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看得清楚明白，反正除了黎煙，再沒有任何其他人，是他所認識到，也是他所在乎的了。
越是明白，越是看到這種眼神，讓卓夫人心中很是難受。可是難受又能怎麼樣呢？
自己的兒子失去了記憶，這是他醒過來之後，醫生一番詳細的檢查過後就已經知道了的。他並不會因爲自己的難受，而忽然就恢復了記憶。
不過，或許是卓夫人握着卓一凡的手，帶給了他熟悉的感覺，他也任憑卓夫人繼續握着自己的手，並沒有要讓她鬆開的意思。
當然，另一方面，他也一直都緊緊握着黎煙的手，同樣沒有要鬆開的意思。
黎煙的手又指着就站在卓夫人身邊的海夫人，“一凡，你看，這位是海伯母，你記得嗎？”
卓一凡的視線又沿着黎煙的手，看到了海夫人，只是他的眼中依舊是看着一個全然陌生的人的感覺。
海夫人心中感慨，可是同樣沒什麼好說的，只能輕輕拍了拍他的手。
黎煙的手最後指着海聽靈，“一凡，你看，這是聽靈，是你的妻子，你想起來了嗎？”
黎煙特意強調了“妻子”這兩個字，是在提醒卓一凡，也是在告訴在場的所有人，她知道並且認同海聽靈的身份。
這一次，卓一凡又是順着她手所指的方向，看了看海聽靈，同樣的是滿眼的陌生，只是看了一眼之後，他就將自己的視線牢牢鎖定在了黎煙的身上。
“妻子……”他從黎煙的話語之中，學到了這個詞。
看他的樣子，分明就又是把海聽靈當成了一個純粹的陌生人，而黎煙纔是他心中真正的妻子一樣！
“你是……我的……妻子……”卓一凡忽然又說道。
在場的人頓時都瞪大了眼睛，就連黎煙自己，也簡直要懷疑，是自己挖了一個坑，然後自己還主動跳了下去。
或者就是卓一凡根本就沒有失憶，他根本就是在裝的！
不過理智告訴黎煙，卓一凡真的是失去記憶了。只是他哪怕是失憶了，也沒有忘記自己，更沒有忘記他一心拒絕和海聽靈訂婚並且結婚。
他在出車禍之前，雖然也沒有對自己明說過，但他會在和海聽靈訂婚前夕來還找自己，告訴自己他真正喜歡的人是自己，只怕他心裡想着的也是如果要結婚，一定是和自己結婚吧！
他或說出這樣的話來，似乎也是他心裡的一種未曾一起跟着失去記憶的潛意識。
只是，在發生車禍之前，黎煙拒絕了他
。而現在，黎煙依舊是同一個態度。
“不！不是！我不是你的妻子，聽靈纔是你的妻子！”黎煙又一次強調。
並且一隻手想要從他的手中抽出來，另一隻手也指着海聽靈，就差沒有直接將海聽靈拉過來，將她的臉湊到卓一凡的眼前，大聲告訴他，“看清楚，這纔是你的妻子！你的妻子是海聽靈！”
可是，卓一凡根本看都不再看海聽靈一眼，眼裡只有黎煙一個人，並且又說道：“你是……我的……女朋友……”
不能不說，卓一凡就算是出了車禍，當了好幾個月的植物人，現在又失去了記憶，但他還是很聰明的。知道不是“妻子”，他就立即改口成了“女朋友”。
黎煙頓覺無奈，但不得不再一次強調，“我不是你的女朋友，我只是你的一個朋友，聽靈纔是你的妻子！”
“是你……就是你……”
黎煙一直致力於告訴卓一凡誰纔是他的妻子，不過卓一凡正好相反，似乎從他醒過來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堅定無比的認定了，黎煙纔是她的妻子，當然，也有可能是女朋友。
“我都說了，我不是啊！聽靈纔是你的妻子！”黎煙跟他較上勁來了。
如果是別的場合，自己面對的也不是纔剛從植物人的情況中甦醒過來的卓一凡，她也許也會配合着這個人開個玩笑，但是在眼前的這種情況下，她絕對不可能開出這種玩笑來。
而且，她表現得相當認真，不是就是不是，她絕對不會承認！
同樣的，海聽靈纔是卓一凡的妻子，她也可以不厭其煩地指出來。
她都不需要回過頭來看一看，就已經感覺到了海聽靈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痛苦的感覺，當真是要生不如死了。
她不想看到這種情況的發生，恨不能一邊大聲說着，一邊用力搖晃着，一定要讓卓一凡清醒過來，知道到底誰纔是他的妻子！
“你……不要我了嗎？”卓一凡似乎被黎煙這麼嚴肅認真的反應給受到了驚嚇，頓時就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訴說着自己的委屈。
黎煙頓時驚得目瞪口呆，這真的是一個纔剛醒過來並且不幸失去了記憶的人嗎？
爲什麼黎煙總感覺他其實相當聰明，而且自己竟然都說不過他了？
難道說，一個本來就非常聰明的人，就算是曾經受傷變成一段時間的植物人，就算是好不容易醒過來又失去了記憶，但是他受傷的是身體，失去的是記憶，並不是他腦子裡本來就有的依舊非常高的智商和情商？
