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向我保證過,在昨天入夜之前拿下吉斯使團的宅邸,宰掉戴倫·格拉夫森,現在這是怎麼回事?”男人踏入會客廳之後摘掉了兜帽,露出一張一半都是黑色死皮的臉來。
“你是來找我吵架的?蓋爾斯。”佐爾格擡頭看了一眼自己這位脾氣暴躁的盟友,捏了捏眉心,雙手按在桌面的地圖上,站起身來。
“你知道時間對於我們而言有多重要,我已經解開了夢想橋的秘密,最多再給我半年時間,我就能完成蓋林親王鬼魂的囑託,滅殺那些被封印在河底的古代龍王,重新解放洛恩母親河的力量。”蓋爾斯緩步走到佐爾格的身前,“但達成這一切的前提是沒有任何人來阻撓我,你承諾過你會殺死戴倫。”
“是的,我承諾過。”佐爾格額頭上冒出冷汗,在面對這位統治着傷心領,而且已經和古代洛伊拿領袖蓋林親王的鬼魂結盟的盟友時,他總是感覺壓力巨大,“戴倫·格拉夫森活不過今天,我可以再次向你保證。”
“我得到的消息是,大法官的瓦勒羅斯家族和大紅神殿已經公開站到了吉斯使團那一邊,他們調動了四個大隊的虎袍軍將戴倫一行人送進了大紅神廟避難.”蓋爾斯伸出佈滿了青色鱗片的右手,指在桌面的巨型地圖上大紅神廟的位置,“你覺得你能打下這裡?”
看到蓋爾斯將手伸出的時候,佐爾格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儘管他知道自己這位盟友的灰鱗病已經在其闖入夢想橋的濃霧並活着返回之後被治癒,寄生於那些鱗片上的生物也已經完全死去,不再具備任何的傳染性,但每當他看到那隻猙獰的手臂時,還是會不自覺地感到害怕。
“瓦蘭提斯的事物一直都是你在負責,可戴倫他們獲得了大紅神廟,乃至於至高紅神牧師本內羅本人的支持這件事,一直把到昨天晚上之前,我都還一無所知!”蓋爾斯的語氣很不客氣,帶着很濃的斥責意味。
“瓦蘭提斯的事物原本是傑奧里斯負責的,然後是你,”佐爾格被如此教訓,有些臉上無光,也來了脾氣,“我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在爭議之地爲我們招募人手,三個月前才返回瓦蘭提斯。”
“但你一到,我就立刻將我們在瓦蘭提斯的全部勢力和人脈交給了你負責。”
“是被傑奧里斯愚蠢的消耗之後的勢力,他帶走了4艘大帆船,500精銳傭兵和我們將近三分之二的資金去奴隸灣,還在奴隸灣找到了一個易形者盟友,最後卻只是給伊恩和戴倫他們送了兩個人頭。”佐爾格提起此事就有些冒火,“而這件事是你們倆獨立決定的,並沒有跟我商量過!”
“當時伊恩·戴瑞的那個聯盟還不算強大,但勢頭很猛,把他扼殺在搖籃之中對我們更加有利。”被佐爾格戳到痛處,蓋爾斯的語氣不由得弱了一分,雖然他在這個聯盟中處於領導地位,但還遠遠達不到伊恩那種掌握絕對權力的程度。
傑奧里斯在奴隸灣的失敗葬送掉了他們整個聯盟前期在瓦蘭提斯積累起來的重要資本,在這個問題上拍板同意的蓋爾斯知道自己需要負主要責任。
“如果血腥之手的500主力精銳還在,我們昨晚上對吉斯使團的宅邸動手根本就不需要聯繫貝利薩·維薩馬(馬尼烏斯的二哥)的人,也就不會讓消息泄露出去,在大法官察覺到變故出現之前,我們就已經解決了戴倫和吉斯使團,木已成舟。”
蓋爾斯和佐爾格至始至終都沒有相信過奴隸灣逃回的那批船員帶來的關於伊恩·戴瑞已經被馬王擊敗的消息,他們先前的行動無非是想利用這個消息騙取貝利薩·維薩馬及其盟友們的信任,提前對吉斯使團動手。
不管未來的真相如何,只要戴倫·格拉夫森和吉斯使團被殲滅掉,吉斯人和瓦蘭提斯人就算徹底撕破臉皮,伊恩他們在短時間內再無非染指瓦蘭提斯,也就更無法妨礙蓋爾斯在傷心領的河底儀式。
可現在.蓋爾斯皺起了眉,臉上肉眼可見的寫着煩躁。
“其實.”佐爾格看到蓋爾斯不再反駁,擔心再說下去可能激怒對方,便也不再繼續糾結那些已經無法改變的事,“從某種意義上說,我覺得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也不完全是壞事。”
“你什麼意思?”
