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奉爲神明的他,帶着和死神博弈中走出來的堅定和執着站在舞臺上遠望,眼前是化不開的濃霧。
他曾離開,又從濁世中一塵不染的回來。
他的眼神清澈,一次次低頭擡首驚豔了時光,也驚豔了我。
張家有郎初長成,如今的他目光堅毅,男人的輪廓硬朗,肩膀寬厚,頂天立地,一往無前,
他拿着御子的手打出了生命的火花,雙腳學着重新丈量世界,歌唱從此帶上新生的力量。
說學逗唱,長衫摺扇是他,一腔柔情似水賦予我的也是他,詼諧逗趣,卻不染世俗,也許他不是謫仙人,但他是直率坦誠的白衣少年,幼時學藝三九不歇,三伏不起,青年迴歸滿堂喝彩爲他而起。
帶雲起,等雷鳴。
我不知情之所起載了餘生,許是折袖細聽春秋亭,許是側耳傾聽乾坤袋,太平歌太平歌,唱的是盛世太平八方來賀,
爲藝而生,不負此生。
表演間隙,他讓人給他拿下水,他一路奔波,嗓子都不太舒服了。
一首《毓貞》唱完,臺下掌聲雷動。
自他有了一定名氣之後,這大型上貢現場每次演出都會上演,他也很感激粉絲們的厚愛。
不少粉絲紛紛將手中的禮物,放置在舞臺的邊緣,他也時不時的衝那些給他送禮物的粉絲表示感謝。
不少粉絲紛紛將手中的禮物,放置在舞臺的邊緣,他也時不時的衝那些給他送禮物的粉絲表示感謝。
辮兒哥的現掛向來精彩,果然贏得觀衆們鬨堂大笑。
其間穿插着各地小曲兒,京劇評戲,梆子墜子蓮花落,西河大鼓京韻大鼓,只要說得出的,哪怕他不會唱也能跟着哼兩句。
今天是他30歲的生日專場,到場的人大多都從****而來,也都全是張雲雷的粉絲。
許是因爲愛屋及烏的作用,大家也對戲曲這方面多多少少有些瞭解,偶爾也能跟着附和着唱幾句。
他含笑的眸子從觀衆席上一一掃過,忽然在不遠處的位置看到了那個女孩,下意識地以爲自己看錯了。
仔細看去,在確定的確沒看錯時,眉宇頓時展開,嘴角漾出好看的弧度。
臺下一片尖叫。
“很高興大家能來我的生日專場啊,本來是想給你們一個驚喜沒想到現場也給了我一個驚喜....”
張雲雷深吸了一口氣,正色看向臺下的觀衆。
“看到這麼多喜歡我的觀衆,願意捧我,真的很開心,我張雲雷在這裡謝謝大家!”
張雲雷盡力彎腰彎到自己能接受的最大程度,掌聲經久不息,臺下的姑娘們心疼的讓他趕緊起身。
張雲雷直起身,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很感謝大家送給 我的禮物。”
他看着舞臺邊緣各種各樣的禮物露出了真摯的笑容,忽然他的目光注意在一件戲服上,這件戲服好像在哪裡看見過。
鎖靈囊....鎖靈囊.....餘霜故....
