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芬對夏侯虞倒是很寬容。看見她就笑了起來,吩咐侍女去泡茶。
夏侯虞的外祖父鄭璨曾經任過揚州刺史,鄭芬當時跟着鄭璨在任上,鄭家雖然是北地門閥,卻和江南世族一樣喜歡喝茶。
夏侯虞受了母親文宣皇后的影響,相比酪漿,更喜歡喝茶。
她笑着向鄭芬道了謝,和鄭多、鄭少見了禮。
鄭芬就吩咐兩個兒子:“去跟你們母親說一聲,晉陵過來了,讓她整兩桌好菜。”
他板着個臉,表情不太好看,語帶嫌棄。
鄭多和鄭少面色如常,恭敬地向父親行禮,舉止沉穩地正要退下去,卻被夏侯虞喊住,笑着對鄭芬道:“舅父,我等會還要回莊園,就不在這裡用晚膳了。我和您說了話就走。”
言下之意,她這是來找鄭芬有事。
鄭芬望向兩個兒子。
鄭多和鄭少恭順地應“是”,退了下去。
夏侯虞看着,心裡替他們難受,卻又不能指責鄭芬——他既沒有寵妾滅妻,也沒有否認嫡子女的地位和繼承權,他只是不喜歡這兩個孩子而已,誰還能要求他一定要喜歡哪個孩子不成?
可她還是忍不住道:“我聽說兩位表弟的功課很好,若是外祖父在世,肯定很高興。”
鄭芬愣了愣,正巧侍女上了茶點上來,他對那侍女道:“去跟阿成說一聲,讓他把我從荊州帶回來的好茶給兩位郎君各送些去。”
侍女應聲而退。
夏侯虞喝了口茶。
她也只能這樣幫幫他們了。
好在是他們後來都能繼承家業,光耀門楣,少年的不快,就當是成功付出的代價吧。
夏侯虞和鄭芬說起了這次的來意。
鄭芬聽得直皺眉,道:“印林的事,是你父皇親自督辦的,新君剛登基,他又是繼承的先帝皇位,他這個時候給印林翻案,怕是不太好吧?”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夏侯虞在鄭芬面前誇張的苦着個臉,道,“若是盧淮在北邊打了勝仗,我們可就連立足之地都沒有了。現在好歹能借借盧淮的東風。”說完,她又睜大了眼睛驚呼道:“舅父,你說蕭桓是百年罕見的用兵奇材,不會是騙我的吧?”
“你胡說什麼啊?”鄭芬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這種事我敢騙你嗎?是驢子是馬,總得拉出來遛遛的,我難道就不怕他實力不行,到時候被盧淵一巴掌給拍死了!凡是和你年紀相當的郎君我都和阿成一個一個分析和相看過,這才選了蕭桓。你舅父做事,你還不放心?”
她的確不放心。
兩世爲人,鄭芬做得最牢靠的事大概就是推薦了蕭桓。
夏侯虞道:“那您到底同不同意?盧淵想北伐,我們總不能什麼事也不做,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他建功立業吧?”
鄭芬不以爲意地道:“照我說,我們就應該把度支尚書的位置爭取過來,然後斷他的糧草,讓他就算北上,也走不遠……”
前世,蕭桓第一次北伐就是這樣失敗的。
夏侯虞額頭直冒汗,道:“舅父,若是戰敗,死的也是我們的人。國力大傷,萬一北涼胡人南下,建康城未必就保得住。”
鄭芬哼哼道:“所以我纔沒有給你們出這主意。不過,你既然要給蕭桓造勢,我幫你就是——等會我就去謝家,和謝丹陽的大兄商量商量事該怎麼辦。”
夏侯虞鄭重地向鄭芬道謝,起身告辭。
鄭芬還是很喜歡這個外甥女的,不僅是因爲長得漂亮,最主要的是會說話。就是勸阻,也說得委婉動聽。
“你不見見你舅母再回去嗎?”他親自送夏侯虞出門。
“自然要見!”夏侯虞笑着,在書房門口和鄭芬分手,去見了崔氏。
“我還怕你們的話沒有說完呢!”崔氏正指使着幾個侍女小廝在裝桃李等果子,“阿多說你不能留下來用晚膳,我就讓他們裝了些果子讓你帶回去。”說完,她捏了捏夏侯虞的手,低聲道,“七娘子的事,舅母就不說了,總之一句話,你是我們家七娘子的再生父母,她一定會記得你的恩情的。”
夏侯虞回握了崔氏的手,道:“七娘子也是無妄之災。說什麼謝不謝的。這件事能圓滿的解決,也算是幸運。舅母千萬別這麼說。”
崔氏不再說什麼,只是又捏了捏夏侯虞的手。
等到夏侯虞從鄭府出來的時候,她身後多了一輛裝滿果子點心、雞鴨羊肉的牛車。
回到莊園,她更是得到了崔氏母女的真心感激。
崔七娘子的母親一面抹着眼淚,一面道:“長公主,就讓七娘子跟在你身邊好了。回家觀靜修,還不知道會怎樣呢!我出嫁的時候還有些陪嫁,等這風聲過了,我再悄悄地給七娘子建個道觀,把她送過去。”
可憐天下父母心。
夏侯虞嘆氣,道:“您若是信得過我,就讓她在我的莊園裡住下好了。道觀什麼的,也不必着急,你留着給七娘子做陪嫁好了!”
崔七娘子的母親謝了又謝,和崔七娘子給夏侯虞行着大禮。
杜慧忙將兩人攙了起來
崔氏母女說了很多感激的話,這才隨着杜慧去了客房。
夏侯虞連着兩天波奔,已經累得不行,在莊園裡好好地歇了幾天。
章含親自送來了夏侯有道七七祭日的章程。
夏侯虞仔細地看了看,儀程比照武宗皇帝下葬時的規格。
她非常的滿意。
章含道:“天子說了,若是長公主有什麼不滿意的,就讓我帶個話回去,照着長公主的意思再讓尚書檯改一改。”
夏侯虞請章含代她向夏侯有義道謝,道:“先帝七七的祭祀禮我再親自向天子道謝。”
章含伏地叩首,笑道:“天子尊重長公主,特意囑咐我過來看看長公主。長公主若有什麼不便之處,可讓小的帶話,也可去顯陽宮和天子說。天子已下旨禁衛軍,長公主的車駕可直接馳進宮苑,如先帝在世時一樣。”
又不是自己的同胞兄弟,這樣的尊重恐怕是要付出代價。
夏侯虞不以爲意,送走了章含。
沒兩天,鄭芬那邊安排好了。
他以洪賦的名義在鐘山舉辦一場酒會。到時候他會重提當年伐蜀之事,爲蕭桓造勢,問夏侯虞去不去?
夏侯虞猶豫不決。
鐘山曾經是她的傷心地,她十年不曾踏足鐘山。
重生回來之後,這種感覺依舊根植於她的心中——她能住在莊園裡,只要不去想挹翠亭,就不會感覺到傷心。可她只要想起鐘山,就會本能的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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