“您也知道,現在除了奈西索·維薩馬執政官和艾里奧斯·奇赫達候選執政官兩位大人以外,其他的議會元老都還沒有表態支持我們。”
佐爾格向整個西岸城區放出的消息都是血腥之花商會對吉斯使團的敵對的行動得到了三位執政官大人的支持,但其實他們自己心裡很清楚,除了兩位傳統盟友之外,其他的瓦蘭提斯貴族都不過只是在看熱鬧。
“他們爲什麼要支持我們?”蓋爾斯沒明白佐爾格想說什麼,“進攻吉斯使團對他們而言又沒有好處.是,馬尼烏斯·維薩馬最近一段時間在議員之間走動,讓很多瓦蘭提斯貴族都知道了龍王伊恩想要以瓦雷利亞皇帝的身份宣稱瓦蘭提斯的事情。
現在伊恩戰敗的消息從奴隸灣傳來,大家都等着看笑話。但看笑話是一回事,真讓他們下場得罪大法官和瓦勒羅斯家族又是另一回事,他們會讓他們的人洗劫奴隸灣的城市,但不會冒着內戰的風險公然和瓦勒羅斯家族作對。
即便出現了昨晚上瓦勒羅斯家族私自調兵的事情,他們也會先通知大法官帕拉奇羅,讓他親自前往大議會澄清,而不是直接選擇鎮壓。
現在時間對我們很不利,沒有更多貴族的支持,我們根本無法找出足夠非紅神信仰的虎袍軍參與攻打大紅神廟的行動。如果就這樣拖下去,萬一伊恩真的擊敗了卓戈,當消息傳來之後那些現在還保持着中立的投機派們將會第一時間向他們的‘皇帝’效忠。”
“所以我們纔要給他們一個立刻站隊的理由。”佐爾格一邊笑着,一邊將一枚刻着猛虎的信物遞給了蓋爾斯。
“這是?”
“得益於戴倫·格拉夫森暴露了他們和大紅神廟的關係,被他們踩到紅線的馬拉喬·梅葛亞執政官在昨天半夜裡正式站到了我們這一邊。他已經派人出城調集駐紮在瓦蘭提斯北部軍營的屬於虎黨的6個虎袍軍大隊進城了,我們可以憑藉他送來的這枚印和那些虎袍軍隊長聯繫,獲取他們的指揮權。”
原本他們就已經用屬於維薩馬家族和奇赫達家族的四個軍團大隊以及血腥之花商會的傭兵們封死了大紅神廟的四個出口,現在又得到了3000來自馬拉喬執政官的援軍,算是徹底佔據了優勢。
“可是.”蓋爾斯打量了一下手中的信物,又重新放到了桌子上,“這些人裡有多少紅神信徒你知道嗎?你確定我們能向他們下達攻打紅神廟的命令?”