他慢慢將那件戲服拿起來,伴隨着他這個動作,臺下的觀衆發出一致的尖叫。
觀衆們竊竊私語的議論着這件戲服的來歷,同時又震驚於戲服的精美絕倫。
張雲雷深情溫柔,清澈的嗓音緩緩從整個北展舞臺傳播開來。
他的眼神裡,只是不知道他這樣溫柔的眼神,究竟是給了誰。
“這是親手縫製的戲服嗎?我的粉絲也太有才了吧。”
他將這件戲服輕輕的那在手上,貼在自己的胸膛上,像是在珍惜一件極爲重要的寶貝一般。
臺下一片唏噓,果然啊,在這麼一件精美的鎖麟囊戲服下,所有的禮物全部都黯然失色。
親手縫紉的戲服....不知道要耗費多少時間和心血。
聽着從四面八方傳來的稱讚聲,我的嘴邊不自覺地也勾起了一個弧度。
那是我引以爲傲的東西。
我的雙手交握,心裡緊張的不行,害怕他的不喜歡,更害怕他的不在意,但索性,我的一切擔心與害怕都是多餘的。
在人羣裡冷冷清清的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那麼渴望微笑了呢?或許是在遇見他之後吧。
何止浪漫與愛,我口袋裡的星星,眼中藏匿的銀河,在遇見他的那一刻,萬箭齊發統統指向他,許是我不懂如何表達自己的情感,但我的心裡,也確實因爲和他不經意的某個瞬間的對視,心跳加速,第一次懂得什麼是心悸。
後來,這場演出在大家的捧場聲以及我炙熱跳動的心跳聲中拉下帷幕。
觀衆們陸陸續續的退場,誰又能想到,隱匿在他們中間的,
觀衆們陸陸續續的退場,誰又能想到,隱匿在他們中間的,一個弱不起眼的小女生竟然是送出那件鎖麟囊的人呢。
視覺轉換——
後臺
很快,演出就要進人了尾聲,很奇怪的是,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期待演出的時間更加的久一點,但到了今天雙腳似乎有些不聽使喚。
楊九郎從後臺走出來,看着一直盯着從疏散通道離開的人羣的他,忍不住一聲逗趣兒。
楊九郎拍他的肩膀,“喲?今天是怎麼回事?下班積極戶突然不想下班了?怎麼着?準備站在這裡生根發芽,長成蒼天大樹?”
張雲雷裝作無奈的掂了掂手中的鎖麟囊戲服,裝模作樣地拿到楊九郎面前晃了兩下。
“唉,你看看這是什麼?你可別說,這可真是別人一針一線繡的,怎麼樣?厲害不厲害?”
楊九郎瞪着眼睛,一臉不屑地撇過頭去。
“嗬,從演出開始您就一直惦記着這戲服,到了後臺還愛不釋手,您這得是多喜歡。”
他用餘光掃了幾眼張雲雷手上的戲服,忽而眼睛瞪圓了。
“嘿喲我去,果真是個好傢伙!瞧這針法,喲喲喲當真是不錯,來來來讓我摸摸看看。”
說完,楊九郎就想伸出他那雙邪惡之手,眼看着就要碰着了,誰知道張雲雷一個轉身硬是讓他撲了個空。
“少來!你洗手了嗎?”張雲雷如視珍寶般的將這件戲服緊緊抱在懷裡。
“誒,瞧瞧這都什麼事兒呀,你跟我的交情還比不上一件戲服了嗎?來來來,我就摸摸,就摸一下。”
楊九郎嬉皮笑臉着像餓狼撲食一般朝張雲雷撲過去,誰知道後者靈活的避開,每每讓他撲了個空。
楊九郎這才反應過來事情可能有些不對了,伸出食指朝他點點一臉發現了什麼大秘密一般說道。
“我就說怎麼不讓碰呢,看起來是不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故事呀,嘿嘿嘿。”隨後屁顛屁顛的跑過去,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繼續說道:“小辮兒,有什麼事是不能對我說的呀,是不?”
“纔沒有!哪裡來的什麼事呀,你可別自己亂想些東西。”
忽然變大的聲量顯然是有些底氣不足,楊九郎笑嘻嘻地湊上前去,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猥瑣。
“哦?真的沒有什麼瞞着我的事情嗎?那既然這樣,就給我摸摸唄!”
話音剛落,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順勢就要摸向那件衣服。
張雲雷險險躲過,“好了好了,算我輸了行嗎,你還記得我之前給你說的那個女孩嗎?”
對面的人兒仔細想了想,“就是你說的那個,你的忠實粉絲?這件戲服是她送的?”
