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說客

宿舍的房頂設計的都很高,此刻夜深人靜下,寒風吹來竟然有些刺骨。

司馬五顏默默的躺在屋脊上,雙手枕在腦後,有些出神的凝望着繁星閃爍的蔚藍色天幕。

就在他下面的這間房子裡,一個即將四十歲的中年人正在自斟自飲喝着悶酒,憑藉司馬五顏那變態的聽覺,能很清晰的聽到他在房間內借酒澆愁的所有聲音。

整個隊伍裡就數阿長的年齡最大,幾乎可以當所有人的“叔叔”,但在這次考覈中,他卻是唯一一個沒有通過的人。不得不說這真的很令人沮喪。

每個人都有偶爾犯錯的時候,只要能學會改變,就不是無可救藥。

司馬五顏堅信這一點,他費進了口舌,軟硬兼施威逼利誘甚至最後和道士、小枝撕破了臉皮鬧翻,堅持讓他們允許阿長通過考覈,但是他失敗了。

在原則面前,道士和小枝博士驚人的一致,而且他們拒絕的理由也非常充分,讓司馬五顏無話可說:讓一個不得人心,不夠可靠的人混進團隊,是對整個基地,整個團隊,乃至整個國家的不負責。

尤其是小枝,她第一次顯示出了她的倔強和無情,絲毫不給司馬五顏機會。

最後由於三個人的意見不統一,小枝博士撥通了正在非洲訪問歸來的老人的電話。

老人給出的解決問題的方式非常簡單,他並沒有直接下決定說支持誰,而是讓司馬五顏、道士和小枝三個主考官自己解決分歧。

怎麼解決呢?非常簡單,少數服從多數。

司馬五顏立馬就焉了。老人雖然沒直接說明什麼,但態度很明確了——三人中只有他自己支持阿長通過,少數服從多數的意思,和否認司馬五顏沒有什麼區別。

老人的電話掛斷之後,司馬五顏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他終於知道小枝博士爲什麼這次如此決絕,如此堅守原則了。

不單單是因爲她的堅持有道理,更是因爲,她不想讓自己太獨斷專行,不想讓自己的權力膨脹的太快。

這個獵魂基地,並且不是姓司馬,而是姓國家的。

小枝博士是老人的親信和代表,所以,她不會允許自己在基地裡說一不二。

想通了這件事情後,司馬五顏沒有再繼續和兩人爭執,他同意了他們的意見,決定不讓阿長通過。

雖然心中感覺有些不舒服,但他理解小枝,更理解老人。所以他不去計較。

他主動提出,要親自把這個消息告訴阿長。

當等到了阿長門前,聞到他房間裡傳來的刺鼻的酒精味道時,他又猶豫了。

他不知道改用什麼方式來告訴阿長。

他需要醞釀。

然後,這一醞釀就醞釀到了日落,天黑。

在這段時間裡,他跑去見了哈寶、星渡等除阿長外的所有隊員,恭喜他們考覈通過。當然更重要的,是告訴他們關於阿長的事情。讓他們不要太糾結阿長的過錯,日後相見誰都不許提這些事情,不能對他表現出任何鄙視厭惡的情緒,而是要依然像從前那樣一視同仁親如手足。

只有這樣,纔不至於讓阿長一蹶不振,才能讓他儘快的從陰影中走出來,儘快在下一次考覈中通過……

司馬五顏從未想到過,總是把“我靠”之類的污言穢語掛在嘴邊的粗人一個,今天居然當成了說客,去苦口婆心的說教別人……

跑完了所有地方後,司馬五顏有些筋疲力盡了,此時已是夜深人靜,月明星稀。

他爬上了房頂,在休息的同時,考慮着該怎麼去和阿長講。

如果他只是個普通隊員,普通人,他大可以什麼都不做,直接對阿長說,你這混蛋讓大家夥兒失望了,考覈沒通過……但現在不行,他是他的朋友,還是獵魂團隊的隊長,作爲朋友,他不忍心看着阿長從此陷入到這個事件的陰影中不可自拔自暴自棄,而作爲隊長,他不希望自己的獵魂團隊錯過這樣一個優秀的人才……

想了很久,等到司馬五顏終於差不多想好了說辭,準備下房頂去找阿長的時候,卻只聽的吱呀一聲,窗戶開了,然後,一直三米多長的手臂抓住了房頂邊沿,阿長那熟悉的身影很快出現在面前。

“你躲在我房頂幹什麼,這時候不應該去和哈寶他們喝慶功酒的嗎?”阿長遞給司馬五顏一罐啤酒,兩人並肩在屋頂中央坐了下來。

“我在給你放哨,擔任保鏢。”司馬五顏苦笑道。

“儘管我知道,現在大家都看不起我,鄙視我,但還不至於有人想來刺殺我要我的小命兒那麼嚴重吧?”阿長仰頭灌下一大口酒,搖頭苦笑道。

“沒有人看不起你,更沒有人鄙視你。如果你一定說有人這樣,那隻能說是你自己。”司馬五顏拍了拍阿長的肩膀,深沉的說道。

“嘿嘿……”阿長盯着司馬五顏的臉看了一會兒,突然呵呵笑起來。

司馬五顏疑惑的看着阿長,不知道他這是抽什麼風。

難道是喝多了?還是我臉上的確長出了仙人球?