“不,我只是想確保能將戴倫他們全部困在紅神廟裡,無法突圍出來。”佐爾格搖了搖頭。讓這些虎袍軍攻打大紅神廟不現實,但讓他們封死紅神廟附近的街區,他們還是會執行的。
“然後呢?”光包圍敵人是沒有意義的,因爲時間不站在自己這一邊,蓋爾斯雖然這麼想着,但並沒有說出來,聽到這裡,他相信佐爾格已經有了完整的計劃。“在得到瓦勒羅斯家族出兵幫助戴倫逃入大紅神廟的消息之後,我第一時間讓一個已經提前被我們收買的親近大法官帕拉奇羅的議員給大法官送去了馬尼烏斯將會在今天早上被審判的消息。”果然,佐爾格已經做好了安排,
“我打算用馬尼烏斯·維薩馬做誘餌,迫使他們主動出擊。帕拉奇羅大法官一直將馬尼烏斯作爲自己真正的繼承人,他絕不會眼睜睜地看着我們處死馬尼烏斯。
同樣的,整個瓦蘭提斯都知道馬尼烏斯是第一個倒向伊恩·戴瑞的高等貴族,戴倫·格拉夫森也無法坐視他被處死。要是馬尼烏斯就這樣被放棄了,就算伊恩戰勝馬王的消息傳回,瓦蘭提斯的貴族們也不得不慎重考慮投奔伊恩的下場。畢竟天高‘皇帝’遠,遠在奴隸灣的龍王可無法保證他們的生命安全。”
“戴倫伯爵和大法官帕拉奇羅想要拯救馬尼烏斯,他們就必須主動出擊。”佐爾格一邊說着,一邊指向了地圖上大紅神廟附近的位置,“要主動出擊,他們就必須想辦法突破這些防線。大紅神廟如同一座要塞,想打進去很困難,但只要他們敢出來,要殲滅他們就容易多了。”
“你真的認爲他們會發瘋到打出來?”蓋爾斯原本以爲佐爾格會說出多好的主意,沒想到只聽到了這麼個東西,頓時再次皺起了眉,“哪怕本內羅將大紅神廟裡的聖火之手也一併派給他們.他們集中兵力進攻一路的話的確有突破的可能。
可然後呢?馬尼烏斯現在被關在大議會裡,大議會在東岸的黑牆之內,他們需要先在瓦蘭提斯艦隊的火力封鎖下跨過長橋,然後攻破由整個瓦蘭提斯最精銳的虎袍軍鎮守的黑牆大門,纔有機會和議會宮裡那些裝備精良的無垢者交手.你覺得戴倫的腦子壞掉了是嗎?”
“你認爲戴倫不會同意主動出擊。”佐爾格笑着問道。
“一定不會同意。”
“如此一來,大法官帕拉奇羅是不是就只能想別的辦法去救馬尼烏斯?”
“馬尼烏斯只是他的一個學生,又不是他的兒子,他真能有這麼執着?”蓋爾斯一直以來都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在古洛伊拿遺蹟上了,雖然親自和貝利薩·維薩馬對接過幾次,但總的來說對瓦蘭提斯內部的這些局勢瞭解的不算太清楚。
“比振興瓦蘭提斯更加執着,也就是說,是不惜和戴倫翻臉,也要保全馬尼烏斯的那種程度。”
“怎麼可能?”蓋爾斯只覺得荒謬,但隨即又想起了馬尼烏斯在維薩馬家族受到的冷遇奈西索·維薩馬執政官一生擁有將近三位數的私生子女,可其中卻沒有任何一個受到過他的嫡子馬尼烏斯這麼多的迫害。所有人都認爲這是因爲馬尼烏斯會威脅到兩個哥哥的繼承權,才遭到的排擠,可在馬尼烏斯這長達20多年的歲月裡,但凡執政官大人爲他說過一次話,他的兩個哥哥恐怕都不會如此肆無忌憚。
那麼,奈西索執政官爲什麼會唯獨如此厭惡這一個兒子呢?