楊九郎一副早已料到的樣子,顯然這個答案一點也不意外。
曾經他們還沒有這麼出名的時候,臺下只有寥寥幾個人,而那個女孩卻是場場必在,這樣子被人由衷的喜愛着的感覺,他想可能沒有幾個人會不在意這樣的存在吧。
只是,張雲雷和他不同的是,他只是在心裡面感謝她,而張雲雷卻想當面好好感謝她,聽他的話說,就是如果沒有她的捧場,沒有她場場必來的堅持他也不確定他是否能夠把相聲這個行業繼續走下去。
他的堅持,他的執着,也源自於那個女孩的堅持與執着,是她成就了他的夢想,也是她成就了今天爲人們熟知的二爺、辮兒哥。
張雲雷望着這件戲服良久,開口道:“不僅是她送的,還是她親手繡的呢....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我在飛機上遇見她了吧。”
“那個時候我還以爲這件戲服是送給別人的,沒想到卻是送給我的。”
楊九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當初張雲雷告訴他這件事時,帶着激動和遺憾,激動的是時隔多年他在一次遇見了她,遺憾的是,他以爲她不會來他的生日專場。
一個以爲不會,而另一個卻來了,就像是一個人明明陷人了黑暗,卻在這個時候看見了一點光明,所以他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想要使勁的往上爬。
“親手繡的?那這可就厲害了,但不是我說你,你爲什麼偏偏對她這麼執着呢?”
“你看看如今你都有多少粉絲啊,還有自己的粉絲團,哪哪兒不都是好的呀。”
搖張雲雷搖頭,“可是這種感覺是不一樣的,大家喜歡的都是站在臺上那個閃閃發光的辮兒哥,“喜歡的是那個擁有衆多女粉絲的二爺,可是隻有她,喜歡的崇拜的、僅僅是那個說相聲的張雲雷。”
有一句話是怎麼說的呢,當初不因慕名而來,今後不因詆譭而離開。他想,也許這就是餘霜故吧。
楊九郎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忽然在戲服裡看到了一張夾在內層的信件,想來是他們兩人剛剛打打鬧鬧蹦出來的。
“你看,這是什麼?給你的信?”
張雲雷也沒注意到這件戲服裡面竟然還有一封寫給他的信,他滿懷着激動打開,端正的娟秀字引人眼簾。
信的內容如下:
給使我重新找到光明的辮兒哥:
很抱歉我如今不具備那樣的勇氣和你當面說這些話,所以我只能以這樣的方式來表達我對你的祝福。
那日在飛機上的相遇,你能叫出我的名字時,我已是莫大的驚喜,甚至沒能夠想到你還會邀請我前往你的生日專場。
啊,話說回來,我想你是誤會我說的意思了,其實呢,我早就買好了門票,所以纔會拒絕你的,你一定是以爲我不想來你的生日專場了吧,哈哈怎麼可能呢,不瞞你說呀,我從未追過任何一個明星,但你不同啊,你是我的角兒,是我發誓要捧一輩子的角兒。
因爲你的相聲,帶給了我生的動力,或許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的相聲究竟發揮了多大的魔力,使我能夠重新開始新的生活,慢慢的融人人羣。
有時候連我自己都很意外.....但你的確做到了....
也是你,用那雙寬厚的肩膀和最炙熱的感情,在守護着我這樣已經,已經墜人黑暗的人。
我希望呢,你能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好好康復,願所有的幸福都陪伴着你,仰首是春,俯首是秋。
餘霜故敬啓。
當晚回到酒店時已經接近晚上12點了,生日會場的事依舊曆歷在目,他拿起那件鎖靈囊戲服時的表情,我想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
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覺,思來想去還是準備拿起手機看看他的微博會發些什麼,畢竟是生日,多多少少也會說些什麼.....
哪怕,不是說關於那件戲服的事......
