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森林靜謐到有些詭異,連一聲最微弱的蟲鳴都未曾響起,橫斜的枝椏交織成網,攔截了所有的陽光,讓此地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忽然,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打破了此地的死寂,不只是聲音,連帶着原本靜止如畫面樹木,都開始無風自動起來。
最令人奇怪的是,每當視線落在樹木上時,就覺得一切都好似只是錯覺,枝椏自始至終都沒有動過。
“主上,前方就是了”
一陣清冷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讓密林環繞的湖泊泛起了道道漣漪,轉瞬間又消失不見。
幽半跪在地,深深地低着頭,咬了咬嘴脣,鼓起勇氣橫起一隻胳膊,攔住了擡步前行的青年,
“懇請主上三思!”
光滑的黑玉面具下露出的半張俏臉,上面滿是心有餘悸的後怕,甚至因爲再次回想起了最初看到的,那絕無可能,卻又忍不住讓人懷疑的一幕,而讓聲音產生了微微顫抖。
她可是幽!是冥神製造的兵器!怎麼會恐懼?又是什麼才能讓她恐懼?
“怎麼,你在懷疑我的能力”
青年收回了擡起的腳步,站在原地,淡淡地瞥了一眼攔住了自己的嬌弱手臂。
即便沒有與造物主的眼睛對視,幽也感受到了那如山般的壓力,細腰彎地更深了,額頭幾乎都要觸及到了地面。
“屬下不敢,只是…屬下希望,主上能先讓屬下再去看一次”
“這倒是有趣”
聽着幽那極其委婉的說法,青年反倒輕笑了一聲,不得不說,能讓他最滿意的造物都恐懼成了這樣,甚至要代爲‘涉險’。
他現在也非常好奇,幽究竟從神木井中窺視到了什麼。
“說說看吧,你從中看到了什麼”
“……是毀滅”
在沉默了良久後,幽纔回應道,
“屬下看到了,主上…毀滅了整個世界……也包括了自己”
“哦?原來是這樣的麼”
青年摸了摸下巴,這個結局乍一聽讓他有些意外,但仔細一想,卻非常合理,當然,這肯定與幽猜想的那樣相去甚遠,他知道幽是被誤導了,這也怪不得幽。
是生靈,就會有弱點,無法從肉體上殺死一個生靈,不代表無法摧毀其精神,無法從人格上摧毀一個人,也不代表無法從信念上摧毀。
他無視了幽的阻攔,徑直向前走去,如幻影般穿越了幽的身軀,可卻沒有任何虛化之感,像是世界產生了某種錯誤闕漏,兩張貼圖重疊在了一起。
在二者交錯的瞬間,幽毫不猶豫地站了起來,跟在了青年的身後,即便那詭物讓她有了心理陰影,也無法阻止她的行動。
“這樣纔對嘛,世界上最恐怖的東西,永遠都是源於虛妄”
青年聽見身後沉穩的腳步,不由滿意地讚歎道,或許換做其他人,大概永遠也無法再次面對神木井,所以幽的果決讓他非常滿意。
但幽並沒有因爲收到了讚揚而高興,那結局太真實了,真實到她甚至感覺自己現在的纔是夢,她看到的…纔是現實。
即便是憑藉意志克服了心中的恐懼,也不代表恐懼就不存在了。
或者說,倘若恐懼真的不存在了,她也不會讓青年如此欣賞。
一個沒有恐懼的生物,克服恐懼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青年穿過了攔路的密林,站在湖畔,靜靜地注視着那如同鏡子般平整的湖面,在他意料之中的是,他什麼都沒有看到,這湖面連他的倒影都沒有。
“這是……不該是這樣的”
幽也發現了異常,低聲呢喃着,她不明白爲什麼都沒有了,這顯得她之前的行爲非常‘呆’。
哪怕是她,此刻心中也泛起了一絲絲尷尬,悄悄偏頭偷看了青年一眼,發現主上沒有異樣後才鬆了一口氣。
“很好奇?”
青年嘴角掛着若有若無的笑意,吊足了胃口,若是換做了影之王,此刻大概已經是一槍拍過去了,但幽顯然是不敢的,甚至連想想這等不敬的行爲都不會。
幽從來都不會主動去索取什麼,好奇也好,嫉妒也罷,有什麼只會都壓在心底,這是身爲劍刃的覺悟,一柄會生鏽的劍,是不合格的劍。
這就讓反應過來的青年咂了下嘴,得,他這算是對牛談琴了,三無調戲起來一點意思都沒有,此時就應該換成暗邪聖女和伊之莎那樣的存在。
不僅心裡被撓的癢癢的,同時還被氣得牙癢癢,可偏偏不敢發作,只能在明知道被看穿了的前提下,強行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像極了把頭埋在地底下的鴕鳥。
他惋惜了一會兒失去的樂趣,然後輕輕揮手,湖水如同被至鋒之物切斷了般分開,無法連接在一起,露出了一個深邃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