司馬五顏很鬱悶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沒好氣的阻止道:“我靠,你丫的笑夠了沒?有什麼好笑的?”

阿長漸漸止住笑聲,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在笑你。”

司馬五顏疑惑。

阿長接着說道:“在我眼中,在大家眼中,你一直就是個大大咧咧的不良少年,唯一的優點也就是挺講義氣的。但是今天,你突然讓我看到了你的另一面……你開始的時候來到了我門前,然後離開,去找哈寶星渡他們,去替我說話,讓他們不要打擊我……這些事情,我都知道,我都看的一清二楚。”

司馬五顏驚訝,心想這傢伙是會未卜先知還是間諜出身?怎麼還玩起了跟蹤監視?

阿長擺了擺手,不等司馬五顏答話,繼續說道:“司馬,我一直認爲自己的年齡大,自以爲經驗豐富,老成穩重,甚至還因此引以爲傲,但是今天,你讓我看到了我自己的無恥、可悲,還有渺小。我終於明白,我雖然年齡比你們都大,但卻是非常失敗,非常脆弱的人……看着你爲了我苦口婆心不厭其煩的四處奔走的樣子,我覺得臉紅,現在我終於覺醒了……”

阿長的這些話說的情真意切,司馬五顏一時間高興的有些不知所措,看來,自己今天來這一趟是多餘的了……

“所以……兄弟,謝謝你!”阿長把兄弟兩個字說的很重,他鄭重的拍了拍司馬五顏的肩膀,說道:“我知道你是來勸我的,但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不用了,我已經想通了,已經度過陰影了!你用你的實際行動,來給我上了最好的一課!放心吧,從今天開始,我會加倍努力的,爭取在下一次考覈的時候,一次性通過……!!”

接下來的時間,阿長對司馬五顏講出了他心底所有的秘密。

包括他基地外的老母親,還有未成年的孩子。

他的心結,此刻終於在司馬五顏面前徹底打開了。

男人們總有個不太好的習慣,那就是喜歡把秘密藏在自己心中,尤其是痛苦的事情,從不習慣與人分享。

但其實,每個人都應該適當的放鬆心理壓力,將自己的委屈與別人分享,這樣才能活的更加輕鬆愜意。

阿長很有幸,因爲他遇到了司馬五顏,這樣一個願意解開他心結,傾聽他秘密的人。

同樣,司馬五顏也很幸運,因爲他是阿長唯一的聽衆。能與人共享秘密,也是一件極爲開心的事情……

皎潔的月色下,阿長那張不再年輕的臉上,竟然有了隱隱的淚光。

司馬五顏的內心也是澎湃無比。

在阿長的故事中,他見到了一個真實的男人,責任,報復,忠孝壓力下的真正男人。

如果有一天我也像阿長那樣不再年輕,如果也像他那樣成家立業,會不會也像他那樣,會有如此多的牽絆?

在慶幸自己圓滿解決了阿長問題的同時,司馬五顏也不僅有了這種思考。

最後的結果,就是兩個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在房頂上高歌起舞。

然後一個不小心,噗通一聲,阿長摔了一跤,呻吟着向屋脊下滾去。

“我靠!”司馬五顏驚呼一聲,急忙向阿長衝了過去,憑藉阿長此刻爛醉如泥的狀態,絕對用不出任何異能,肯定會摔下房頂,摔得慘不忍睹。

可惜收到酒精影響,司馬五顏的動作還是慢了一拍,當他撲到房頂邊沿準備抓住阿長的手時,阿長的身體也正好摔落下去!

“我靠!!”司馬五顏的手抓了個空,氣急敗壞的大罵了一句。

然後,詭異的事情突然發生了!

阿長並沒有像想象中的那樣摔倒在地摔得稀里嘩啦。

並沒有任何慘叫聲和重物落地聲響起。

司馬五顏滿臉詫異的探頭向下看去,一雙眼睛頓時瞪大了……

謎題:發生神馬情況了?阿長爲什麼沒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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