我懷着期待的心情,點開了他的微博,最近更新的一條微博停留在上個月,正當我心裡有些落空的時候,一條特別 關心的消息彈出在屏幕的上方。
張雲雷更新了一條微博。
我連忙刷新了他的微博主頁,果然,九張九宮圖出現在最上方。
有他和楊九郎的自拍,有會場的照片,一片綠海中,我的臉大概也隱沒在了哪個角落裡吧。
平常沉默寡言的我,會不會也掛着笑容呢?
九宮圖的最後一張,是擺放的整整齊齊的鎖靈囊戲服,戲服的上面擺放着....那封信。
他看到了……
一瞬間我心裡不知道是興奮還是擔心,看着酒店廢紙簍堆積成山的廢紙條,一張又一張改過的手稿。
突然有些擔心自己是不是有什麼表達的沒有清楚,他看見會不會覺得我並沒有那麼好?是個擔小懦弱的人。
我本是海底的游魚,直到那天,我不小心探出了水面,只一眼就看到了你,偶然掠過水麪的飛鳥,沒曾想竟一眼萬年,望着你飛走的身影,我想,就任性一次吧我奮力地朝你游去,再近一點,只一點就好。
我想着,是不是把最好的都給你,你是不是就能回頭看見我了?
哪怕只是做你的一個小粉絲,看着你不斷的成長,也沒有關係。
點贊,轉發,評論。這是我關注了他的微博以來,經常做的事情,一瞬間像是着了魔一般,我看了所以有關張雲雷有關的微博。
其中在張雲雷話題裡面,看見了一條抽獎微博,獲獎的獎品沒有說明,但是看下面的粉絲評論說和張雲雷有關。
我向來是不會參加這樣中獎機率極小的活動的,像我這樣不爭不搶的性子,也做不出和成千上萬的人爭搶一個機會的事。
可這一次,我忽然想起了他一個心底的溫度,熾熱滾燙的他,在星空之下,站得筆挺,赤誠如初。
勇敢地向所有人展示着他人生的光與暗,坦然訴說着這一路的鮮花與荊棘,輝煌時的快落和低谷時的艱難都不曾避諱。
他都曾直面自己的問題,爲什麼我就不可以呢?
更何況,這次活動是與他有關的啊,我也要拼盡全力和這成千上萬的人拼一拼搶一搶這個機會。
後來我害怕自己在糾結中又開始膽小後悔,於是一股腦的點了“參加”兩個字,避免自己後悔,我直接關上手機,不去看接下來的結果。
不是害怕,而是擔心,擔心自已給的希望太高最後落空的失敗感。
有人問過這樣一個問題,如果有一天你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那你怎麼辦?他說那我還是一名相聲演員啊!
對啊,他還是一名相聲演員,哪怕有一天他所有的路都沒有了他依然是一名相聲演員,可以站在相聲的舞臺,上發光發熱。
就好比我一樣,如果有一天我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生活一片黑暗,可我還有張雲雷啊,這個靠着說相聲帶給我無限光明的人。
你有相聲...我有你,並且我一直都相信,你會很好,也會更好。
剛準備人睡,手機一條又一條的消息鈴聲瘋狂地響起,難道是我的不辭而別被父母發現了嗎?
回想起父母那張嚴厲的臉,我心裡一陣哆嗦,顫巍巍的點開手機。
還好,並不他們發現我溜了,他們只是十分官方性的提醒我天冷多加衣,以及好好學習,爭取在這一年考 上研究生。
不得不說有時候真是特別佩服我媽媽,不知道從哪裡找出來的心靈雞湯文,一天都能發個好幾篇出來,並且每篇都說的頭頭是道,看不出有任何缺點。
不是清華大學的教授演講內容就是北京大學的教授演講內容,難道如今這些大學的教授都這麼有閒情逸致的嗎?
幾千字的論文信手拈來?
我無奈的搖搖頭,做了我自認爲除了偷偷跑來北京以來最叛逆的事,就是把這些論文全部刪掉.....