蓋爾斯看到佐爾格嘴角勾起的微笑,他知道他猜對了。
“馬尼烏斯的母親原本是大法官帕拉奇羅的情人,因爲政治聯姻而不得不和帕拉奇羅分開,嫁給了奈西索執政官。當時帕拉奇羅根本不知道那個女人在離開自己的時候已經懷上了馬尼烏斯。馬尼烏斯的母親嫁給奈西索執政官後不到七個月便因爲難產而死於產牀,執政官也是在那個時候意識到自己妻子肚子裡的孩子不是自己的。
爲了掩飾這一醜聞,奈西索執政官和妻子孃家的人聯合起來刻意推遲了兩個月才向外宣佈馬尼烏斯的誕生以及他母親的死訊。帕拉奇羅當時得到消息後近乎崩潰,但也無從得知馬尼烏斯是他的兒子。
直到馬尼烏斯14歲那年被送到了瓦勒羅斯家族學法律,他在學法和哲學上所展現的驚人天賦引起了帕拉奇羅的注意,同時被帕拉奇羅注意到的還有.馬尼烏斯那和自己年輕時一模一樣的性格。
懷疑一旦產生便無法遏制,他連夜拜訪了奈西索執政官,兩人進行了一番密談。而後帕拉奇羅便將馬尼烏斯收爲了養子,留在身邊親自培養。馬尼烏斯也不負所望,年紀輕輕便成爲了一名資深法學家”說到這裡,佐爾格停了下來,“所以,不管是馬尼烏斯的天賦還是帕拉奇羅心中對馬尼烏斯母子的虧欠,都決定了這是他唯一的選擇。”
“那麼.帕拉奇羅大法官會怎麼做?”蓋爾斯深呼吸了一口,沒有問對方是怎麼得知這些秘辛的。
“我收買的那個議員在告知帕拉奇羅關於馬尼烏斯被指控叛國一事的同時,還代表大議會向帕拉奇羅發出了讓他親自前往大議會澄清昨晚軍事行動的命令。大法官在瓦蘭提斯經營多年,人脈相當不錯,只要他願意親自來到大議會澄清昨晚的軍事行動,大議會絕不會傷害他。而且這樣一來,他就可以以大議會元老的身份親自爲馬尼烏斯辯護了。”
“你打算放他去議會?”
“不然呢?大法官閣下德高望重,既然他終止了反叛行動決定向大議會澄清,我們有什麼理由阻止他?”
“可是.”蓋爾斯感覺自己隱約聽到佐爾格的計劃了,但依然有一點沒有理清。
“帕拉奇羅會帶着他的兩個軍團離開大紅神廟,脫離叛軍隊伍,然後前往大議會做澄清,與叛黨公開割裂,以換取馬尼烏斯的無罪宣判。如果戴倫放他離開,那麼失去帕拉奇羅的人之後,我們攻取大紅神的難度將會極大的降低。如果戴倫不放他離開,他們將會自己在紅神廟中爆發內戰。”
“可是.”蓋爾斯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的疑問不是這個,“我們真打算放過馬尼烏斯和帕拉奇羅?哪怕這一次他們被迫妥協,並且與伊恩·戴瑞劃清了界限,可他們對我們的仇恨可是實打實的嗎,一旦大議會宣佈了他們無罪,以後我們再想動他們就不容易了。一個有敵意的大法官很容易給我們帶來麻煩。”
“不,”佐爾格搖了搖頭,“在帕拉奇羅正式宣佈和叛黨割裂後,他就會毒發身亡我們會引導輿論將暗殺的帽子扣到吉斯人頭上。而馬尼烏斯的審判也會照常進行要了馬尼烏斯的命是我們對他二哥貝利薩·維薩馬的承諾,他必須死。
還有戴倫·格拉夫森,整個吉斯使團,甚至是大紅神廟裡的那些紅袍僧,他們都必須死!這件事會告訴伊恩·戴瑞,瓦蘭提斯不是他可以觸碰的地方,他伸出哪隻手來,我就砍掉他的那隻手。”
“聽起來是一個必殺之局。”蓋爾斯重新拉起了兜帽,手上的灰鱗猙獰無比,“我去城北的碼頭取一批貨,順帶等你的好消息。一旦你的計劃成功,我便立刻返回傷心領,開啓喚醒洛恩母親河的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