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說那是……你的父親?”
穆寧雪點了點頭,
“從生物學的角度,他確實是我的遺傳親代”
“可你…”
秦羽兒看着被凍成冰雕,顯然是活不成了的潘西,穆寧雪掌握的力量遠超她的想象,她還是小瞧了這個女孩。
“可我殺了他,嗯…我的親生父親,大概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回事吧”
穆寧雪看着潘西最後一刻聽見她的悼詞後,因爲心中泛起震驚而劇烈收縮的瞳孔,大概連大概都可以去掉了。
或許連穆卓雲,她的養父,都不知道她母親曾經做過的事情吧?不過看樣子,也不像是毫無察覺。
一個尋常人怎麼可能生出一個絕世天才呢?她那可成長的天賦,絕對是世所罕見。
她早就對自己的身世有所懷疑,在向少年求證後更是確信了這一點。
難怪她的母親最後找上了潘西,恐怕打得主意就是利用潘西對子嗣的感情,只是,到最後她的母親都沒能將計謀實現,連遺言都沒有,真是…可笑。
“你們還不走,是想爲他們殉葬嗎?”
穆婷穎二人看着大發神威後,滿臉冷漠的穆寧雪,雙腿直髮軟,
“你…你!你竟然敢殺了他們!你死定了,穆氏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可她那發抖的樣子,不論怎麼看都是色厲內荏,像是舞臺上什麼逗人一笑的丑角。
穆寧雪作勢一揚手臂,嚇得南榮倪直接拉着穆婷穎落荒而逃,連一句狠話都不敢放。誰知道這個該死的女人會不會反悔!
“可你這麼做真的不要緊嗎?”
秦羽兒看着蹲下在地上收集着什麼碎片的穆寧雪,有些擔憂地問道,她也覺得那些人死有餘辜,可其他人死了不要緊,但那個自稱智囊的人也死了啊!
這就麻煩大了,能指揮戒律法師,還讓其那麼恭敬的智囊,死在了穆寧雪手上,光是想想她就頭皮發麻。
這下子闖的禍可是比她當初還大!少說也是與穆氏不死不休了!
“無妨,至少我沒殺那兩個人,穆氏即便想動手,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她沒有一怒之下把那兩個不能殺的女孩殺了,殺了別人都不要緊,可她們兩個是學府隊伍的成員,就算殺了她們泄憤又能怎樣?
她鐵定會被逐出隊伍,封離都保不住她,這是最基本的規則!
不是誰先動手的問題,穆氏一定有能力將她先動手坐實!而後等待着她的將是永無止境的絕望逃殺!
“可以後呢?”
秦羽兒剛問完就想明白了其中關竅,以後?只要拿到了學府冠軍,哪怕是穆氏也不敢輕易動手!穆氏也不是沒有政敵的!
這個國家太渴望一場大勝了,必須以此來鼓舞士氣,若是穆氏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對學府功臣出手,穆氏的政敵一定會狠狠地從其身上咬下一塊肉!
她忽然佩服起了這個女孩,在那種時候都能保持冷靜,要知道,連她都聽不下去,滿腔怒火,更別說正主了!
秦羽兒看着遠處被饒了一命,可還心有餘悸的威尼斯護衛法師,那兩個人朝穆寧雪點頭致意後直接離去。
“以後?我會把所有的賬,一筆一筆地和穆氏清算”
秦羽兒望着有些蒼白的女孩側臉,那憔悴的樣子讓她看得都有些心疼,這讓她想要安慰對方一番,可就在她伸出手,想要摸摸對方的腦袋是,卻被女孩下意識給閃開了,
“啊,對不起”
秦羽兒滿臉歉意,她不知道這是對方的禁忌,可她發現穆寧雪自己都愣了一下,最後只是淡淡地說道,
“沒事,我只是不太習慣被別人摸頭”
她從有記憶開始就被迫遠離着所有人,接受母親嚴厲的教導,不能修煉魔法,就背誦魔法理論。
突然提前覺醒後,更是被欣喜若狂的母親送到了穆氏接受培訓,從沒人敢,更沒人會對她做出這種親暱的舉動,除了…那個人。
秦羽兒順勢改爲拍了拍穆寧雪的肩膀,
“別想太多,這世界上還是有人愛你的,那個人根本就不配愛你”
穆寧雪卻奇怪地看向她,
“你在說什麼?”
“我說那個人根本枉爲人父”
秦羽兒心中憤憤不平,哪怕是她的父母,當初也向族內哀求了好久,只是挨不住聖城壓力太大,最後才無奈妥協。
“如果你擔心我因此而困擾,那大可不必”
穆寧雪平靜地收起那些碎片,
“有人告訴我,血緣從來都不重要,至少不該那麼重要”
她很認可這句話,感情的紐帶絕不應該只是血緣,有血緣又能怎麼樣呢?自古天家最無情,同室操戈的故事還少嗎?
又如她和她的母親,她的母親何曾將她當作自己的孩子看待?
強逼她將剎弓融入靈魂, 逼她面對那些冰魘,只想用她來證明自己沒有徹底失敗!證明自己不是一個失敗者!
她甚至都不用想,若是有人要讓她的母親從權利和她中二選一,她的母親能猶豫哪怕一秒都算她輸!
所以她也不想建立一個以血緣維繫的家族,她想做的是,建立一個能庇護所有同類的庇護所,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同道俱歡顏?
她想建立一個家園,那裡的每個人,也都視其爲家園,人們之間可以沒有血緣,甚至可以互相不認識,可只要家園遭遇了危機,大家都願意拿起武器翻起反抗,流乾最後一滴鮮血,至死方休。
真正能將一羣人維繫在一起的,絕非是血緣,而是理念!
理念帶來的認同感,何止超越血緣千倍萬倍?
兩人都沉默着,誰也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向前走着,離別的傷感,感染了二人之間的空氣。
從穆寧雪打破了約定後,秦羽兒就知道,是時候分別了,可她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你要走了嗎?”
“我該回去了,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去做”
“也是,那……祝你好運”
“嗯,你也是”
秦羽兒明明心裡想說的話還有一大堆,可最後卻只能說出這幾個乾巴巴的字眼,這讓她有些懊惱,恨自己怎麼這麼不爭氣。
哪怕她也知道,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可離別之時真正來到,她還是陷入了莫名的悲傷,她甚至開始懷疑,到時候見了那個人後,她真的捨得離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