第二天清晨,迷迷糊糊中,我被一聲又一一聲的消息吵醒,點開手機,才發現是來自張雲雷後援會的粉絲羣的消息。
“誒誒誒,你們聽說了嗎?昨天晚上的那個抽獎,最後的獎品竟然是可以和二爺的私信機會! !羣裡有小姐妹中獎了嗎?”
“當然沒有啊,參加活動的人這麼多,怎麼可能搶得到啊!到底是哪個小姐妹中獎了!好羨慕!!”
此起彼伏的全是遺憾的聲音,我微微一一笑,看來遺憾的也不止我一個人呢。
正當我準備放下手機,繼續低頭大睡時,一條微博信息算是徹底消散了我所有的睏意。
張雲雷的微博信息……張雲雷……單單是這三個字,就足以在我的心裡驚濤駭浪。
這也讓我仔細思考了一下,爲什麼會收到二爺的短信呢?
抽獎……抽中了???
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就是面對問題,壓制下心裡萬般激動以後,我點開了微博,查看了私信裡面的那條消息。
“你好霜故,我是雲雷。”
短短几個字足以掀起我心中的驚濤駭浪,一番糾結下,我回復了他。
“你好二爺,我是餘霜故。”
“睡醒了嗎?”
一句突如其來的話,驚得我差點從牀上滾到地面上。
讓我更加意外的是,居然是秒回!!
“嗯……是的。”想了想似乎過於冷淡,又加了句“昨晚睡得怎麼樣?”
“挺好,你呢?”
“不錯……”
一時間兩人相顧無言,竟也不知找什麼話題,於是尷尬的一幕便出現了。
“你是怎麼知道我微博的?”
“你送的鎖麟囊戲服我很喜歡。”
我們二人同時回覆到,也不知是我應該先回復他,還是應該等着他來回復我,等了差不多兩分鐘左右,我們又同時回覆道。
“你的微博是六哥粉絲羣裡一個一個找的。”
“本來想通過昨天那個抽獎活動找的,但參加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謝謝。”
又是一陣尷尬的對話,於是兩個人都選擇沉默一段時間,最後還是他首先劃開這一場異常不順的對話。
“霜故,你有看見過故宮的雪嗎?”
“沒有,怎麼了?”
我從小和爸媽生活在一起,很少出去走動,更何況是市外的北京了,除了在書上還有電視上,我是從沒看見過雪的。
“有機會我帶你去看看吧,你名字很襯故宮的雪。”
雲雷打下這句話時,嘴角帶笑,霜故霜故,可不就是故宮的霜雪嘛。
見我久久不迴應,他也似乎猜中了我的想法,立馬回覆到:“你別擔心,這個時候來故宮遊玩的人不多,到時候我戴着口罩和帽子,應該沒人會發現的,你放心就好了。”
其實我想的也不是這個……
這算是變相的邀請嗎?我不敢繼續想,害怕是自己想多了,到最後所有的欣喜落空成爲空想、癡心妄想。
“等你有空,我們一起去吧。”
一句不算答應也不算拒絕的話回覆過去,卻又擔心他會誤以爲這是拒絕的話。
真是的,和人聊天真是好大的學問,看來我得仔細研究研究才行。
北京的冬天,冷雖則比南方要冷得多,但是北方生活的偉大幽閒,也只有在冬季,使人感受得最徹底。
天色老是灰沉沉的,路上面也老是灰的圍障,而從風塵灰土中下車,一踏進酒店裡,就覺得一團春氣,包圍在你的左右四周,使你馬上就忘記了屋外的一切寒冬的苦楚。
想着既然是逃課出來的,不還好玩玩,看看這歷史名城又怎麼行呢?