黎煙心中這樣的想法，看進在場其他人的眼中，其實又何嘗不是如此。
只不過，黎煙心中更多的是驚訝，但卓夫人和海聽靈心中，除了驚訝之外，還有不能接受
。
“要，黎煙怎麼會不要你呢？”
身後一個哽咽的聲音響起，黎煙回過頭來，就看到海聽靈早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聲音更是哽咽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但她卻還是堅持着用帶着哭腔的並且已經沙啞了的嗓音說道：“黎煙是你的女朋友嘛，她怎麼會不要你呢？她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一直照顧你，等到你的身體痊癒康復了那一天，她都會永遠在你的身邊，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你的！”
“聽靈……”黎煙一開始還覺得驚訝，可是聽她說完所有的話，黎煙原本的堅持，卻忽然就沒有了理由。
海聽靈不斷說着黎煙的名字，卓一凡好像也聽懂了不少，那隻手始終都抓住黎煙的手，見黎煙扭過頭去不看着他，他還抓住她的手晃了晃，叫着她的名字，要引起她的注意。
只可惜，黎煙眼睛裡已經只有海聽靈一個，暫時根本就顧不上卓一凡了。
“聽靈，你又何必要這樣做？”
“煙煙，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不該這樣將你拖下水。可是你知道的，我心裡就是喜歡他，不管他變成了什麼樣子，我還是喜歡他。只要能讓他好，我什麼事都願意讓他做！”
海聽靈堅定無比地說着，含着淚水的雙眸，越發證明了她的這個決定。
“煙煙，請你看在我和他都曾經是你最好的朋友，並且對你諸多照顧，尤其是他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的份上，就以女朋友的身份照顧他吧。我想，有一天他恢復了記憶，我們大家也就都可以回到各自的位子上去了。”
這樣的話說出來，海聽靈都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沒有尊嚴，也太不要臉了，可是爲了卓一凡好，她什麼都可以做，也什麼都可以不要。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爲了卓一凡好！
“不行，我不能這樣做！”
黎煙心中百感糾結，她知道她應該爲病牀上的卓一凡做點什麼，可是她也知道，這其中並不包括自己要頂替海聽靈的身份，來充當他的女朋友。
“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你忘了，他從來沒有承認過我是他的女朋友，他反倒親口和你說過他喜歡的人是你！他從來沒有出現在我和他的訂婚儀式上，就算是結婚，他也根本什麼都不知道，而且我和他根本沒有結婚證！”
海聽靈緩緩地說着，當着黎煙的面，一點點揭開了自己心裡的傷疤。
心中有太多的傷疤，從來都沒有癒合過。以爲已經結了疤，會慢慢好起來。
可是撕開表面上這一層薄薄的疤，就發現下面還是鮮血淋漓的傷口。
這種痛苦，沒有經歷過的人，怎麼會懂？
可黎煙就是看着她的樣子，都能夠想象得到，此時此刻，說着這些話的海聽靈，心中到底是多麼的痛苦
！
“聽靈，值得嗎？”
“能讓他好，我做什麼，都值得！”海聽靈說着，竟然笑了，只是看上去是那樣的苦澀。
黎煙扭過頭去，看了看卓一凡，他的眼中依舊只有自己一個，根本不知道也不在乎，他的身邊正有一個女人，做出了一個這麼痛苦的決定。
“你看他，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你對他的好，你對他的犧牲，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一個人付出了自己的所有，對方卻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也不在乎，這個人心中，又該是何等的痛苦。
黎煙實在是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她一直都知道海聽靈喜歡卓一凡，可是現在才知道，原來已經喜歡到了完全失去自我的地步。
可是，這樣值得嗎？
如果讓黎煙來回答這個問題，她會覺得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