起來。
平日裡,顏笙都是雷打不動的,傍晚六點四十分左右,她就會過來看看她,陪她說會兒話,順便兩人一起吃晚飯。
可是今天晚上坐等右等,都沒有看見顏笙的身影。
連電話也沒有打一個,不知道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陳媽因爲資歷老,加上她的病情需要靜養,所以在明灣別墅裡有她單獨住的一個小院子,顏笙有什麼煩心事啊高興的事啊,都喜歡和小時候一樣跑來找她,然後一股腦的傾述出來。
這段時間,她雖然一直呆在院子裡,很少在外面走動,可是關於顏笙這幾天沸沸揚揚的醜聞還是聽說了不少。難道是闖了禍,不敢來見她這個老人家了麼?
正胡思亂想着,突然聽見院子裡有腳步聲,接着顏笙便敲了敲門。
“陳媽,我今天來晚了,沒打擾到你休息吧。”
門被推開,一個身穿卡其色麝皮外套的少女閃了進來。
“不打擾,小笙啊,陳媽擔心了你一晚上,現在看到你,總算是能夠放心了。”
陳媽正準備從躺椅上起身,被顏笙拉住了。
“快坐好,小心着了涼。”說完又給她將膝上的毛毯蓋好。顏笙的臉上竟然有一絲疲倦,“這幾天出了點事情,所以耽誤了。陳媽你也是的,我這麼大個人了,難道還會出什麼事麼?我偶爾也會忙,不是天天都能來,陳媽你下次不用等我,累了就早點休息。”
陳媽嘆了一口氣,“你啊,闖了禍不敢來見我,怕我老人家嘮叨。你脾氣直,不愛藏着掖着,這樣子的性子最容易得罪人,我怕你在外面惹到麻煩。從前先生和夫人最寶貝你了,如果你出了什麼意外,將來我去了,還有什麼臉面見先生和夫人。”
陳媽的已經有六十八了,以前家裡窮,爲了討生計,她出來當幹活貼補家用,後來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她就一直留在了顏家,扶持起三代人,一生恪盡職守,也沒成家育兒。以前顏爸還在世的時候,對陳媽也很是尊敬,家裡上上下下都稱呼她陳媽,卻從不把她當傭人看待。
頭頂上燈光如炬,晃眼得很,陳媽從小帶着她,從咿呀學語到亭亭玉立,兩個人成了彼此唯一的依靠。
顏笙攬着陳媽的胳膊,將頭倚在陳媽寬軟的肩膀上,“陳媽,你又在說傻話了。我們現在好好的,以後更要好好的。”
誰也沒有想到顏爸顏媽會殞命在一場意外車禍上,她哭着鬧着要見他們最後一面,她不信,明明離開之前媽媽還吻着她的額頭,說小笙你要乖乖的,爸爸媽媽一會兒就回來。
她很乖,自己一個人吃飯,洗澡,還自己扎頭髮,可是爸爸媽媽卻再也沒有回來了。
寂靜的秋夜總是特別容易傷感。
不過也只是片刻,略坐了一會兒,陳媽也睏乏了,顏笙便回去了。
外面走廊裡的風呼嘯而過,兩旁的綠植被風吹得沙沙作響,頭頂上只有一盞蒼白的燈光。
顏笙將自己的手套脫了下來,剛纔在陳媽的房間裡,怕她看見了擔心,所以才戴着手套沒有摘下來。燈光的照耀下,只見原本白皙粉嫩的玉手現在變得滿目蒼夷,上面全是細細小小的傷口,有些傷口深一些的,碰到就會流出鮮紅的血水來,而這些傷口,都是顏沫沫帶來的!
可惡!
顏笙緊緊攥着拳頭,任由掌心的那份疼痛擴散到內心,只有記住這份痛,日後才能加倍還回去!
夜風將她烏黑的髮絲拂亂,燈光在她的清澈的眼眸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冰冷凌厲,她的脣角亦淡淡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