說起來我想起老師曾經在學生評價手冊裡寫給我的一句話:
“餘霜故,成績優異,聰明睿智,尊師重道,唯有社會實踐課程略遜一籌,讀書太過於講求書本里的真實性,欠缺自己的見聞。”
老師的意思是說,我的學**多來自於書本,背的東西全是書上那些條條框框的東西,缺少自己的思想,說白了就是沒見識。
早晨從厚棉被裡張開眼來,一室的清光,使我的眼睛眩暈,在陽光照耀之下,雪也一粒一粒地放起光來了,蟄伏得很久的小鳥,在這時候會飛出來覓食振翎,談天說地,吱吱地叫個不休。
北京的衚衕路里,一聲漫過一聲的叫賣聲傳人 我的耳裡,“驢肉一一 驢肉一一 ”“王致和臭豆腐!”其聲悠揚、深邃,還含有一點悽清之意。
此時鼻管裡會驀地涌人一股幽香,是從路旁小花攤上的梔子花和茉莉花那裡散發出來的。
衚衕路里面重樓複閣,迴廊盤曲,庭院錯落,花園重疊。一個陌生人走進去,必然是如人迷宮,不辨東西。
我第一次體會到“庭院深深深幾許”的意境。
現在北京的面貌天天在改變,層樓摩天,國道寬敞。然而那些可愛的小衚衕,卻日漸消逝,被摩天大樓吞噬掉了。
看來在現實中小衚衕的命運和地位都要日趨消沉,這是不可抗禦的,也不一定就算是壞事。
從來舊事物都要被新事物所取代,這是自然規律無法改變。但人有懷舊的天性,常常會想念昔日的風光而引起悵惘之情。
隨着時代的進步,原始化的茶樓這種地方應該越來越少了,如今的茶樓大多與棋牌麻將一類脫不了干係,但在北京城裡,那種裡面還有專門唱戲的茶樓的地方,可真不少。
外面走着着實有些冷,於是我隨便選擇了一家看上去還不錯的茶樓,按照自己的習慣,找了一個靠邊的位置。
場內的人並不多,大多是些上了年紀的老人,他們不願看着中國的國粹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落幕,所以只要有空便端着一杯茶,在這裡坐上個幾個小時。
因着二爺的緣故,我也不少看這些京劇曲目,臺上正演出的正是京劇中的代表劇目:《貴妃醉酒》。
耳聽鏗鏘清脆、悠揚有致的京腔,如聞仙樂。
戲劇本來就是一種特殊的藝術,它能夠由視覺與聽覺,直接打動民衆的心靈而支配其生活的意念,它能夠最敏快地最牢緊地把握住民衆的情緒。
在任何時代,任何地方,戲劇是最有力的藝術而最普遍地爲人們從事着,不論它的形式是怎樣的不同,都隨時隨地在變化着。
緊接着上場的,就是說書的了,說書人的姿態,快要到“賣關子”時候那種劍拔弩張的緊張神氣,這些都永久存留在我的腦膜上。
說書人所佔的位置大半是在牆壁的前面,長桌頭裡勻出一塊見方丈把的地方,只一隻小桌,
桌上有給說書人預備潤嗓音的茗碗,和一塊長方形木橛,彷彿是從前衙門裡審問官司的“驚堂木”一樣。
和說相聲的差不多,也都需要桌子,說不定二爺他們在正式學習相聲之前,都得去聽聽這些說書的人人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忽然想到,若二爺如今的職業放在古代的話,也就是個說書的吧?
說書的規矩是無大書小書,都說三個月,按舊曆算一天也不多,一天也不少。
就如唱戲的一樣,只要開始唱了,無論底下有沒有人,這場戲也得唱完。
這就是規矩,只是放在北京這個地方,這些規矩就是必不可少的傳統了。
在這時候茶館中另外有一個專管斂錢的夥計提着小藤笸籮沿着聽衆的行列進行,他把小笸籮遞到我的面前,這必須要投進幾塊錢去才行。
用通俗一點的話來說,這叫打賞吧。
正當我準備繼續聽書時,就見那名專管斂錢的夥計對着一名先生點頭哈腰的說着感謝的話。
這種打賞的錢向來是想給多少就給多少的,能讓那名夥計如此激動的人,必定給了不少的錢,我好奇的看過去。
!!那是二爺?!
他也坐了一個靠邊的位置,全身上下遮得嚴嚴實實,茶樓的人本就不多他還坐在那麼靠邊的位置上,顯然是不想讓別人認出他。
或許不打擾就是對他最好的尊敬了吧,我坐在位置.上,眼睛時不時的瞥向他,而他呢,則專專心心的看着臺上說書的那個人。
很快,一場精彩絕倫的演出就結束了,我下意識的轉頭看向右邊靠邊的那個位置,他早就不見了蹤影。
奇怪,去哪裡了呢?或許是有工作臨時走了吧,沒能和他面對面的打上一個招呼,的確有些遺憾,不過想着來日方長,總會有時間遇上的。
臨近下午,溫度漸漸回暖,街上陸陸續續擺上了小攤,要說吃的首當其衝的便是北京的糖食一類。
串衚衕賣糖葫蘆的,雖然種類沒有攤子上式樣多,可是葫蘆絕對地道。
攤子上的老爺爺一聲“葫蘆,剛蘸的呀”,先喊一聲“葫蘆”要走個三四步才喊出“剛蘸的呀”四個字。
我尋思着這位老爺爺一定是懂得了好多年的商意之道,否則怎麼會這麼容易就猜出來了我們這些年輕人的心呢?
說起來這乾鮮果子固然得新鮮,就是蘸葫蘆的糖稀,也絕對是用冰糖現蘸現賣,絕沒陳貨。
一邊吃着一邊便開始在腦中幻想着二爺小時候路過賣糖葫蘆的攤位時,又是怎樣一副饞相。
“要說這糖葫蘆啊,我還是最喜歡吃隆記的。”他悄無聲息的湊到我的身邊,衝着我的耳朵說道。
這一下着實把我嚇得一個機靈,我正想着是誰這麼沒禮貌說話時也不先提醒一下對方,後來才意識到這聲音似乎格外的耳熟。
我轉過頭去看他,他也依舊和茶樓裡面的裝束一樣,別無二致。
“你知道爲什麼我爲什麼最喜歡吃隆記的嗎?”
我記得有本書上曾經提到過有關於糖葫蘆的章節,但因爲自己很少吃甜食,所以有些記不太清。
“甜味正宗,果子新鮮?”我就着手上的這串糖葫蘆疑惑的問道。
伸手戳了戳我的腦門,“當然不是。”
“隆記的糖葫蘆色彩配得最好看的,是大山裡紅嵌豆沙,豆沙餡上用瓜子仁,貼出梅花、方勝、七星各種不同的花式。”
他自顧自的說着,眼裡冒着星星,似乎正在腦海中回味那個味道。
我在一旁打趣道:“你瞧瞧你, 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這是我第一次這樣打趣他,所以在他看起來顯得是那樣彌足珍貴,於是裝模作樣的用袖子擦擦嘴角,一邊還連連 說道:“讀誒誒,對不住對不住,讓你看笑話了。”
“啊,說起來你很喜歡去茶樓聽書嗎?”
“那倒也不是,畢竟是混着口飯吃的,小時候師父總是帶我來這些茶樓聽書,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習慣。”
“話說回來,你似乎很喜歡聽書?我看你目不轉睛的盯着臺上還以爲你也會上去說兩句呢。”
“是嗎?”我之所以喜歡,是因爲我以爲你喜歡啊。
“那可不?你是沒瞧見你當時那眼神喲,嘖嘖嘖....”
一路上說說笑笑,時間也並沒有那麼難熬了,很快便臨近夜晚,北風還時時吹下一陣雪珠,蒙絡那一切,正如疏朗冥濛的銀霧。
夜晚的溫度又再次下降,雪紛紛揚揚而下來,跳舞在灰空裡的雪羽,任意地飛集到我們的大衣上。
趁它們未及融爲明珠的時候,我即用手那麼一一拍,大半掉在地上,小半已滲進衣襟去。
可我一點也不覺得冷,彷彿有他在的地方,便可以減輕北風的尖冷,撫慰素雪的飄零。
第二章 完